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被做局的仙路

　　他再次焦急地望向那片混乱的核心，试图捕捉痴情籽的踪迹。然而，目之所及，只有肆虐的青金神光和狂暴的法力漩涡。那一点微弱的黑色，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月老的心沉到了谷底，面如死灰：“完了……只怕……只怕已被那些恐怖的法力……坎成一堆烟了……”
　　痛心疾首的月老望着那片依旧在肆虐翻腾、毁灭气息弥漫的法力之海，吓得又是一个哆嗦，脚下生风，瞬间又向后急退了百米之遥。他拍着惊魂未定的胸口，喃喃自语，试图寻求一丝安慰：“不幸中的万幸……幸好老朽跑得快……”
　　“月尊爷爷，您这是要去凌霄宫吗？”一道清越如百灵鸟鸣的嗓音，带着几分俏皮，毫无预兆地在月老耳边响起，“现在这光景，只怕是过不去哦！”
　　本就惊魂未定的月老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原地一蹦三尺高！他猛地转身，指着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蓝白身影，声音都变了调：“哎哟！我说东沛丫头！你这般神出鬼没地吓唬我这把老骨头，是想让老头子我提前长眠寂空是吧！”
　　被唤作东沛的少女，身量只及月老腰际。一身蓝白相间的仙裳，清爽灵动，宛如山涧初融的雪水；手中握着一支通体碧绿剔透的长笛，更衬得她气质空灵出尘，竟比那无垢的天幕还要高洁几分。
　　她眨了眨那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装得一脸无辜：“哪有呀，月尊爷爷您老人家经风历雨多少万年啦？这点小场面，东沛哪能吓得到您呀？”她狡黠地一笑，歪着头道，“定是您方才心里头揣着天大的要紧事，太过专注，才没留意到我悄悄溜到您身后了。”
　　这一声脆生生的“月尊爷爷”，叫得老头儿心里那点余悸顿时消散了大半，颇有些受用，脸上也带出了笑模样：“额哈哈，是啦是啦，就数你这张小嘴最会说话，专挑好听的哄我这老头子开心。”
　　东沛将碧玉长笛抱在胸前，微微倾身，脸上写满了好奇：“那……月尊爷爷能不能告诉东沛，您刚才到底在想什么天大的要紧事呀？想得那么入神？”
　　月老眼珠滴溜溜一转，目光下意识地又瞟了瞟远处那片依旧电闪雷鸣的法力战场，现成的说辞张口就来：“咳咳，老朽方才是在感叹啊，你哥东泽殿下和紫徽帝君清汲的修为，真是一日千里，越发深不可测了！刚才那阵仗，啧啧……得亏老朽见机得快，溜得及时，不然这把老骨头……”
　　“呵呵呵！”东沛发出一串银铃般的娇笑，毫不留情地拆穿，“是呢是呢！我在那边云头上蹲着看了好半天戏呢！您刚才那‘见机得快’，跑得连仙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果真是‘溜得及时’呀！”
　　一句话噎得月老老脸微红，只能干笑连连掩饰尴尬。东沛也笑眯眯地看着他。这一老一少对着笑，月老终究是心虚的一方，很快败下阵来，干笑变成了略显无奈的微笑，眼神里却还是带着长辈看晚辈的纵容和怜爱。
　　“你这鬼灵精的丫头，”月老叹了口气，认命地问道，“说吧，绕这么大个弯子，你到底想怎样？”
　　得胜的东沛立刻像只骄傲的小孔雀，耀武扬威地提出了要求：“简单！我要知道旋音境主人的姻缘线！”
　　“旋音境主人？”月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白胡子都惊得翘了翘，“你师父折璃仙君。”
　　“对！就是他！”东沛用力点头，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探寻秘密的渴望。
　　月老闻言，上半身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仿佛那名字带着无形的威慑，连连摆手：“哎哟喂，我的小姑奶奶！你可饶了我这把老骨头吧！折璃仙君现下正准备历经红尘劫，这……这可是天大的忌讳！老朽哪里敢说？搞不好要遭天谴，被雷劈得魂飞魄散的！”
　　东沛小嘴一撇，一脸嫌弃：“谁要您去动他的姻缘线啦？我只是要您‘说’！说说他有没有姻缘线，连到哪里了就行！光动嘴皮子的事，又不犯天条。”
　　月老苦着脸，眼珠又转了转，试图祸水东引：“那……那你何不去问问紫徽帝君清汲？他掌管定宁天，也通晓因果，说不定……”
　　“哼！我倒是想问！”东沛狠狠跺了一下脚，憋了许久的牢骚终于找到了出口，“都怪我哥那个混蛋！远远瞧见清汲帝君路过玉街，就跟闻到肉骨头的狗一样，就立刻贴了上去非要‘切磋’！害得我连插句话的空隙都捞不着！”她越说越气，小脸都鼓了起来，“真想让清汲把他揍得爬都爬不起来！都要娶嫂子的人了，还这么不消停！也就清汲脾气好，事事都由着他胡闹。若换作是我，早一脚把他踹到天边外去了！”
　　月老顺着东沛的目光，望了望远处那片依旧残留着恐怖能量波动的战场，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听东沛这般抱怨，他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唉，他再死缠烂打也是徒劳……紫徽帝君此刻命盘之中，并无姻缘线显现。至于往后……老朽也不敢妄言。不过嘛，”他话锋一转，带着点看透世事的笃定，“你哥东泽殿下的姻缘，那可是板上钉钉，牢不可破喽。”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东沛最感兴趣的点！她瞬间双眼放光，仿佛发现了稀世珍宝，一把拽住月老的袖子：“当真？走走走！这玉街现在太危险，咱们回月老祠慢慢说去！我袖兜里可还揣着好几壶从瑶池顺来的万年佳酿呢！管够！” 她兴奋得小脸放光。
