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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
晚饭过后,春雨依旧,录无舟再次登门。
禀路老早就在院外候着,大老远瞧着人来了,赶紧撑着伞迎了出去。
录无舟本是自己撑着伞慢慢走着,禀路一来,山间莫名起了阵大风,将他的伞吹折了。
……
录无舟瞅了眼自己手里的废伞,又瞧了瞧面前门牙大露的禀路,薄唇一动:“晦气。”
禀路龇着的门牙倏然一收,笑得牵强:“录大夫来啦!!掌门指挥他们正在房中等您呐!”
“哼。”录无舟不欲和禀路多话,顺了他手里的伞就走。
裹着夜色冷意的雨落在脸上,冻得禀路一哆嗦。
他转身追上录无舟作势就要往伞下钻,对方胳膊肘往他腰间一戳,禀路就歪倒在了雨里。
禀路:“!!!”好个小肚鸡肠的郎中。
录无舟缓步进了院子,看都不看禀路一眼。
“哗啦”一声,雨下大了。
禀路顾不上和录无舟怄气,蹭地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往院中跑去。
跑进屋的时候,录无舟正在给成羥把脉。
听到开门声,他眼皮抬也未抬:“号脉需潜心静神,闲杂人等退让。”
卜祭的目光理所当然落在了禀路身上:“出去。”
禀路:“……是……”
关门的瞬间,禀路似乎听到了录无舟的奸笑声。
这次诊脉耗费时间很长,录无舟出来的时候,天已大黑。
禀路人都靠在墙上睡了过去,听到开门声立即睁开了眼:“指挥使!掌门他怎么样了?”
见走出来的人是录无舟,禀路自觉噤声。
录无舟走到屋檐下便不走了,禀路偷偷觑他一眼。
“你们指挥使说给你们掌门治病期间让我留在白骨山上,由你领我去客房。”录无舟语气傲慢。
“奥,好,录大夫这边请。”禀路跟当值弟子要了盏灯笼,走在前头领着录无舟往院外去了 。
禀路在前淋着雨,郎中在后打着伞,怎么看禀路都像个大户人家打杂的杂工。
出了院子刚好碰见祝淇,禀路见他醒了跑到人跟前乐得直跳脚:“祝淇!你总算是醒了!!这次你晕过去可吓死我了!!”
录无舟站在禀路身后看向祝淇的方向,只一眼,便没了魂儿。
这人英俊年轻,朝气蓬勃,只瞧着就觉得心情大好。
祝淇刚醒便从当值弟子口中得知成羥出事了,这才匆匆赶来了嫱祈园:“我没事,不用担心,掌门现在怎么样了?”
禀路背对着录无舟冲祝淇挤挤眼还偷偷指了指身后的人,无声说了三个字:“你问他。”
祝淇看向禀路身后,那里站着个身穿长衫的男子。
男子不过三十上下,生得体面干净,就是瞧着心思深沉。
他朝着男子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这位……”
录无舟立即醒神,笑道:“在下录无舟。”
“奥,原来是录大夫。”祝淇回以一笑,“不知掌门现下情况如何,还望如实相告。”
“小公子莫要慌乱,掌门的情况的确复杂,不过暂时尚无生命之忧。”
祝淇舒了口气:“那就好。”
禀路忽觉眼前一暗,竟是那录无舟挨到了祝淇跟前:“我看小公子面色不好,不如让我来给小公子号一号脉?”
祝淇客套一笑:“录大夫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得先去看看掌门的情况,号脉的事改日再说吧。”
录无舟也不强求:“好,那就改日。”
“有劳。”祝淇提步欲走,见禀路头发都淋湿了,把自己的雨伞往他手里一塞,“以后出门记得撑伞。”
“嗯,知道了。”
祝淇走了,录无舟一把薅过禀路手里的伞,又将自己的伞塞给禀路:“我看这把伞不错,我们换一下。”
禀路的目光扫过两柄几乎一模一样的伞,一脸疑惑。
“方才那位小公子是谁?”
录无周难得纡尊降贵和禀路搭话,禀路右眼皮没来由地一跳:“那是我们白骨派的小主子,祝淇。”
“祝淇?”录无舟立即拉下脸来,“就是你们掌门相当看重的那个祝淇?”
禀路望着郎中光芒灼灼的一双眼,防备点了点头:“录大夫,眼瞧着这雨越下越大,咱们还是快些去客房吧。”
录无舟拧着眉头没搭腔。
禀路淋了雨,夜风一吹浑身都哆嗦:“录大夫,咱们还是先回吧。”
“你不带路我怎么回?”录无舟怼了禀路一句。
禀路暗中撇撇嘴,领着人去了。
祝淇进了屋,一股子药味扑鼻而来。
他匆匆进了里屋,刚好撞见跪在地上清理血迹的弟子。祝淇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怎么回事?”
