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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点荤
朱棣的意识一直困在一片黑暗里,不知过了多久,他在一阵极其细微的吱呀声中醒来,是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音。
四周依旧是漆黑一片,他什么也看不见,但寒意似乎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虚假的温暖,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鼻端萦绕着一股熟悉的馨香,他的手被人握着,那触感温润而细腻,让他下意识就认出是徐仪。
这是哪儿?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力竭,吐了血,失去了意识。难道自己已经死了?可这阴曹地府里,怎会如此温暖?怎会有这般熟悉的气息?
他甚至觉得,这暖和的被褥,这握着他的手,都像是荒诞的幻觉。
刘荣呢?徐祥呢?
一个念头猛地刺入脑海,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浑身上下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这一动,牵动了全身的酸痛,不由得闷哼一声。这一声闷哼,惊动了趴在榻边浅眠的人。
“四郎?”
一个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握着他的那只手猛地收紧,随即又小心翼翼地松开,转而抚上他的额头。
“你醒了?”
是徐仪。朱棣的脑子瞬间清明了许多。他张了张嘴,半晌才挤出一个字:“水……”
很快,徐仪将他扶起来,靠着软枕,一只温热的杯盏便凑到了他的唇边,清甜的温水缓缓流入喉中,浇熄了喉咙间的灼烧感。
“慢些喝。”徐仪的声音依旧在抖,她一手扶着他的后颈,一手端着水杯,动作轻柔。
几口水下肚,朱棣总算找回了一点力气。他贪婪地呼吸着那股熟悉的馨香,贪婪地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这才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还活着。
“你睡了好几日,”徐仪的声音里带上了哽咽,“宋将军他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全身都冻僵了,跟冰块一样……”
她一边说,一边将他露在被子外的手掖得更紧了些,“你感觉怎么样?头还疼不疼?身上冷不冷?我们已经在回北平的路上了,再有一日,就到家了。”
一连串的问话,让一切变得更加真实。朱棣这才感觉到,四肢百骸深处,那股彻骨的寒气依旧在隐隐作痛。然而,与徐仪相比,这些痛苦都变得微不足道。
他打断了她的话,在黑暗中努力寻找着她的轮廓,轻声道:“仪儿,我还以为自己真要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了。”
温热的泪水滴落在朱棣的手背上。徐仪再也忍不住,俯下身,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压抑的啜泣声在狭小的车厢内回荡,充满了无尽的后怕与委屈。
朱棣抬起沉重的手臂,想要像往常一样拍拍她的背,却发现这简单的动作竟是如此艰难。
朱棣唇边泛起一丝苦笑:“是我大意了,才让你如此忧心,我本该更谨慎些的。”
徐仪轻轻地将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幽幽地开口:“以往你每次出征,我都提心吊胆。父亲总跟我保证,一定会把你安然无恙地带回来。可我心里明白,你心里装着征战四方而生,生来便不属于偏安一隅。四方宫墙围起的燕王府,从来就不是你真正的归宿。”
所以她也从未想过要将他强留在身边。
朱棣缓缓抬手,这一次,终于成功地抚上了她柔顺的发梢,带着无限的怜惜:“但我记挂着你。即便是生死一线,我也想着,一定要回到你的身边。”
徐仪不再说话,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了些。两人就这样静静相依,庆幸着劫后余生的幸福。
星夜兼程,车马的颠簸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北平高大的城墙终于出现在眼前。
回到燕王府没几日,天色依旧阴沉,黄俨迈着碎步进了屋,躬着身子道:“王爷,宫里来了信。”
朱棣正由侍女服侍着穿上一件厚实的貂裘,闻言动作一顿。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晋王朱棡要在京城盘桓至年后年后方归太原,待晋王归藩之后,朱棣方可入京朝觐。
这意味着朱棣有了喘息之机,多出了一个月的养伤时间。这一个多月,足够他将许多事情处理清楚。
他即刻抬步向书房走去,书房里,姚广孝一身玄色僧袍,闭目坐在角落。刘荣、谭渊、徐祥等人则神情肃穆地分列两侧。
主位之上,徐仪正襟危坐。她面前的案几上摊开了一卷卷来自各处的情报,汪霖刚刚呈上来的调查结果就摆在最上面。她看得仔细,眉头微微蹙着。
朱棣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不疾不徐,却少了几分沉稳,一股寒气裹挟着他高大的身影涌了进来。众人齐刷刷地起身,躬身行礼:“王爷。”
朱棣摆了摆手,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徐祥身上:“朱亮的尸首,可找回来了?”
徐祥向前一步,抱拳道:“回王爷,已经带回来了,就停在王府中,只待王爷示下,便好生安葬。”
“嗯。”朱棣顿了顿,“我记得他有个儿子,叫朱能,是么?”
