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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6 章
温情从廊间走过。她知道神武都在看着她。
然而当她把视线转向他时,他立刻掉开目光。
夏季的玫瑰馥郁芬芳,黄昏时尤其熏染得厉害。
她轻轻地来到他的身后。
他不看她。
却没有走开。
“三更,”她轻声说,“你不来,我就死给你看。”
他可以说“晓得了”,也可以说“你莫要逼我”,更可以说,“那你就去死吧。”
可他什么也没说。
她的嗓音更为暧昧,“杀了他,我和天照邪域都是你的。”
身体被她的手指触碰到时,他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邪后,请你不要这样。”他仿若被蛇咬到般退开去,声音压得极低,下意识地扫了四周一眼。
她笑起来,带着一种骨子里的癫狂。
“你不晓得我多想要你,”她病态地念着他的封号和名字,“东方苍天神武都,你把自己压抑得太苦了,我晓得你会做出一些让人大吃一惊的事来,”她带着那种癫狂的笑离去,“我等着你做出来——”
她知道他一如既往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
天色已暗下来。
花香浓烈得让人无法忍受。
然而他必须站在这里守着。
守住邪皇申屠罗闭关的最后一天。
这几日来,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忽然的,有人走近,是他熟悉的声音,“武都,钧天让我来替你。”
月光淡淡的,照亮了一张脸,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君集?”
南方炎天神君集。
他们是孪生兄弟,气质却天差地别。
神君集谈笑风生,光彩照人,神武都则永远是一张静默隐忍的面容。
“为什么突然——”神武都似乎被刺了一下。
神君集挠了一下头,“我哪知道,也许,”他调笑道,“今晚是关键时刻,他觉得你不可靠。”
中央钧天让君集来替自己?
神武都的面上闪过一丝异样。
他与神君集前来归附时,就有人对他说过,在天照邪域,无论是多么微小的事情,都逃不出中央钧天应九锡的双眼。
杀了他,我和天照邪域都是你的。
如果真是因为这件事,他眼下的处境将极为凶险。
一只手掌大小的飞蛾安静地落在玫瑰上,美丽的鳞翅伸展开来,散发出蓝紫色的幽光。
神君集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哥哥离去时过于压抑的背影。
走过重重楼阁,穿过数条地道,神武都看见自己的屋中透出光亮。
因为某些原因,他住在天牢中一间特殊的宅子里。
宅子挺气派,陈设也应有尽有,但没有邪皇的命令,他不能随意外出。
房门大开,酒香扑鼻。
屋外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进来吧,只有我。”是应九锡的声音,懒懒的。
他进去了。
应九锡姿态随意地坐在主位上,靠着凭几,望着自己盏中的酒色,自言自语般道,“东方苍天神武都,你来天照有多久了?”
“……一年半。”
应九锡似乎轻叹了一声,“上任苍天死于你手,仿佛还是昨天的事。”
神武都没说话。
他不想杀那个人。他不想杀任何人。
“坐。”应九锡笑。
神武都坐在客人的位置上,默默地和他饮了一轮酒。
应九锡见他不言不语,笑,“我让君集把你替换下来,你心头有疑问,但你不问,为什么。”
“钧天行事,自然有他的道理。”
“那你想不想知道我的道理?”
“如果需要我知道的话。”
应九锡又笑起来,“武都,你的话中充满了戒备。”
岂止是话中。
进屋前,他已做好心理准备——应九锡可能会跟他来一手“掷杯为号,伏甲皆出”。
尽管并未察觉此处有伏兵。
若他是只身一人,当然不会在乎应九锡。
可惜他不是。
“别多心,我只是想找你喝酒,”应九锡替他斟酒,“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一起喝酒是什么时候吗?”
“我和君集刚来天照的时候。”
“我记得那日,”应九锡不无感慨地说,“神家双雄归附天照,邪皇大喜过望,尤其是你神武都,十里八乡都说你侠义,你归附的理由更是让人感动,竟是为了羌氐贱民。”
神武都曾受过一名羌人的恩惠,两年前的一个夜晚,有人找到他,带来那名羌人的求救口信。
羌人的族人犯下小错,要被主人打杀,族人逃了,导致他将被连坐处死。
他连夜进城,摸入死牢,待找到那名羌人及其家人时,在狱中为奴的一名氐人求他也把自己带走,他答应了。
“我耻于只有自己得救,能否带上亲友一同投奔。”
他同情这些被贩卖为奴的部族,“尽管来。”
第二天的夜里,那名氐人带来了上百人。
他震惊了。
这些人身形单薄,大多带伤,看他的眼神就像看见了大救星。
那时他已继承了祖业,庄园上养着二三十个食客,藏匿一两户人家不在话下,可——上百人?
他不动声色地将这些人请入园内,全部好酒好菜伺候着,思索着对策。
那名氐人前来找他,“恩公,请受贱氐万年一拜。”
他拉他起来。
万年愧疚道,“是我的错,本只打算带十来人,可弟兄们各自都有族人,受尽官府的欺凌,日子过不下去,一听我说,纷纷响应,以致来了这许多,让恩公为难了。”
“你放心,我还有好些朋友,打算今晚就发出书信,让你们化整为零,各自去投奔——”
万年赶紧叫来几个领头的谢恩,然后大家一起商议如何分派人头,夜漏四下,家丁冲了进来,“主公!府兵来了——”
去告发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孪生弟弟神君集,火光让他的面容变得有些狰狞,“受人恩惠的是你!为什么要连累我!”
县令厉声喝道,“神武都,你是要造反吗?”
万年在身边轻声说,“恩公,请把我交出去。”
他觉得好吵。
似乎每个人都在喊叫,每把长刀都在闪烁,每片树影中都附着了鬼魂。
风吹草动,火光冲天。
远处有女人在哭。
他以为那将是他对君集说的最后一句话,“顾好庄子,谋逆的罪名我一个人扛就好。”
然后。
他出手,伤了一些官兵,带羌氐部族逃进了深山。
时间是春末夏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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