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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嗣问题
三月三上巳日,宫人们三三俩俩相约到沧池沧水边上,用兰草或柳枝沾水净身除病祈福。李孜在宣室殿听政,隐约可听到沧水边上传来欢声笑语声。待到朝议结束,平日直接前往承明殿的步伐拐向了沧水的方向。
沧水边上人影绰绰,一中年妇人的声音传来:“诸位请放轻声,殿里还在朝议,万不能打扰了前朝诸公......”
李孜认出这说话的人是姚良使,然后有年轻女子的声音:“上巳日洗濯,陛下也不赐假,多不厚道!”
李孜噗嗤一声,宫里胆敢如此说话的大概只有他的表姐丁玥。
“侯女慎言。”姚良使提醒,“陛......陛下......”
沧水边上顿时跪满一地人。
“平身。”李孜打量四周,陈旦与萧灵筠也在场,他也意思意思地摘了条柳枝沾上沧水往身上轻拂除濯。
四人移到云光殿喝茶用点心,小黄门来报苏俞求见。
李孜便吩咐:“既然带着孩子进宫,让他直接过来云光殿。”
三女听说还有婴儿过来,眼睛顿时睁得铜铃般大,齐刷刷看向苏俞。
苏俞一个男人家抱着孩子跪在地上,耳有些红:“臣携儿拜见陛下,见过两位夫人,侯女安好。”
“孩子给我瞧瞧。”李孜摊开手,熟练地接过孩子。刚满月的孩子乖巧地张着一双亮晶晶的黑眼珠看向他,说不出的专注认真,与当日从死亡中苏醒过来看他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丁玥凑上前看孩子:“陛下,你看他对你笑,这孩子与陛下有缘。”
李孜嘴角上扬:“起了什么名字?”
“还没有名字。”苏俞略显尴尬,“请陛下赐名。”
李孜看他一眼,乔家不接受这孩子,便提出让苏俞改回父姓的诱惑,一但改姓乔,孩子能不能随父姓乔入族谱,就不是乔俞说了算。苏俞不敢明里抗争,只能迂回地请皇帝给孩子赐名。
李孜却没有直接回答赐名一事,他问:“听说你外舅外姑上门劝说你家妇人收养这孩子,你家里那位同意了么?”(外舅:岳父,外姑:岳母)
苏俞垂头:“内子要照顾女儿,分心乏术,我会让得惠照顾这孩子......”
得惠是李孜给苏俞的宫中药侍,苏俞收在身边做通房侍女。
“得惠将来也会有自己的孩子……”
“将来的事情臣只能见一步走一步。”
李孜看了眼怀里好奇打量他的孩子:“这孩子的命是他阿母成全而来的,便取一个‘成’字吧。”
“苏成……”苏俞喃喃,“臣谢陛下赐名。”
苏俞走后,李孜也回承明殿了。
陈旦没有理会侍女阿素的眼神,自顾与萧灵筠相伴回九华殿。才踏入九华殿东阁,阿素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充依,才刚见到陛下,为何不邀他到你殿里一道用夕食?”
“我这小小九华殿东阁,怎能接待陛下?况且今日是上巳日,但凡节日陛下总会去椒房殿留宿,我如何能跟殿下争宠......”
阿素眼中露出不屑:“充依,陈夫人给你寻来的助孕药你也服不少了,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你要知晓掖庭那边可是记录有后廷女子侍寝的日子,要是久不怀胎,掖庭会限制你接驾的机会,侯爷与夫人也不得不重新安排家里别的女公子入宫侍候陛下。”
陈旦脸色一白,进宫半年了,虽每旬都有一次侍寝机会,可每回只是与皇帝同榻而眠并未行男女房事,她又如何能怀胎?这事打死她也不敢说出来。
“其他殿里的夫人也没有怀胎......”陈旦嘀咕了一句,惹来阿素鄙夷的目光。
“其他殿里的夫人是大将军的嫡女,是襄候之妹,是萧相国的后人,充依你是什么身份?”
