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一百一十七章地窖烛影
距离周家庄三十里外,一处隐蔽的山坳,背风处有个被藤蔓半掩的天然石洞。
洞内篝火跳跃,驱散了些许春夜的寒气和血腥带来的阴冷。慕容清羽靠坐在石壁旁,沈墨准备的伤药已敷在伤口上,内息也在缓缓调息恢复,但眉宇间的疲惫与沉重却挥之不去。他手中捧着那个从周家炕洞取出的铁盒,盒盖已经打开。
里面是一本薄薄的、纸质泛黄甚至有些脆弱的册子,封面上无字。翻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记录着一些物资往来、银钱数目、人员调动的账目,时间跨度集中在“承明十八年末至十九年初”——正是东宫案发前那段最敏感的时期。账目看似平常,但其中几笔数额巨大的“特别采买”和“秘密输边”款项,去向模糊,经手人签押处,赫然盖着一个特殊的、不易模仿的私章印记——那印记的纹样,慕容清羽曾在宫中旧档里见过,属于当时的雍王,如今的太上皇,而具体执行标注中,多次出现“梁王府协办”、“边镇接应”等字样!
周淮临死前破碎的词语得到了印证:“账册副本”、“梁王”、“边军”。这显然是一份当年构陷东宫所用的、伪造的“罪证”账册的副本!不知周淮用了什么方法,竟在当年刑部归档时,偷偷留下了这份能揭示伪造痕迹的关键副本。上面清晰地显示出,构陷的资金和物资调度,与梁王(当时的雍王之子,如今的边镇实权藩王)及其掌握的边军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太上皇是主谋,梁王是重要执行者和利益获得者之一!而如今追杀他的边军死士,大概率就来自梁王麾下!他们不仅要灭口周淮,更要夺回或销毁这份可能威胁到梁王乃至太上皇一脉的副本!
慕容清羽合上册子,小心地放回铁盒,紧紧握在手中。这本册子,比任何武功秘籍都重,它承载着血海深仇的真相,也蕴含着足以掀翻半个朝堂的力量。
他的目光投向篝火另一侧。
玄真——韩震,盘膝坐在那里,闭目调息。篝火的光在他清癯的脸上跳跃,明明灭灭,衬得他更像一尊无喜无悲的石像。但慕容清羽能感觉到,这位昔日东宫侍卫统领的内心,绝不像表面这般平静。
“韩……前辈。” 慕容清羽斟酌着开口,打破了洞内的寂静,“今夜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玄真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慕容清羽脸上,又移向他手中的铁盒,眼中掠过一丝极深的痛楚与愧疚。“救命?呵……” 他自嘲般低笑一声,“贫道当年若有一分今日的勇气,东宫三百余口,或许不至……”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里的悔恨,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容清羽直视着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前辈那夜‘突发急病’,是真病,还是……?”
玄真沉默良久,目光投向洞外沉沉的黑暗,仿佛穿透了二十四年的时光,回到了那个血流成河的夜晚。
“是真的病了。” 他开口,声音干涩,“但也不是全真。”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又似乎在对抗回忆带来的痛苦。“事变前三天,太子殿下……你的父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私下召见我,交给我一个任务,命我暗中护送一批重要的文书和几位关键的证人,秘密离开京城,前往北疆他的一位故交处隐匿。殿下说,京城恐有剧变,这是为东宫留一丝血脉,也是为将来……留一线翻案的希望。”
慕容清羽呼吸一窒。父亲当年竟已有所预感!
“我领命,当夜便着手准备。然而,就在出发前夜,我忽然感到丹田剧痛,内力滞涩,浑身发冷……我虽懂些医理,却查不出缘由,只以为是急症。” 玄真眼中闪过冰冷的寒光,“后来我才想明白,是有人在我的饮食中,下了极为隐秘的、专门针对练武之人的‘散功软筋散’。剂量控制得极好,既让我失去行动能力,又不至于立刻毒发身亡,看起来就像突发恶疾。”
“是谁?”
