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育的S级们

　　1.

　　乌云密布的灰色天空下，映衬着废墟和残骸，不知是否因为这一背景的缘故，宋泰元的双眼显得格外阴沉。他此刻的状态确实会令人感觉疲惫，但不仅仅是疲倦，而更像是一只饥饿、在风暴中挣扎却仍留有一丝力量的虎狼。而他目光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我。

　　如果没有抗拒恐惧的能力，恐怕我会被这视线吓出一身冷汗。

　　「不过，宋泰元应该不会与这次的事情有关系。」

　　如果他是个喜欢给别人扣黑锅、玩弄权谋的人，那他应该会活得轻松许多。毕竟作为高级公务员和S级猎人，他本可以不必像个苦行僧般自我束缚。

　　作为曾经的普通市民，我对他的为人多少有些好感，但同时也能稍稍理解成贤宰对他厌烦的态度，确实有些压抑。

　　「肯定会很棘手吧。」

　　看他如此敏锐地检查我的状态，连说话都不愿过多提及。他其实只是碍眼的存在罢了，只要宋泰元不在，猎人协会的力量自然会削弱。

　　即便如此，我还是不希望他像回归前那样遭遇同样的结局。该怎么办呢？正想主动搭话，宋泰元却转身了。他与那些在废墟周围设立警戒线的人简单交谈了几句，然后便朝那边走去。

　　他宽阔而沉重的肩膀，给人一种微妙的感觉。

　　「宥贤啊，你没有监听我的电话吧？」

　　我转过头问道。

　　「没有，阻断范围也不广。再说，四周反对的声音很强烈，监听几乎不可能。」

　　想到与我联系的那些人，确实也是这样。

　　「电话封锁没有引起什么反对吗？」

　　「说好了只是休假期间。世成和突破者也同意了。我本想趁你休假时处理这些事的。」

　　宥贤瞥了一眼坍塌的大楼。

　　「看样子是突破者会长的嘴巴太不牢靠了。」

　　「我本不想告诉你，是我硬逼出来的。」

　　「这次又拿什么去交换了？」

　　他的视线锋利地落在我身上。虽然我假装若无其事，但弟弟似乎心情不怎么愉快，看来是因为我搅得这场乱局的缘故。说到「拿什么去交换」，他指的应该是我搞乱大楼的代价吧。

　　「只是我平时该做的事。其实这次我本来打算安分点，可他们实在是太无耻了。」

　　如果我直接一把火烧了这栋楼……嗯，宥贤大概会稍微生气，然后一旁冷眼旁观吧……也不一定，他可能会为善后绞尽脑汁。无论如何，他总不可能亲自来把场面搞砸。

　　「好吧。」

　　尽管我已做好心理准备，弟弟竟出乎意料地轻易放过了我。真是稀奇。这时又有一辆车到达了。一名手持昂贵相机的人走下车，拍摄着废墟，应该是记者。就在这时，车上又下来一人，手捧一束硕大的花束。

