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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柏兰拖着疲惫的身子,一直走到傍晚,终于在一座山头的半山腰上找到一棵结满果子的大树,她不认得是什么树,更不知道是什么果子。好在枝桠低垂,柏兰垫起脚就能摘到果子,实在是饿得难受,也不管那果子是否能吃,直接咬了一口,顿觉满嘴流香,甜脆可口,解渴又解饿,一连吃了七八个,撑得肚子滚圆,倦意上来,索性一屁股坐在大树下,倚靠大树歇息。
堂堂一个郡主,竟落得这般境地,柏兰欲哭无泪,只有自顾自哀叹:
“树啊树,现今是你对我最好了,给我吃食,还教我靠着你歇息,平日那些谄媚小人个个落井下石,父亲和姑母荣耀富贵时都来锦上添花,魏家遭难时没有谁会雪中送炭,多的是那趁火打劫的卑鄙恶徒,只有你是慷慨解囊施舍果子给我的......”
真是乏累至极,说着说着慢慢闭上眼睛,身子也滑到地上。荒郊野外,大地为床,树冠为被,柏兰睡得竟比软卧帐中还安稳深沉。
待她再次睁开眼时,跟前异常明亮,山野镀上一层金光,闪闪烁烁,煞是好看,抬头一看,当空一轮明月,有平时所见的五六倍大,仿佛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柏兰生来身份尊贵,久居富贵场里,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奇景,心道:怪得不常听人说仙灵俱生于山野间,此情此景不就是神仙下凡的景象么,我到底是身在仙境还是犹在梦中?伸手用力在自己大腿上一掐,疼得差点呼出来,确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兴奋之余,起身往前迈步,要在月光里畅游一番,忽瞧见大大的月亮下出现一个黑影,吓得她赶紧收住步子,躲到大树后观望,但见那黑影站在山头上昂首对着明月长啸,身长嘴尖,看是个黄鼬的样子,却没有尾巴,双爪作揖,朝着圆月不停膜拜。
柏兰心中一紧,忽然想起先前宫中闹黄大仙的事,听闻黄大仙时黄鼬精变化,被尤夫人斩断尾巴,暗道:莫非是那个逃走的黄鼬精?这妖怪在做什么法?想到此节,往后缩了缩身子,更是不敢大声喘气,唯恐被黄鼬精发现。
那黄鼬精对着明月拜了半天,似无甚收获,垂下脑袋,落寞地立在原地不再动弹。柏兰暗道此地不宜久留,想找个机会溜走,忽而见月光里隐现出个一个人影,衣袂飘飘,冷清寡淡,衬着月色,当真是神仙下凡,令人往而生畏。
那仙影开口道:
“福常仙长,此信徒已在此虔诚跪拜数月,其诚心可嘉。”
那仙影离得随远,却字字清晰入耳,听声可知是个女仙。
女仙口中的福常仙长闻声现身,其身形略微高大,看是个男仙,回道:
“书香仙长,你我于灵台之上望见它日日以真身膜拜,确是锲而不舍,有几分仙品。”
两位仙长看似离得近,实则如月亮般隔着无尽长路,月光里投射的不过是仙影,声音也是从遥远的天上传来,千里传音于神仙来说不值一提。
黄鼬精得到仙长回应,耷拉下去的脑袋立时挺起来,虽看不真切它是如何欣喜若狂,只见它拜倒在地,点头如捣蒜,言辞恳切:
“两位大罗仙长在上,请受小徒拜谢,大罗神仙在上,小徒一心修行,可怜尾巴被恶人斩断,失了修行,恳请大罗仙长为小徒指条明路。”
书香仙长道:
“福常仙长,你怎么看?”
福常仙长道:
“书香仙长,此信徒既叫我二人瞧见,足见它以诚心缔造仙缘,与我们有些缘法,不可弃之不顾。”
“你所言正是我所想,它既如此虔诚,我们就点拨一二,助它修行。”
二仙互相点点头,齐齐施法,将两道亮光直射到黄鼬精身上,融合成一团大大的光环,将其包裹住,不消片刻,亮光尽数隐入黄鼬体内,黄鼬精随之变幻出人形,成了个黄衣道长。
柏兰熟识那道长身形,心道:果然是宫里逃出来的那只黄鼬精,姑母就是受他蛊惑被他连累。
愤愤然却敢怒不敢言。
福常见黄鼬精得仙力化成黄衣道人,便问道:
“下界是何方信徒?姓甚名谁?”