“当时东宫戒备森严,能在我饮食中做手脚的,只有极少数人。” 玄真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我怀疑过很多人,直到多年后,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追查当年线索时,遇到了一个从雍王府(后来的太上皇)潜逃出来的老药师。他告诉我,当年雍王麾下圈养了一批用毒高手,其中一人最擅调制这种令人‘恰到好处’病倒的秘药。而下令的……是雍王本人,具体执行的,是其心腹,也是如今梁王府的重要幕僚。”
又是他们!
“所以,你‘病倒’被换下,是计划好的,为了让你无法执行父亲的任务?” 慕容清羽握紧了拳。
“是。” 玄真闭上眼,痛苦之色更浓,“我‘病倒’后,被移出侍卫房,安置在一处偏僻厢房‘休养’。当夜,惨剧发生……我听着外面的喊杀声、哭嚎声,心急如焚,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后来,我被人从火海中拖出,那些人穿着御林军的服饰,却将我秘密带到了雍王府。”
“雍王府?”
“他们囚禁了我。” 玄真语气平淡,却蕴含着惊涛骇浪,“雍王亲自见我。他说,我韩震武功高强,是个人才,杀了可惜。只要我肯效忠于他,不仅可以活命,还能有高官厚禄。他甚至……拿出了我远在江南老家父母的亲笔信,信上说他们‘一切安好,望儿珍重’。”
挟持家人!慕容清羽心中一寒。
“我拒绝了。” 玄真的声音微微颤抖,“我韩震身受太子大恩,岂能认贼作父?他们便当着我面,砍下了我派去暗中保护父母的师弟的一根手指,连同血书一起送来……他们说,下次就是父母的手指。”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玄真惨白的脸和额角渗出的冷汗。那段记忆,即使过了二十多年,依旧如同梦魇。
“我……屈服了。” 这三个字,他说得无比艰难,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咳出的血块,“我答应为他们效力,调入御前司,监视宫中动向,尤其是……追查可能逃出的东宫余孽。他们给我解了部分毒,恢复了部分行动能力,但在我体内种下了更隐秘的慢性剧毒,需定期服用他们给的解药,以示控制。”
慕容清羽默然。他能想象那种被胁迫、被控制、日夜活在愧疚与恐惧中的痛苦。这不是简单的贪生怕死,而是亲人性命与自身信念被置于绝境的双重煎熬。
“我在御前司待了十几年,表面上尽职尽责,暗地里却无时无刻不在寻找解脱和赎罪的机会。” 玄真继续道,“我利用职权,悄悄抹去了一些对东宫旧人不利的线索,也暗中观察,发现了当年构陷案中许多不合常理的细节,包括周淮此人似乎知道些什么,却敢怒不敢言。我也查到了梁王与边军某些将领的隐秘勾连,他们似乎在持续清除与当年旧案相关的知情人。”
“直到十年前,我父母相继‘病故’(我怀疑并非自然)。我在一次执行任务中,‘意外’遭遇强敌,‘重伤濒死’,实际上是我设计假死脱身。雍王(太上皇)或许有所怀疑,但那时他已退居深宫,梁王势力已成,我一个小小侍卫统领的‘死亡’,并未引起太大波澜。我便借机彻底隐遁,在翠微山出家,法号玄真,一边暗中研修武道驱毒疗伤,一边继续以另一种方式,关注着朝局,等待着……或许永远也不会来的赎罪机会。”
他看向慕容清羽,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我没想到,真的有这一天。李太傅出事,我便察觉风声不对,暗中下山查探。得知你可能现身帝都,又发现边军异动,目标直指周家庄,我便赶了过来……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周淮和那些村民……”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中包含了太多:“公子,贫道……韩震,愧对太子,愧对东宫,愧对你。今日所为,不过是弥补当年万一。公子若要取我性命,为东宫赎罪,贫道绝无怨言。” 说着,他竟将手中长剑横置膝上,闭上了眼睛。
慕容清羽看着这位曾经意气风发、如今却饱经沧桑、悔恨交加的前东宫侍卫统领,心中百味杂陈。恨吗?当然有。若非他当年被胁迫(或说不够坚决),父亲托付的任务或许能完成,结局可能不同。但……他也是受害者,家人的性命被挟持,自身的信念被践踏,二十多年生活在炼狱般的煎熬中。他今日现身相救,冒死对抗边军,又何尝不是一种迟来的、用生命践行的忠诚?
