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回忆

　　“当年除灵师们将人族以外的血液都视为低贱卑劣，不肯承认他们做过的事情，于是将那些混合血脉的混血种称为杂种，这是他们的惯例了，只是说说，还不算什么，为了保证所谓的血脉纯净，他们给子孙后代也施了咒术。
　　在除灵师得到大统承认以后，他们给全人类都施加了这个咒术。
　　效果，以贾复来说，不自知身份的时候，他会被人类排挤，倒霉只是基础，自知想脱离人类的时候，他会痛死，这还是最简单容易的死法。”
　　季节对卫道点了点头。
　　卫道看着他对自己缓缓露出的笑容，闭了闭眼问：“纪律？”
　　季节想了想说：“纪律就是鬼族京都被人族攻破时带着大王来海底寻找妖族帮助的贴身侍从。
　　大王的贴身侍从。
　　不过，那个时候鬼族对能力并不看重，寿命并不长久，完全不够活到现在。
　　纪律的身体早就灰飞烟灭了，他想活到大王苏醒的那一天，像从前一样陪伴大王，在夺回来的鬼族大陆之内。长生是逆天而行的事情，他试了很多次，反噬很强烈，能力也有被削弱。最后只能提取出自己的灵魂，放弃身体，保存精神力。
　　为了抵抗天道降下来的天谴，他的灵魂被迫一分为二，用泥土和海水勉强创造了两个身体，分别放置自己的两份灵魂，否则，脱离身体的灵魂，总是消散得特别快。他不可能活到今天。
　　有一些后遗症，问题不大。”
　　“季礼和季节都是纪律，但是季礼死了，没关系吗？他的尸体都被烧成灰了。”
　　卫道说到这里，忽然一顿，看向季节问：“你们的身体消失后灵魂放在玉佩里？”
　　季节点了点头：“没错，他太迫不及待了，为了阻止他过于冒撞，我被他打断了腿，关在后院里，很久没有出去，对外一直都是他在处理事务，他死之后，我处理也是一样的，没人发现不对，除了本来就知道的贾复，不过其他人知道也无所谓。
　　外面现在都是那样的状态了，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他们又不能到这里找我的麻烦。
　　玉佩是当年大王送给纪律的东西，大概全都不记得了，确实一开始就是一对，因为大王当初买东西就喜欢买一对，一个是自己的，另一个也是，送东西的时候也这样。
　　摔碎那个，如果没有记错，大王刚拆开拿在手里，东西就掉下去，碎了。
　　纪律收好修补，大王也不要了，东西就一直是纪律收着，然后到了我们手里。
　　灵魂放置在身体里，身体不能用，再换就是，玉佩只是个随身容器，如果没有玉佩，身体在也是一样的。如果没有身体，才可能用到玉佩，在二选一的情况下，灵魂只会回归本源，也就是说，季礼在我这里，玉佩只是玉佩，送给大王的东西。”
　　季节有点自嘲地笑了笑，一字一顿说出四个卫道颇为耳熟的字来：“物归原主。”
　　卫道张了张口：“原来如此。”
　　季节将卫道看了看，笑道：“大王的身体大概是按照除灵师记载步骤强行做出来的残次品。
　　柳叶，眼泪，血液混合而出。抗不了多久，很正常。在人类那边没有办法，我可以帮忙。
　　只要换回来就好了，大王现在用的身体就是本来的那一具，只保存身体比想办法保存灵魂简单多了。之前大王在石头里出不来，我还以为大王不想理会我，原来是忘得这样彻底干净。
　　鬼族的咒术对大王的身体同样有效，只不过，大王当时不在，不受这皮肉之苦，容貌倒更胜往昔，比当年越发光彩夺目了。
　　这海底最璀璨的明珠也不能与您比较，天穹的月亮也不比您辉煌灿烂。”
　　他颇有些郑重其事地单膝跪在卫道面前，仰头望着他，眉目间悲喜交加，口中反而轻快道：“恭迎您的回归，大王。”
　　看气质像突然卸下某种重担。
　　卫道却忽然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太亮了。
　　不值得。
　　“起来吧。”
　　卫道叹息着说。
　　“不。”
　　季节往后退了退，双膝跪地，垂下眼去，低着头说：“请大王恕罪。”
　　请原谅我的莽撞、冒犯、失误和自作主张。
　　卫道垂眼看着他说：“不必如此。”
　　他又像还在石头里的样子了，带着点天人观蝼蚁的悲悯谦逊。
　　季节不敢看他，低声道：“大王，别怪我，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实在不能忍受大王不在身边的日子了。”
　　那实在是一段非常长久而枯燥的过去，连带着逐渐模糊的记忆里只有卫道的脸庞轮廓清晰。
　　像水落石出，他越是仔细认真地回忆，他就越是清楚地看见过去里的卫道的面容一点点出现在眼前脑中，挥之不去。