　　虽然是生面孔，但我大致猜出了他的身份。

　　「韩宥真大人。」

　　花束递到我面前。是玫瑰，晶莹的雨滴挂在花瓣上，显得更加鲜艳。

　　「世成会长让我转告您，他感到非常遗憾，未能成为这场精彩演出的观众。」

　　「啊，是吗。」

　　他既然知道消息，却只派人过来，这可不像他的作风。

　　「说什么轻浮不轻浮的，看样子只是借口而已啊。」

　　他肯定有别的原因无法亲自到场。正打算随意接过花束，

　　忽然——

　　玫瑰骤然燃烧，火焰绚丽地吞噬了花束。

　　「这种东西可不能随便接，哥。」

　　「是的，花束尤其危险，里面不知藏着什么。」

　　诺亚先生，难不成您以前还真收到过藏着刀子的花束吗？就算里面真的藏着利器，也挺有趣的。手指被刺伤也无所谓，反正可以拿它赖账还债。

　　「你俩还真是合拍，要不趁这机会交个朋友？」

　　我随口一说，宥贤和诺亚都皱起了眉头。啊，这表情真是出奇地相似。要是他们经常待在一起，也许还能培养出些情谊。毕竟男孩子们打打闹闹就会变熟嘛。

　　一想到他们一起行动，我心情都好了起来。颜值也相当不错嘛。现在的年轻人都玩些什么呢？

　　「会长还让我带来了另一件东西。」

　　世成会的成员虽然因花束的燃烧略显吃惊，但很快镇定下来，取出一个小盒子。能跟在成贤宰身边，这点小事自然不会乱了方寸。

　　「这次别烧了。」

　　我对宥贤说着，赶紧接过盒子。打开盒盖，一块腕表映入眼帘。

　　「这是可以收纳在背包里的猎人专用手表。」

　　我本来也正打算准备一个。

　　「虽然这不是我布置的舞台，但既然您坚持要支付观赏费，那我就收下了。」

　　猎人专用手表的确昂贵，需要用地下城的材料一件件制成，且就算订购了也要等很久。如此一来——

　　「……其实我也已经订了一个。」

　　宥贤小声嘟囔了一句。啊，糟了，等等。

　　「那我就心领了。」

　　我迅速合上盒子，将手表像扔似的还了回去。不需要。世成会的成员有些无奈，但最终还是退了下去。

　　我本想在离开前与宋泰元聊几句，但他似乎在忙着现场处理。由于被报告为A级以上的地下城崩塌事件，短时间内他会忙得不可开交吧。尽管只消灭了疑似头目的巨大龙类怪物，但为了找出其他怪物，他们还会在周围展开搜索吧。

　　这样想有些抱歉，毕竟不应该做虚假报告。但既然协会已经先行发布了假新闻，那就算扯平了。

　　「抱歉，现在只剩下一个座位。」

　　宥贤毫无歉意地对诺亚说道，然后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塞进副驾驶座。他不会是故意带了一辆只有两个座位的车吧？

　　还没来得及对诺亚说些什么，车子便已启动。虽然他不会找不到路回去，但就这么把他丢在那儿是不是有点过分？

　　「不是说好要安分休息的吗。」

　　宥贤一边驶过因为通行管制而显得更为空荡的道路，一边说道。虽然刚才他口头答应了，但显然并没有打算就此算了。

　　「我在正式场合什么也没做啊。只是来看看弟弟罢了。」

　　「哥。」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就为了这个，毁了自己的名声？」

　　轮胎摩擦着沥青，车子在路边停了下来。忽然觉得手边空落落的，要是能摸摸Peace或啼啼就好了。

　　「要是我说了，你又要插手了。」

　　「即使不告诉我，我也会插手的。」

　　他带着刺的眼神瞪着我。我真想摸摸Peace的毛，那种温暖柔软的触感。

　　「与其让我去调查，不如你直接告诉我。」

　　「要不就这样把你直接带回家吧，Peace和啼啼也会在那里等你。」

　　他指的应该是把我带到他家吧。关上迷你传送门，我就跑不掉了。最后的选择是让Peace撞破窗户然后跳下去。

　　「随便你。」

　　「……什么？」

　　「告诉我吧。我也好奇啊。」

　　短暂的沉默后，弟弟用缓和的语气开口了。

　　「在协会内部，或者是相关人员当中，有人打算与外国勾结。」

　　「与外国？」

　　「推测是中国或俄罗斯，但不确定。而他们的目标是你。」

　　「贤雅之前说过，咱们国家的政府也想对我施加某种约束。」

　　「这一点意见尚未统一。因为你一向合作，他们觉得还是不惹麻烦为好。」

　　确实，如果过度压迫我而导致我逃到海外，那对他们来说反而是麻烦吧。无论到哪儿我都会受到欢迎的。

　　「看来我能预测未觉醒者的觉醒等级的事也已经泄露出去了。对于一个独裁者来说，不仅能控制怪物，还能培养觉醒者，这无疑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特别是那些年纪尚小的未觉醒者，教育起来会更加容易。」

　　他们难道打算洗脑这些孩子，组建一个觉醒者部队？这简直是让人不寒而栗。我倒是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想把我用在这种地方。世界上真是有不少肮脏的家伙。

　　「真不知那些人是哪个胆大妄为的家伙，居然为了力量连人性都出卖。」

　　虽说已经见过不少卖国求荣之徒，但还是令人作呕。

　　「不过，想把我带走也没那么容易吧。我周围可一直有S级猎人。」

　　诺亚常驻在此，Peace也在身边，附近还有海渊公会，S级猎人随处可见。最近外出时几乎都有人护送。

　　「以目前的情况而言，确实几乎不可能。如果不这样，早就把你软禁起来了。」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根本没打算征求我的同意？我身边还有不少相关的人呢。」

　　「随便你啊。而且他们大概都会同意的。」

　　好吧，可能确实如此。也许他们还会常来串门，只是别把成贤宰带来。

　　「所以说，现在不能直接对我下手，才跑来找你麻烦？」

　　「准确来说，这是我故意引导的。关于你的情报泄露，世成会长最早知道。他认为将拥有这种独特技能的猎人卖到海外无异于叛国，只要揭露出来，就能对协会造成巨大的打击，所以他找我合作。」

　　「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世成会长的触角好像伸得很广，甚至达到了国外，而且还非常深入。」

