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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乾坤
赋税司。
赋税司隶属于户部,往日双方见到还有个点头之交,可现如今,户部与赋税司是泾渭分明。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户部已经有人请辞了,但都被十三爷给驳了回去。
赋税司这群疯子的影响力不止于自家衙门,也波及到了整个户部。
六部衙门里,户部掌管帝国财政民生,是六部最核心的衙门,可现如今,不过是门庭冷落鞍马稀。
一小厮样的人走进了户部衙门,也不与衙门内的人打招呼,直接进去了最里边的赋税司。
到了赋税司,见了一人,便将一封信送上。
“这是宰相韩文思送给赋税司李玄甫李大人的信,还请收好。”
这人是徐行,徐行将信接了,疑惑道:“相爷他……”
小厮恭敬道:“我家老爷被先帝责罚,禁足家中,但方才,宫里派人来府上,十三爷恩准我家老爷可以解禁了。”
也是,毕竟明日便是景帝的下葬之日。
“那真是恭喜相爷了。”
小厮笑笑,又是一作揖,离开了赋税司。
徐行拿着这信,走去了赋税司里间,赋税司里间,杨庭侦与李玄甫二人正在商量着手里的《吏改之法》第九稿。
徐行叩了叩门,杨庭侦与李玄甫二人抬起头来。
“相爷那边给送过来的,”徐行将信给李玄甫。
李玄甫将信压在一本书下,并不多加理会。
杨庭侦倒是有些犹豫,“李大人,你不看一下吗?”
“有什么好看的?”李玄甫淡淡道,“相爷这个时候给我写信,写的内容,想想也是知道。”
明日先帝下葬,相爷写信来的目的无非是让赋税司把十八爷给推出去,作为交换,他可以保赋税司。
徐行:“不然。”
李玄甫抬眼看着徐行,“看样子,徐大人是已经看过了。”
徐行一脸不置可否。
李玄甫并未恼,他又将那信给抽了出来,“也罢,那便看看。”
李玄甫展信,与杨庭侦他一起看了,信还没看到底,二人的的脸色便突变了。
像是料到了他们二人的反应,徐行并未多加言语,而是转身准备离开。
可他刚转过身,就见着又一官员急匆匆的赶来:
“十八爷回来了。”
李玄甫将信收好,与杨庭侦、徐行二人一道去见段暄。
和段暄一起来的,还有胡言吾,五个人互相问好后,便开始了正题。
“光华司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阶段,全天下的士子都站在御史台后面,”胡言吾道,“站了御史台后面,便也是站了赋税司的后面。”
“京里的文人众多,朝廷里会不会有所反应?”徐行道。
“方才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光华司赶出了御史台,他们现做之事,与我等无关,”胡言吾继续道,“就算朝廷有人诘问,我也是问心无愧。”
“那文人的后面有什么安排?”杨庭侦问。
“不信任的火苗已经是点燃了,下面的,他们自己会烧。”
看着胡言吾一脸冷漠,李玄甫知道,唐百虎的死是彻底把他给激了。
都说李玄甫有笼络人心的本事,但胡言吾,他有玩弄人心的本事,若是认真起来,整个朝堂没几个是他对手。
段暄:“明日,就是先帝下葬的日子,你这火,恐怕烧的时间不够。”
“不指望烧的厉害,只是有那么一个声音来引导大众,那便够了。”
利用百姓的舆论力量,给朝堂制造压力,让拥护十三的人有些顾虑,这便是胡言吾的目的,而清君侧,不过是读书人的自以为是,是不可能实现的天方夜谭。
徐行:“明日,先帝下葬,新君即位,但,太孙仍处于太庙中……”
众人脸上皆是一片肃穆,大家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赋税司上下二十口人,都是前太子的旧部,所有人打了鸡血似地一条道走到黑,为的就是太子的遗孤,皇太孙淳于琳珉。
“够了,”胡言吾声音很低缓,“时间够了。”
徐行、杨庭侦与李玄甫不明所以,只有段暄一人瞥了他一眼,默不作声。
胡二两认起真来,就是赋税司这些老狐狸都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段暄知道他心里有主意,这主意不知与段暄是不是不谋而合。
“明日先帝葬时,太孙定然会被从太庙中请出,各位是旧太子的门人,还请各位明日好生看管好太孙殿下,”胡言吾诚恳道。
“这是自然!”