　　卫道叹了一口气说：“不怪你。起来吧。”
　　季节抱着点侥幸问：“大王，以后还会突然离开这里吗？”
　　他希望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
　　卫道却对他沉默了。
　　季节知道答案了，他有点苦涩地笑了笑，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大王。”
　　您怎能一次又一次丢下臣民？是我不够衷心？是我不够成熟？是我不够强大？
　　我知道了，大王。
　　我们终究有再见的日子，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未来。
　　您看，以前我们分离了，我把您找回来了，现在我们相见了。
　　以后，不管多少次，不管您想离开多少次，我们早晚会再见。
　　这不是很好吗？这已经很好了。
　　季节在心里叹息一回。
　　他从地面起身。
　　卫道问：“那以后，我都不能出去了吗？”
　　季节笑道：“怎么会呢？您可是大王，如果不能出去，岂不是囚禁。我是不会囚禁大王的。不用等多久，大王想回去，随时都可以。我不会拦着大王，只是有一点，不论大王要去哪里，我都会跟着。”
　　他望着卫道问：“大王不会介意吧？”
　　季节对卫道补充说：“以前也是这样的。”
　　卫道看着他，点了点头：“那好。”
　　数日以后，季节对卫道说，外面已经安全了，他可以带着卫道出去玩。
　　卫道问：“要早点回来吗？”
　　季节摇了摇头笑道：“大王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他的语气几乎是纵容的长辈对晚辈的宠溺。
　　卫道感觉有什么不对。
　　但他还是出去了。
　　季节确实寸步不离。
　　卫道也没有去太远的陌生地方。
　　季节表明身份以后，也不掩饰了，直接带着卫道回到了季家，他们出现的地点在季节的屋内。
　　虽然季节的院子里很安静，但卫道莫名觉得外面吵吵闹闹的。
　　季节问：“想出去吗？”
　　卫道摇了摇头：“我想看看贾复。”
　　季节点了点头，没一会贾复就快步走了过来。
　　“大人？”
　　“你最近怎么样？”
　　“托大人的福，我一切都好。”
　　贾复对卫道笑着说。
　　卫道点了点头：“吃得惯吗？”
　　贾复点头。
　　卫道又问：“吃得饱吗？”
　　贾复点头：“也住得惯。”
　　卫道点了点头：“没人为难你吧？”
　　贾复摇头：“没人敢阳奉阴违。”
　　卫道笑道：“好吧，那你可以回去了。”
　　贾复望着卫道问：“我可以跟在大人身边吗？像之前那样，我会照顾保护好大人的。大人身边，现在还没有人照顾，这怎么行？”
　　季节站在一边说：“这是我们大王，我会照顾。”
　　贾复只望着卫道。
　　卫道看了看季节，季节哼了一声：“那就让他跟着，别靠得太近，大王的事情一切有我。”
　　卫道对贾复点了点头，贾复笑道：“多谢大王！”
　　他看了看季节对卫道说：“大王有所不知，外面已经被妖魔打破了。最近我待在这里，听了不少风雨，一直不知道大王最近怎么样，如今见了，可算能安心。”
　　季节颔首：“大王不如去宫里坐坐，或许能想起什么。”
　　贾复奇怪地看向卫道，没说话，眼神问：大王失忆了？我怎么不知道？
　　季节嗤笑道：“你能知道什么。”
　　贾复看了他一眼，并不放在心上，也不搭话。
　　卫道看看他们两个，摇了摇头说：“住处不必麻烦，我住两天，也许就回去了。”
　　贾复眼巴巴望着卫道，我不能跟着大王走吗？
　　卫道摇了摇头。
　　季节赶蚊子似的挥挥手：“出去出去，见也见过了，别在这里打扰大王休息。”
　　贾复依依不舍回头对卫道挥挥手：“大王，我就在隔壁。”
　　怪不得他走得这么痛快。
　　季节问：“大王真的不出去看看吗？好不容易回来了，正该光明正大昭告天下。”
　　卫道想了想：“不急，过几天再说。”
　　季节点了点头。
　　过了两天，卫道也没想出去，季节出去了，回来对卫道说：“老皇帝该死，满口脏话，亏他还自诩为尊者。那个大公主倒是死得早，一根绳子就自己吊死了。三公主是病死的，二皇子跑出去想起兵，自立为王，可惜自寻死路，没出去就被乱刀砍成肉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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