“是,今年刚满十四。”
“这孩子,你多费心,好生培养。他父亲的职位,日后就由他来袭。”朱棣的声音平静。朱亮为他朱棣而死,他绝不会亏待其身后事。
“是!”徐祥重重地应了一声。
朱棣又陆续交代了一些返京后的事宜,声音平稳,条理清晰。众人一一领命,躬身退下。
书房里只剩下他和徐仪两人时,那股强撑起来的精气神才悄然泄去,徐仪赶忙上前扶住他。
朱棣眉头拧了起来,缓步来到案前,看起今天的文书和密报。徐仪都已经帮他整理清楚,赤红的批注让他马上找到重点。
然而没多大会儿,他就实在难以支撑,他还发着低热,腿脚也隐隐作痛。
这次大难不死,却并非全无代价。郎中说他寒气入骨,落下了寒痹之症。此后但凡阴雨风寒之天,疼痛便会渗入骨头,如万蚁噬咬,痛不欲生。
徐仪当即将文书拿走,亲自搀扶起他:“那些东西,明天再看也不迟。”
朱棣也不再挣扎,徐仪经手的事情,他没有放心不下。身边没有部下,他于是将身子大半都倚在她身上,每走一步都像是耗尽了力气。可他却固执地不让旁人搀扶,只将自己全然交付于她。
“都退下。”徐仪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违抗,她搀着朱棣,一步一步,走过长长的回廊,回到了他们最熟悉的寝殿。
暖炉烧的殿内温暖如春,热水早已备好,巨大的柏木浴桶里,氤氲的热气混杂着草药的味道,弥漫了整个房间。
徐仪挥退了所有伺候的侍女,亲自为他解开层层叠叠的衣物。
当那件被冷汗浸湿的中衣被褪下,露出他身上纵横交错的新旧伤痕时,徐仪的手还是忍不住地颤抖了一下。那些青紫的冻伤,与狰狞的刀疤,无一不在诉说着他经历的凶险。
朱棣任由她摆布,活像个木偶,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的脸。
徐仪咬着下唇,一言不发,用沾湿的软巾,一点一点地为他擦拭着身体。
水温恰到好处,驱散了朱棣骨缝里残留的最后一丝寒意。他靠在桶壁上,闭着眼,感受着她柔软的指腹擦过他每一寸肌肤。
他那一趟像是在地狱里走了一遭,背叛、追杀、冰雪、饥饿,每一刻都在生死边缘挣扎。支撑他活下来的唯一信念,就是她。
此刻,被她这般温柔地照料着,那股熟悉的、令人心安的馨香萦绕在鼻尖,朱棣紧绷了数日的神经,才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浴桶里的水波荡漾,映着她关切又坚毅的脸庞。朱棣忽然伸出湿淋淋的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仪儿。”他的力气不大,徐仪却像是被烫到了一般。
“嗯?”
“再靠近些。”他凝视着她,眸色深沉。
不待徐仪反应,朱棣稍一用力,便将她拉到浴桶边缘。
“我好想你。”他将脸埋在她的腰腹间,像个迷路的孩子找到了归宿,声音里满是委屈和依恋。
温热的呼吸打在手背上,烫得徐仪心尖发颤。她的身子慢慢软下来,抬起手,轻轻抚摸着他湿漉漉的头发。
“我知道,”她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鼻音,“我也想你,每天都想。”
朱棣不满足于此,他抬起头,仰视着她,眼中翻涌着压抑了太久的情感。那是失而复得的狂喜,是劫后余生的贪恋,是刻骨铭心的爱意。
低热让他的神智有些模糊,身体的本能却愈发清晰。
他一手扣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
“仪儿,我想……”
尾音的余韵让徐仪再也控制不住,轻俯下身,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这个吻,与往日的温存缠绵截然不同。带着几分不管不顾的凶狠,像是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药草的微苦和她唇齿间的清甜交织在一起,化作催动情念的引子。
朱棣反客为主,扣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他身上的伤口在水中被牵扯得隐隐作痛,可这点疼痛,与胸腔中那股几乎要炸开来的情感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需要她,迫切地需要用最原始的方式,来确认彼此的存在。
一吻终了,两人都有些气喘。
徐仪的脸颊绯红,眼波流转,氤氲着一层迷离的水汽。
“殿下……”她想提醒他,他的伤。
可朱棣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他大步跨出浴桶,匆匆披上长袍,就拉着徐仪朝着那张宽大的床榻走去。
水珠顺着他结实的肌肉线条滚落,在地毯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印记。
“四郎,你伤还没好!”徐仪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语气里满是担忧。
朱棣欺身而上,将她牢牢地压在身下。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那双平日里锐利威严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最纯粹的欲望。
“但我已经想了你好久。”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不容拒绝,他俯下身,滚烫的唇摩挲着她细腻的脖颈。
“仪儿,要我。”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魔咒,瞬间击溃了徐仪所有的理智。
是啊,她也想要他。
在他生死未卜的那些日夜里,她夜夜被噩梦惊醒,那种剜心剔骨的恐惧,几乎将她吞噬。
她又何尝不是在担惊受怕,何尝不渴望他的怀抱?
她想感受他的心跳,他的温度,想用身体,去抚平他所有的伤痛和不安。
黑暗中,感官变得格外敏锐。
他急切的喘息,她压抑的轻吟。窗外是北平城凛冽的寒风,帐内却是抵死缠绵的春色。
朱棣紧紧地抱着怀中的温香软玉,仿佛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只有这样,他才能确信,自己真的还活着,她真的还在自己身边。在这温暖的药香和她身上熟悉的香味里,他终于卸下了所有的防备,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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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啥了,咋就给我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