“韩前辈,” 慕容清羽最终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父亲当年选择将重任托付于你,必然是对你极度信任。世事难料,奸人手段狠毒,非你一人之过。这些年,你已受尽折磨。今日救命之恩,揭露真相之功,清羽铭记于心。过往罪责……到此为止吧。未来的路,或许还需要前辈相助。”
玄真猛地睁开眼,眼中水光一闪而过,那是巨大的震动与释然。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慕容清羽,郑重地、深深地稽首一礼。
一切尽在不言中。
“前辈可知,如今梁王势力如何?边军为何如此肆无忌惮?” 慕容清羽问起当前最紧要的问题。
玄真神色凝重:“梁王镇守西北多年,根深蒂固,麾下精兵悍将甚多,且与朝中不少武将勋贵联姻结党,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太上皇晚年昏聩,对他多有纵容。当今陛下……登基之初或许有意削藩,但梁王势大,又有太上皇掣肘,加之这些年边境不宁,陛下也需要梁王稳定西北,故而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梁王此次悍然派边军死士入京畿灭口,一是为掩盖当年罪证,二恐怕也是试探陛下底线,甚至……有意制造混乱。”
“陛下可知梁王与当年之事有关?”
“以陛下的心机城府,不可能毫无察觉。” 玄真分析道,“但他刚刚登基时根基不稳,需要梁王支持稳定朝局和边境。后来,这份旧案便成了双方互相制衡、又彼此忌惮的一个筹码。陛下利用柳家(柳文渊)和冷落柳贵妃,或许也有敲打梁王和太上皇一系的意思。但如今,公子你带着证据现身,李太傅拼死传递消息,这个脆弱的平衡,恐怕要被彻底打破了。”
慕容清羽明白了。萧煜宸、梁王(背后是太上皇),都曾是当年阴谋的既得利益者或参与者。如今真相可能曝光,他们既有共同的敌人(自己),也可能因利益分配和自保而产生新的矛盾。这潭水,比想象中更深、更浑。
“我们必须尽快将这份证据公之于众,或者交到足以扳倒梁王、并能主持公道的人手中。” 慕容清羽握紧铁盒,“前辈认为,如今朝中,谁可信任?谁有能力撼动梁王?”
玄真沉吟:“文臣中,李太傅已逝,赵青崖等清流虽有声望,但无实权。武将中……倒有一人,或许可以一试。”
“谁?”
“镇国公,徐继业。” 玄真道,“他是三朝老将,军功赫赫,为人刚正不阿,在军中威望极高,且与梁王素来不睦。当年东宫案,他正在南方平叛,未曾参与。事后也曾上书质疑。只是他年事已高,近年已不理军务,处于半隐退状态。若能取得他的支持,以他的威望联络军中旧部,或许能在关键时刻,遏制梁王的边军势力,为公子正名提供武力后盾。”
镇国公徐继业!慕容清羽记下了这个名字。
“他在何处?”
“在京郊的‘枫晚别院’颐养天年,就在翠微山另一侧。” 玄真道,“那里守卫并不森严,但徐老国公身边,定然有忠心耿耿的老部下。要见他,说明真相,取得信任,并非易事。”
“再难,也要一试。” 慕容清羽斩钉截铁,“不过,在去见徐老国公之前,我需要先去一个地方,与同伴汇合。” 他想到了沈墨和云汐约定的翠微山脚土地庙。
玄真点头:“也好。贫道对翠微山熟悉,可为公子引路。此地不宜久留,边军或官府的人随时可能搜来。我们这就动身?”