　　月老心里暗暗叫苦，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都怪这张没把门的嘴，又惹上这小祖宗了！但转念一想瑶池佳酿的诱惑，那点悔意又化作了对美酒的期待，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认命地被东沛拖着走：“唉……也罢，也罢……”
　　就在这一老一少的身影消失在玉街尽头不久，高空之上，正与清汲缠斗的东泽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剑势中透出的一丝心不在焉。那股沛然莫御、渊深似海的防御之力，似乎悄然松散了一丝缝隙。
　　“嗯？”东泽心中一动，攻势也随之缓了下来。他并非不知进退之人，见清汲无心再战，便也顺势收敛了周身狂暴的雷霆之力。青金色的浩瀚神光如同退潮般迅速收束、平息。
　　待那毁天灭地的法力余韵彻底散开，搅动的风云渐渐平复，两道身影如同惊鸿掠影，先后飘然落回玉街光洁的砖石地面。
　　清汲手中那柄由精纯仙力幻化出的长剑无声消散，化作点点星芒没入虚空。他并未立刻看向东泽，而是缓缓抬起了左手，置于眼前，目光专注而略带疑惑地凝视着掌心之物。
　　东泽见状，立刻疾步上前，凑近问道：“清汲，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只见清汲摊开的掌心之中，静静躺着一枚约莫去了壳的鸡蛋大小的物事。它通体呈现出温润的、近乎半透明的乳白色，表面光滑细腻，触手微温，仿佛蕴含着某种沉睡的生命力。一丝极其微弱、纯净的灵光在其内部若隐若现地流转。
　　两人都从未见过此物。东泽皱着眉头，凑得更近些，仔细观察了片刻，迟疑地猜测道：“这……什么东西？个头这么小，形状……倒有几分像一颗没壳的仙禽蛋？” 那温润的白光映照着他俊朗却写满困惑的脸庞。
　　清汲凝神感知着掌心那温润柔软的物事，指尖传来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搏动，如同初生雏鸟的心跳。他抬眼看向东泽，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我看……倒有些像一颗仙元。内里有微弱的心脉搏动。”
　　“仙元？！”东泽被他这句话惊得差点跳起来，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连连摆手，“可千万别这么说，仙元都是孕育仙胎的前兆，是能成仙的根基。如果它真是一个仙元，那我们刚才那场斗法……岂不成了活生生的‘凌迟’？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仙元！”他急切地否定着，仿佛这样就能抹去那令人心惊的可能性。
　　然而，清汲的眉宇间却浮起深深的懊恼：“不知它是如何闯入我们剑势风暴核心的……待我察觉时，它便已是这般……裸露脆弱之态，于剑阵之中缓缓朝我而来。”他指尖小心翼翼地拂过那层薄得近乎透明的乳白色薄膜。
　　东泽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太了解清汲了——一旦清汲认定此物是仙元，那便再无转圜余地。仙元孕仙胎，仙胎生仙脉……若这真是由天地灵气自然孕育而生的仙元，其珍贵程度不言而喻！上界由天地灵气直接诞生的仙灵屈指可数，无一不是地位尊崇的存在。眼前这颗，本该拥有坚不可摧的天然外壳，在漫长的岁月中汲取天地精华，最终破壳化胎。可如今……它竟被他们那毁天灭地的斗法硬生生削去了所有保护，只剩这层吹弹可破的薄膜勉强维系着核心的灵光！这相当于被强行“剖腹取子”，根基已然大损，能否存活都是未知之数。
　　而清汲，身为定宁天之主，执掌仙脉本源的神祇，又怎能容忍一个无辜的仙脉根基，尤其是因他们而遭受重创的仙元，就此夭折？
　　“让我试试，看能否修复它一二。”清汲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不再理会东泽的惊惶，指尖流淌出柔和却磅礴的仙灵之力，如同涓涓细流，源源不断地注入那微弱的白色光团之中。
　　东泽屏息凝神地看着。那仙元在清汲精纯法力的滋养下，渐渐散发出更加明亮、更加纯净的乳白色光芒，如同蒙尘的明珠被拭去尘埃。然而，光芒之外，却再无其他动静。没有形态的变化，没有更强烈的生命波动，只有那微弱的心跳在光芒中顽强地、极其缓慢地搏动着。
　　眼看着清汲光洁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法力持续输出却如同石沉大海，东泽心疼又焦急，忍不住开口：“好了，清汲！别再浪费你的法力了！修复它那是一夕一朝的事。”他深吸一口气，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不如……先将它带回定宁天，寻一处仙灵之气最浓郁的灵穴种下？若它真有成仙之缘，天地造化之下，或许能自行修复。若……若最终仙胎不保……”他艰难地顿了顿，“至少，其本源仙脉或可留存于定宁天，静待机缘。”
　　清汲闻言，输送法力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他垂眸凝视着掌中那团微弱却倔强搏动的白光，沉默了许久。东泽的话不无道理，强行修复或许徒劳，定宁天的本源或许才是它一线生机的所在。
　　“……也好。”清汲最终低叹一声，小心翼翼地合拢手掌，将那脆弱的希望护在掌心。他不再耽搁，身形化作一道清冷的流光，径直朝着定宁天的方向疾驰而去。
　　那枚被强行“取出”、根基大损的仙元，静静躺在清汲掌心，随着他的飞驰微微搏动着，不知前路是生是灭。
　　清汲落在定宁天宫殿群落旁一处开阔的空地上。他仔细寻觅，选定了一处仙灵之气相对充裕的位置，指尖轻划，泥土便自行翻开，形成了一个大小适宜的浅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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