　　真是不可思议啊。不过想到成贤宰自觉醒之初就和那只蜥蜴主子签订契约，拿了不少好处，也就不奇怪了。像诺亚这样被拴上「项圈」的高级猎人在全世界恐怕多得是。

　　……我倒有点担心我的未来了。要不要趁早断绝关系？但像她这样优秀的人，也实在舍不得放手。

　　「如果我表现出软弱的样子，那些家伙肯定会趁机接近。所以我故意给他们一个攻击的借口。」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你和Peace一起探索地下城的时候吗？」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吧。」

　　「时间不长啊。喂，那你从湖泊地下城出来的时候，那也是假装的吗？」

　　听到我的疑问，宥贤笑了笑。

　　「不是，只是忍耐得不够而已。」

　　不是没忍住，是忍耐得不够？

　　「那和诺亚的那场打架呢？」

　　「那次是忍了很久的。」

　　「……不过隔离室那事也有点过分了。好不容易买的乳胶床垫，都还没用过就被烧个精光。」

　　「乳胶床垫？要我给你买？」

　　「我说的是尹京秀。」

　　我本打算将这个关键字留着慢慢发酵呢。

　　「啊，是那个家伙。」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方向盘。

　　「听说是从莉艾特猎人那里得知的。」

　　「莉艾特？她说了什么？」

　　「没什么，隔离室那事没有证据，不碍事。充其量只是过度反应罢了。」

　　弟弟还说，除了那些小事他也做了一些容易被抓住把柄的事。虽然他并非故意，但却加速了对方的反应，看样子他们还打算进一步抹黑并加重对他的施压。

　　一旦成功掐住韩宥贤的脖子，直接对我出手就会变得更容易了。

　　「即便如此，故意损坏你的名声从长远来看还是毒药。到时候我也无法置身事外。所以不如就此干净地结束吧。」

　　听了我的意见，宥贤的脸上顿时布满了不悦。

　　「回家去吧。我一个星期后就放你走。」

　　「喂，等一下！」

　　然后，说服弟弟实在是件极其艰难的事。

　　＊

　　屋顶花园上摆满了拍摄设备。在众人的注视下，我假装紧张地抚摸着膝上的Peace。对面坐着的一对男女艺人对我露出温暖的笑容。

　　「那真是精彩的飞行。」

　　—啊！

　　听到夸奖自己的话，Blue自信满满地扑腾起翅膀。接着，他们向我提出了几个问题。我略显生硬地回答了一番，他们纷纷发出赞叹声。虽然是为节目效果，但这赞美也未免太夸张了。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小骚动，摄像机突然转向了不是我们这边的另一侧，照向了一条相邻的步道。我转头一看，只见一个高挑的年轻人正朝我们走来。是宥贤。他和我对上目光，露出无比灿烂的微笑。真是帅得没话说，不愧是我弟弟。

　　「看来我到得太早了。我不知道你们还在拍摄中。」

　　「这是现场直播呢。」

　　「是吗？」

　　宥贤一脸无辜地瞪大了眼。接着，那两位艺人有些慌张地问他这样出现在镜头里是否可以。海渊公会长自然是露出明亮的笑容表示没有问题。

　　「你们兄弟感情真好啊。」

　　「我们是彼此唯一的家人啊，而且我为他感到无比骄傲。只是他对我的担心有点过头了，这是唯一的缺点。」

　　「担心哥哥又有什么不好呢。」

　　「不过因为我，导致你听到一些不好的言论，还是有些……」

　　我故意拉长尾音，带着无奈的神情看向宥贤。装出一副遗憾的表情并不难。我低声叹了口气，装作无奈地说「都是我的错」，话一抛出，男艺人立刻接住问发生了什么事。

　　「最近有传言说海渊公会长有些行为过激，不是吗？」

　　那都是因为弟弟太担心我了。我是F级属性，几乎和普通人无异。我刻意强调自己「几乎是普通人」的哥哥，显得我的弟弟多么善良。S级猎人保护弱小的哥哥，我们的关系很好呢。

　　「如果我强大一些，这些不好的传闻也不会出现了。这都是我的错。」

　　「别这么说，哥。我无所谓的。」

　　虽然这话是真心的，但在镜头前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确实有些让人脸红。两位艺人已经一脸感动。即便在这么近的距离，宥贤的气场应该会让他们感到压力，但他们完全没有表现出来。不愧是专业的。

　　就在这温馨的气氛中，又一个不速之客出现了。是宋泰元。

　　「韩宥真猎人，我要以涉嫌指使前准焕等八人实施伤害罪及违反地下城门禁特别法之罪名逮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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