“好。” 慕容清羽起身,将铁盒贴身藏好。
两人熄灭篝火,走出石洞,再次融入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之中。目标:翠微山。
而他们不知道,几乎在同一时刻,皇宫深处,那间阴冷的地窖里,另一场无声的风暴,正在酝酿。
---
怡和轩地窖。
潮湿,阴冷,弥漫着尘土和淡淡的霉味。唯一的光源是墙壁高处一个巴掌大的气窗,以及地窖中央石台上,一盏如豆的油灯。灯光昏黄,勉强照亮方寸之地,也将苏晚晴单薄的身影,投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拉得很长,摇曳不定。
她被关在这里已经几个时辰了。没有水,没有食物,只有无尽的黑暗、寒冷,以及寂静中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听雨轩中萧煜宸那几乎要捏碎她下巴的杀意,仍让她心有余悸。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皇帝随时可能再来,用更残酷的手段逼问,或者……直接赐死。
就在她抱紧双膝,试图汲取一丝温暖和勇气时,地窖厚重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吱呀”声,被缓缓推开了。
脚步声响起,沉稳,缓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苏晚晴抬起头,看向来人。
昏黄的灯光映出来人的脸——正是萧煜宸。他没有穿龙袍,只着一身玄色常服,独自一人,手里甚至没有拿灯。他就这样走进来,走到石台边,隔着那盏油灯,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地上的苏晚晴。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深邃难辨,仿佛一口古井,映不出半点波澜,却又似乎蕴藏着能将人吞噬的漩涡。
“想清楚了吗?” 他开口,声音在地窖里回荡,带着冰冷的回音,“是继续为那个不知是死是活的逆贼守着秘密,还是……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苏晚晴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她在观察,在揣测。他为何独自前来?没有带刑具,没有带侍卫,甚至没有带周公公。这不符合他帝王的身份,也不符合他之前表现出的暴怒。除非……他想谈的,不仅仅是“慕容清羽的下落”。
“陛下想要臣妾说什么?” 苏晚晴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很平静,“臣妾不知道的,说了也是欺君。臣妾知道的……陛下未必想听。”
萧煜宸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走到石台旁唯一的一张破旧木椅上坐下,姿态甚至显得有些放松,目光却依旧锁在苏晚晴脸上。
“哦?你知道什么,是朕‘未必想听’的?”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天气。
苏晚晴心念电转。她在赌,赌萧煜宸内心深处的矛盾与孤独,赌他对柳如烟那扭曲复杂的情感,赌他作为帝王高处不胜寒的那一丝……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疲惫与空虚。
“臣妾知道,陛下心里,并不全然相信柳贵妃与逆贼有染。” 苏晚晴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很清晰,“陛下将她禁足,与其说是怀疑,不如说是……一种保护,或者说,一种更严密的掌控。陛下害怕她真的知道什么,害怕她做出什么不受控制的事情,更害怕……当年东宫的旧影,通过她,再次缠上陛下。”
萧煜宸脸上的平静,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他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继续。”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臣妾还知道,陛下对臣妾……也并非全然是杀意。” 苏晚晴鼓起勇气,继续剖析,“陛下将臣妾从冷宫带出,给了臣妾位份,甚至在听雨轩……陛下眼中,除了愤怒,也曾有过一丝……别的。” 她顿了顿,直视着萧煜宸的眼睛,“或许是好奇,或许是征服欲,或许……是看到了一点不同于这深宫死水的鲜活。陛下留下臣妾的命,或许不仅仅是为了引出慕容清羽,也因为……留下臣妾,对陛下而言,还有点用,或者说,有点意思。”
她在玩火。这些话,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但她必须说,必须尝试撕开萧煜宸那层冷酷帝王的坚硬外壳,触及里面那个可能同样孤独、同样充满不安和掌控欲的“人”。