卜祭正在给成羥擦拭嘴角,瞧见祝淇进来对一边的弟子道:“赶快清理完就下去吧。”
“是!”弟子加快了清理速度,没一会儿便退出了屋子。
祝淇奔至成羥床前在他额间探了探:“这么烫?”
“刚喝了药,录大夫说发烧属于正常。”卜祭站在一边解释。
“正常?”祝淇蹙眉。
“录大夫说成羥的情况很复杂,外伤还好说,主要原因还是血刹蛊。”
“血刹蛊?”祝淇面色一僵,“他上回和我说这血刹蛊很稳不会出问题的。”
“他那是骗你的,不想让你担心而已。”卜祭轻叹一声,“这血刹蛊早就和他的身体融为一体了,可以说现在他和这蛊是生死共存的关系。”
“生死共存?”祝淇拉住卜祭的胳膊,一脸骇然,“昨夜那生有百足的长虫就是血刹蛊虫吧?”
此事俨然已经没有瞒下去的必要了,卜祭也就没再打算继续藏着掖着:“不错,你也看到了,那蛊虫凶残异常,不好制服。”
“那我们若是能找到当初的下蛊之人是不是就能解了血刹蛊? ”祝淇眼底浮出一抹希望,“这蛊是谁下的?”
“没用的。”卜祭不忍打击他却也不忍再说谎骗他,“这蛊是成羥自己下的,如今他自己都取不出来就更别提旁人了。”
“自己下的?”祝淇震惊得不轻,“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时我们受尽折磨好不容易从浮蛊顶逃出来,他想快些提升武功好去找卯凉报仇,就自己去找虫练蛊。那时候他经常往慕萝岛的方向跑,听他说那附近有座山,山上有各种奇虫最适合用来制蛊。”
“慕萝岛那边?”祝淇忽然想起了什么,当时去找恶莲人时他们曾经过一座山,成羥提过年少时经常去那附近,原来他去山上不是采药而是去找虫制蛊。
“对。后来他成功将蛊制成,给自己种下血刹蛊以后功力涨得飞快,就是情绪变得易燥易怒,偶尔还会受血刹蛊的折磨。”卜祭心疼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人,“我本来也觉得他能压制住血刹蛊,但近些年是越来越压不住了。”
“那他……”祝淇声音哽咽,“会死么?”
卜祭缄默良久:“说不好。”
说不好,就是有这可能了……
祝淇伤病初愈身体本就虚弱,被这噩耗一激险些站立不稳。
卜祭及时将人扶住:“你刚醒,身体元气尚未恢复,切忌大喜大悲。之前给你看病的郎中还在,等我让他给你开几副药喝上几日。”
祝淇反手握住卜祭的手腕,泪水眼瞧着就要夺眶而出:“指挥使,但凡还有什么其他的法子你一定要跟我说,不管什么法子我都会去做……”
“香儿!香儿!!!”殷北清步伐踉跄扑进屋来,“香儿!!”
祝淇看向门口,殷北清面色干黄,毫无光泽,好似一夜之间人瘦了一大圈儿。
卜祭赶紧上前扶人,殷北清磕磕绊绊到了成羥床边,甫一看到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老脸一拉就要哭:“这是怎么回事啊!!!!要不是青鸾刚才送饭的时候说漏了嘴,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呐!”
“我们不说是不想让殷叔担心,更何况殷叔刚……”卜祭克制地闭上了嘴。
祝淇知道卜祭是想提卯凉的事,不管卯凉多么恶贯满盈,他毕竟是殷叔的亲生儿子。
痛失至亲,怕是一时半会儿都缓不过劲儿来。
殷北清没怎么用力在卜祭手背上拍了下:“你这孩子,香儿都这样了你还瞒着我老头子,若是香儿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老头子可怎么活啊!啊?”
他嚎啕大哭,泪如雨下,只一会儿两只眼又红又肿。
“请过郎中了吧?郎中怎么说?”殷北清边问边将手搭在了成羥的手腕上。
“说是先吃药看看。”卜祭怕殷北清担心,又补了句,“请的百十个郎中里就属这个医术最高,他说的话应该有几分道理。”
“那就先吃药看看,我明日就下山去给香儿寻药去!”殷北清道。
“我和前辈一起去。”祝淇紧接着站起身来,“如此路上和前辈也好有个照应。”
“你不能去。”殷北清正色拒绝。
“为何?”
“香儿醒来若是见不到你,怕是到时候拿什么灵丹妙药回来都不顶用了啊!”
卜祭和殷北清对视一眼,相当赞同点点头:“殷叔说的在理。”
“那就派一队弟子跟殷叔一同前去,不然我不放心。”祝淇退了一步。
“好。”
“你们小主子在么?我要见你们家小主子。”屋外蓦地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祝淇推门而出,看到一张干红透白的脸:“江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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