“还有,明日在丧葬途中,无论发生什么,还请各位按兵不动。”
李玄甫疑惑地看着胡言吾,但碰上的是胡言吾老沉而又凌厉的目光,他又看了看段暄,段暄显然也不准备解释。
这二人,显然是准备搞一票大的。
杨庭侦倒是开了口,“明日先帝下葬,百官朝拜,京都八百禁军待命,文人就算想做一些事,也是无济于是。”
“相爷,也是出来了,”徐行接着道,“十三爷刚刚解了他的禁闭,相爷一出来,朝局便也是定了。”
“不到最后一刻,谁敢说定?”胡言吾冷笑,“乾坤未定,只要十三爷一日未登基,我们便还是有办法。”
杨庭侦点点头,自信是一件好事。
胡言吾与段暄将这些事同赋税司等人安排过后,二人又是乘了马车离开。
等他二人走了差不多有半注香的功夫,徐行又走了李玄甫的班房,此时杨庭侦已经走了,只剩李玄甫一人坐那儿,用手扶着脑袋。
见他来了,李玄甫便招呼他坐。
徐行摇摇头,“本官此次前来,是为了私事。”
李玄甫大约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刚想开口制止他,就听见徐行继续道:
“事情至此,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了,明日之后,一切将成定局,胡大人的法子疯狂,我是万万不信的,而十八爷,”徐行脸上掠过一丝失望,“这些日子他任由事情发展,没有做任何事情,我很是担忧。”
李玄甫叹了口气。
“相爷方才在信里提了,可以助皇太孙登基继承大统,但要求是我们将十八爷给送出去,这个方法虽然大逆不道,但平心而论,本官确实心动了。”
徐行那干瘪瘪的脸好像一瞬间活了过来,今日一口气说了那么多。
“太子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若不是太子,我现如今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如何能在朝堂之上发光发热?赋税司里,绝大多数人都和我的心态一样,顶着万劫不复的结局奋战至今,不过是为了报太子爷的知遇之恩。”
“那你来找我,是想劝我和你们一道?”
徐行点点头,“以后就算被骂是卖主求荣也好,被骂是吃里扒外也好,终其所以,我要对的起太子。”
“你不避讳,来告诉我你的打算,来劝我,是因为我与琳珉的特殊关系,对吗?”
徐行点点头,“李大人是太孙的太傅,同时也是太孙的意中人,日后太孙承了皇位,以李大人的才华,必然是当朝宰相。”
当朝宰相四字一出,李玄甫像是被打了当头一棒,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桌上的吏改之法已经是写到了第九版,而不管怎么写,内容如何增删,里面的有一条内容是不变的。
那便是废相。
王?还是民?
几乎不用想,李玄甫便得到了答案。
李玄甫:“你们打算怎么做?”
见他沉静,徐行以为他是同意了,便道:“明日先帝下葬前,我等将在百官面前痛陈十八爷种种行迹,然后以赋税司副司身份求得朝堂宽恕。”
“你将十八爷交出去,那你以为,别人就不会对赋税司下手吗?”
“这点自然也是想到了,届时,我会将所有罪名都揽了,但求一死。”
李玄甫点点头,强压住心里的怒气。
见他不作声,徐行以为他是同意了,便又是一作揖,转身离去。
等徐行的身影消失了,杨庭侦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刚刚他并未离去,不过是去了里面翻看卷宗,整个身子被帘子遮住罢了。
方才,徐行的话,他都是听见了。
共事那么久,徐行的品性为人,杨庭侦是一清二楚。
见着李玄甫眉间聚了个‘川’字,杨庭侦心里也是不快意,但他也能理解徐行。
杨谋徐断,徐行果断,办事雷厉风行,和善于迂回,凡事喜欢深思熟虑的杨庭侦是截然相反,他是个急性子的人。
“他这是病急乱投医。”
杨庭侦轻叹了一句,空气都似乎寒冷了不少。
冬天确实来了,万物肃杀,整个晟京都透着一股死气,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
延陵面馆里,胡言吾吸溜着热气腾腾的雪菜肉丝面,边吃边道:
“他们要把你给卖了。”
他们,自然是赋税司那帮人。
段暄不置可否,“能卖的动,算是他们的本事。”
胡言吾端起脸大的陶瓷碗,又喝了一大口老卤汤,喝完将碗放下,“如此自信?”
“我何时不自信过?”
胡言吾对着段暄一抱拳,算是佩服。
段暄想了一会儿,“那是你的话,你怎么做?”
“杀了,”胡言吾想也不想道。
段暄一挑眉,“粗鲁。”
胡言吾乐了,“想不到竟然有一天被你这蛮子说粗鲁。”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底下人若是不同心,便也是没有留的必要了。
唐百虎死后,胡言吾简直像是换了个人,骨子里的残酷被彻底激了出来。
赋税司原就是因为皇太孙而组建的,为了皇太孙,赋税司要将段暄抛弃,也是情有可原。
胡言吾发现了这件事,段暄便没发现吗?
“拭目以待吧,”段暄缓缓道,依然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样,“正如你说的,乾坤未定,谁敢妄言输赢?”
胡言吾心里了然,便也不再杞人忧天,又问老板要了一碗香菇肉丝面。
段暄一碗面都没吃,看着胡言吾呼哧呼哧吃了两大碗面,心道这人无论怎么变,好吃的毛病倒是一直未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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