萧煜宸沉默了。地窖里只剩下油灯芯燃烧的轻微噼啪声,以及两人之间无声对峙的张力。
许久,他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是嘲讽,又像是自嘲。
“苏晚晴,你果然很聪明,也很敢说。” 他站起身,走到苏晚晴面前,蹲下身,视线与她平齐。这个动作,卸去了他身为帝王的部分威压,却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极近,近到苏晚晴能看清他眼中每一丝细微的情绪波动。
“你说得对,也不全对。” 他的声音压低,只有两人能听清,“柳如烟……她是朕亲手选中的棋子,也是朕亲手打造的笼中鸟。看着她痛苦,看着她挣扎,看着她明明活在朕的掌心却还念着旧人……朕有时候,会觉得这皇位,似乎也没那么无趣。”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苏晚晴脸颊上之前被捏出的红痕,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却让苏晚晴浑身寒毛倒竖。
“至于你……” 他的指尖停留在她的下颌,目光深深望进她的眼底,“你确实有点意思。你和这宫里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样。你不怕朕,或者说,你怕,但你更怕别的什么东西。你心里装着另一个人,为了他,你甚至敢跟朕玩这种猜心的把戏。”
他的拇指摩挲着她的皮肤,语气渐冷:“但是苏晚晴,你记住,朕是皇帝。朕可以觉得你有意思,可以留着你玩,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必须在朕的掌控之中。一旦你越界,或者你心里那个人,真的威胁到了朕的江山……那么,再有意思的玩物,朕也会毫不犹豫地,捏碎。”
浓烈的杀机,再次弥漫开来,比在地面上时,更加阴冷,更加令人绝望。因为这一次,没有外界的干扰,没有军情的打断。
苏晚晴的心沉到了谷底。她似乎赌错了,或者,她触及到了他更深的逆鳞。
“陛下,”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依旧努力维持着最后的防线,“臣妾……只是陛下后宫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臣妾的生死,于江山无碍。慕容清羽……他或许怀着仇恨,但他想要的,未必是陛下的江山,或许……只是一个公道。”
“公道?” 萧煜宸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这天下,朕就是公道!朕的父皇赐予朕的江山,就是最大的公道!慕容清羽?一个前朝余孽,也配跟朕谈公道?他想要的,无非是复仇,是颠覆!而你们这些女人……” 他的目光扫过苏晚晴,仿佛透过她看到了柳如烟,“一个个心里都装着不该装的人!以为那点旧情,那点所谓的不一样,就能改变什么?愚蠢!”
他猛地站起身,背对着苏晚晴,胸膛微微起伏,显然情绪有了明显的波动。苏晚晴的话,终究是刺中了他某些不愿面对的东西。
地窖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萧煜宸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地窖门外,再次传来周公公小心翼翼、却又难掩焦急的声音:
“陛下!翠微山方向有紧急密报!”
翠微山!
苏晚晴和萧煜宸同时心神一震!
慕容清羽要去翠微山找玄真(韩震)!沈墨和云汐约定的汇合点也在翠微山脚!难道……
萧煜宸迅速收敛情绪,恢复了帝王的冰冷沉稳。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苏晚晴,眼神复杂难明。
“看好她。” 他丢下这句话,不再停留,大步走向地窖门口。
木门重新关上,落锁的声音格外清晰。地窖内,又只剩下苏晚晴一人,和那盏摇曳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油灯。
翠微山……慕容清羽,你一定要平安啊!
而走出地窖的萧煜宸,从周公公手中接过密报,迅速浏览,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
密报上说,监视翠微山的人发现,山脚土地庙附近有可疑人物出没,疑似在等人。同时,山中似乎有不明身份的高手活动踪迹。更关键的是,京畿大营在追踪边军溃兵时,发现有小股人马,似乎也朝着翠微山方向移动!
慕容清羽、边军、还有那个神秘的韩震(玄真)……他们都要去翠微山!
萧煜宸眼中寒光爆射。
“传令下去,调集御前司所有精锐,秘密包围翠微山!朕要亲自去看看,这出戏,到底要怎么收场!” 他顿了顿,补充道,“带上她(苏晚晴)。或许……用得着。”
一场以翠微山为中心,汇聚了皇帝、边军、慕容清羽、以及诸多隐秘的最终对决,即将拉开血腥的帷幕。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