陈旦气得打颤:“我晓得我是陈家的庶女,生母只是一个普通侍女......可我现在是陛下的充依,也是有后廷位分的。你不过是陈家送进宫里的侍女,说话对我客气一点。”
“充依也知道仗着身份说话了?”阿素毫不畏惧地瞪着她,“充依又如何?若没有身后的母族仰仗,即便如永熙皇后那般尊贵,也不过是任人揉搓的后廷女子。后廷女子若没子嗣,将来可是要去守皇陵的。充依你觉得我这个陈家送进宫里的侍女可是与那些普通宫女没有分别?”
陈旦咬唇,收敛怒气:“你……有何办法?”
三日后,申时末,九华殿的陈充依送来亲手所做的肉羹。刚回宣室殿的李孜看了眼天色:“今晚本来就是陈充依侍寝,让她留下一块用夕食吧,莫要折腾来回一趟。”
两人对坐,沉默用餐。李孜喝着碗里的肉羹,问:“这是何肉?”
陈旦不敢对望:“回陛下,这是鹿肉。”
这么滋补的肉羹吗......李孜打量陈旦酡红的脸色,眼皮跳了跳,不敢多喝。这还是李孜入主未央宫以来头一回让碗碟里有剩饭剩汤。
饭后,李孜到小苑散步,陈旦梳洗更衣,等到几乎睡着,李孜才姗姗回到宣室殿。陈旦给他暖着安神汤,李孜不喝,自青釉陶壶里倒出一盏凉茶灌了大半才去漱口上榻。
李孜在榻上躺了一会,不见陈旦过来,有些奇怪,侧头看去,却见陈旦在喝安神汤,便笑道:“晚安。”说罢,伸手掩唇打了个呵欠,磕眼睡去。
睡着睡着,一只柔软的手轻搭在李孜腹上。李孜瞬间睁开眼,昏暗的灯光下,一个胸襟袒露的女子紧紧地贴在他身旁,陌生的香甜气息萦绕,李孜一个激灵,立刻推开她。
“你是何人?”
被推开的女子再次扑来,“陛下,奴婢心悦你,请让奴婢侍寝。”
女子伸手往李孜身上乱摸乱碰,李孜身子一僵,怒极反笑,将她往榻下一推,摸出麦枕下的匕首,抵着女子的咽喉:“你是何人?”
女子抖如筛糠:“陛下饶命……奴婢是陈充依的近侍阿素。”
殿外冲进九人,陈钺首当其冲,确认皇帝无碍,其中两人点亮殿里的灯盏,两人排查殿里的情况,两人押住阿素,两人挡在门口挥退闻声而来的夜宿守卫。
陈旦还在座榻上酣睡,如此大闹竟没将她吵醒,宣来值夜的太医给她把脉,只说喝了安神茶睡得沉实。
“押下去审清楚。”李孜的声音很冷。
“陛下,奴婢……”阿素被封口,发出呜呜的喊声被中黄门押走。
李孜给陈旦盖好薄被,一边等待审讯结果一边试图平复身上的怒气。只是这怒气仿若烈火遇上了秋风,越演越烈,李孜指着方案上的青釉陶壶:“检验陶壶里的凉茶。”
太医仔细辨别,摇头:“凉茶无异。”
可李孜就是觉得身上难受,这火怎么按也按不灭。太医给李孜诊脉,眉头颦蹙,详细问了今日的饮食:“陛下喝的怕不只是鹿肉羹,还有添了鹿茸泡的药酒,故而阳火旺盛如斯,还请陛下……到夫人殿中安歇为佳……”
李孜感到周围的目光都在往他身下聚拢,顿时耳根滚烫。他看了眼榻上酣睡的陈旦,又问了时辰,要是现在去椒房殿或合欢殿未免打扰对方了,他有些犹豫不决。
太医又说:“陛下,请容臣多嘴说一句,陛下身边应该配有宫女随侍,而不仅仅是宦者……有些日常小事,还是宫女侍候比较方便……”
李孜胡乱应了一句,将人都赶出殿外,盘腿禅坐。春寒三月,豆大的汗珠自李孜额上掉落,身上的火时而稳住时而窜出,他感到自身快要迸裂了。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有人推门进来,李孜按压着怒火冷眼扫去,却见一女子瞪着忧虑的大眼看向他。
这夜阑人静的宣室殿,何来女子出现在眼前?难道已经产生幻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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