黄道长再复人形,对二仙感激涕零,再次跪拜叩谢:
“大罗金仙显灵,大罗金仙显灵,二位仙尊对小徒有再造之恩,心中感激涕零无以言表,小徒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黄鼬,修习数百年成精,尚未有名号。小徒不敢奢求二位仙长收归门下,然心中已认定二位仙长是小徒恩师,还请仙尊不吝赐名于小徒,今后有何吩咐,必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书香与福常对望一眼,道:
“你既是黄鼬所化,又有一片忠心,望你今后亦是至诚至忠,便叫黄至忠吧。今夜你既得我二仙点拨,入不入门下有什么分别,眼前正好有事要你办,你暂且在人间听命。”
言罢,两位仙长转身飘逸而去,消失在月光里,黄道长拜别后久久不肯离去。
柏兰缩着身子忍着不敢乱动,直到东方发白,黄道长才从另一个方向下山去,柏兰终于松了一口气。
正当暮雨卧在雪地里酣睡之时,于成悦守在听雪堂里遥望着雪境里的暮雨,叹道:
“睡得这么沉这么久,许是千年来都不曾这样安眠过,睡吧,也只有枕着些许冻结的河灵才能教你真正安稳。”
大约是守的久了,于成悦也打起盹来,一时清醒过来,暗道:不妙。查看雪境,暮雨仍在酣睡中,她身下的冰雪开始消融,凹陷出一个雪坑,而且冰雪还在不停地融化,雪坑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大,空中不见一片雪花飘落,雪境悄无声息中已出现破绽。
于成悦回头看看桌上盆中的枯枝,叹息一声:
“我费尽心血培育千年,都不能使你重获新生,如今你的元魂难承仙果灵力,不能自行化解,以致灵力外泄,消融雪境。我就赌一赌,一面引暮雨溢出的仙灵浇灌你,一面修补雪境助她度过此劫,结果怎样,还需看梧桐的命数。”
说着,来到雪幕前,左手探入雪境,施法汇集牵引暮雨周身的灵力,如一股清流从于成悦左手中流过,浇灌到枯枝上,枯枝尽数将灵力吸取。于成悦右手持一把折扇,扇面大开,每一根扇骨上都连着几根丝若隐若现的细线,晶莹剔透,乃是冰雪化就的雪线,丝丝缕缕的雪线延伸到雪境,各自连接到破绽之处,高地远近不尽相同。雪线摇摆颤动,做交织缝补之状,所修补之处冰雪渐多,飘起风雪,雪线修补得越多,风雪就变得越大。
雪线由于成悦牵引,在雪境游走,一点点往暮雨近旁修补,因其周身冰雪消融过多,修补起来甚是耗费精力,雪线越是洁净暮雨,于成悦就须加倍耗费心力修补。
此时于成悦面色深沉,越来越是力不从心,他凝神静气,不敢有丝毫懈怠,深知暮雨的生死系在他手中的雪线上,稍有不慎,她便再难醒来。是以即便再艰难疲累,于成悦仍是用尽全力,一边引出灵力继续浇灌枯枝,一边操纵雪线渐渐修补到暮雨身旁,不敢大意。
正当引流修补的紧急关头,于成悦忽地惊呼:
“晨风。”
亲眼看见一个魂影没入雪境,那魂魄正是晨风。于成悦暗暗自责,没有思量周全,竟忘了暮雨失踪,晨风必会想尽办法寻找,他竟冒死坐化魂魄寻来。
都怪自己大意,自认听雪堂隐秘,别说妖族,就是寻常神仙也难寻难进。却没有想到晨风会用这样的法子闯进来,教他钻了空子,既是魂魄,执念深重,拦不住亦劝不住,一时也腾不出手去把他找出来,只得由他去了。
于成悦失算,但也不会轻易让晨风找到暮雨,坏了事就难回头,当即用力一扇折扇,一股风吹进雪境,扬起大雪弥漫,遮住了暮雨。雪境又空又大极易使人迷乱,如此一来,晨风的魂魄即使进入雪境,一时也是寻不到暮雨的。
暮雨仍在昏睡中,看似平静,实则异常凶险,不可轻易把她叫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晨风的魂魄寻人心切,一旦搅扰暮雨,不知会生出什么变数,只好暂时把他困在雪境里。
突生变故,于成悦不得不耗费更多精力应对,顿觉十分吃力,但雪境远远没有修补好,不能松懈片刻。哪知前脚才忙活完,后面随即传来一阵吵嚷声,几个声音由远及近:
“这是哪里?”
“管它哪里,那小子的魂魄明明跑进去了。”
“眼拙眼拙,你们看上头分明写着听、雪、堂三个字。”
说话间,那几个声音已到于成悦跟前,来者是三个老者,一高瘦,一矮胖,一木然,个个白发青袍,样貌迥异,面容上却都带着几分孩童神色。
于成悦心里一沉,暗暗叫苦:这不是三圣么!他们这时候来干什么?三个老儿正是天界闲散惯的的神仙,高瘦者名为长来,矮胖者名为长往,那位面如木雕的是长生。
三圣法力无边,性情乖张,倘若他们这时捣乱,于成悦疲于应付,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从他们的对话中可知是在追逐晨风的魂魄,于成悦很是纳闷:按说晨风的事一直归华容仙子管,流殇仙尊在旁协助,他们一定不会假手他人。三圣又一向散漫,不受拘束,这样不辞劳苦追寻晨风的魂魄,多半是受他人鼓动。
猜来想去,却想不出会是谁,当下冲三圣笑道:
“三圣大驾光临,晚辈......”
长来打断他道:
“你在这里正好,看到一个魂魄进来了吗?”
于成悦虽然悬着一颗心,面上依旧淡然:
“长来圣尊,晚辈专注运功施法,并未瞧见什么魂魄。”
他口口声称晚辈,给足三圣面子,实是想快些送走他们。
长往接道:
“你既知道他的名字,必也知道我是谁吧?”
于成悦笑答:
“您是长往圣尊,恕晚辈不便行礼。”
于成悦手上一刻不停,连站姿也不敢换一下,虽然与三圣说笑,其实已是勉力支撑。
那长生板着一张脸,催促道:
“闲扯,快找罢。”
长往暗自嬉笑,道:
“嘿嘿!咱们声名远播,到这里还有识得老朽的,哈哈哈。”
呵呵乐个不停。
长来急了:
“我们既然到了这里,须得好好搜一搜,那小子的魂魄怎地就会不见?我们合力施个秘行咒,布下混沌大法,寻他出来,若是找不出他来,传出去岂不叫人家笑话。”
话音才落,长生却冷不丁一头钻入雪幕里,于成悦欲加阻拦,还是忍住了。
长往在后面吆喝道:
“倔老儿,每每都不听号令,快等等我。”
与长来一同钻入雪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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