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影世界求生

　　郑群无视了容霄辉的情感变化，打听这种人的八卦岂不是嫌自己好日子过够了，他好奇的目光从容霄辉脸上一闪而过，得到他对于燕横波提供信息的确认之后，什么都没问。

　　接着郑群把头朝向燕横波说道：“事情是这样的话，那就好办了。”

　　容霄辉很快就掩去了自己的情感变化，脸上又恢复了公事公办的神色，没有多余的私人情绪可流露。

　　“为什么我会梦到姚解的记忆？”燕横波问郑群，“难道这是因为他吞噬了我的黑影场？这不是很奇怪吗，他吞噬了谁，谁就会梦到他的记忆？照正常的逻辑来说，不应该是反过来吗？他吞噬了我黑影的一部分，是他能获取我的记忆才对。”

　　“不是这样的，你这个情况只是个特例。”郑群解释道，“不光是姚解，所有行动组中可以有权剥离受访者黑影场的人，都经过了专门测试，确认他们的剥离能力没有副作用后才会允许进入工作。吞噬也是剥离的一部分，只不过他本该向实验室交出别人的百分之百，结果只交出了百分之九十九一样，但这种能力的性质是不变的。别人没有这种做梦的副作用。如果有的话，姚解的隐私或者管理处的信息岂不是泄露得到处都是了。我们也不会通过他的能力认证。”

　　燕横波想起她刚一坐下，郑群说的那句因为我们需要你的黑影场，立即恍然大悟，说道：“是因为我的黑影场，才让我梦见了姚解的记忆。”

　　“这就是我一直强调的‘特性’，如果运用得当，会起到很出人意料的效果。”

　　郑群伸出自己的左手大拇指，接着又伸出右手，用手掌包裹住了左手大拇指，用这种形象的方式继续解释道。

　　“你黑影场的一小部分被姚解吞噬后，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立刻被同化，而是在姚解的黑影场中，和他残留在内的情绪或回忆产生了共鸣，这种共鸣得来的信息与你本源的黑影场所链接，在你的潜意识中形成了一种印象，导致你在链接效果比较强的时候，会以梦境的形式获取这些信息。“

　　“你这几天做的梦还有这么丰富的细节吗？”郑群接着问。

　　“没有了。”燕横波摇头，“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这两个梦，都是在那开头几天。后来我做的梦就都很模糊了，有时候醒来我都记不清发生了什么，有可能只是我寻常的噩梦而已，和姚解没什么关系。不过，我仍然总隐约梦见自己站在那条小路上，有黑雾追着我。”

　　“随着时间流逝，这种共鸣在减弱。”郑群说道，“再过几个月你应该就彻底不会有这种做梦的困扰了。”

　　“接着说正题，我们现在要利用的就是你和姚解还存在的这种联系。”

　　“我想请你帮忙给姚解打电话。”

　　燕横波刚想脱口而出这人的手机不是关机了么，当然，她下一秒就意识到郑群所说的其实是她的黑影场，那个在一方小空间中，那座看起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老式电话亭，她尴尬地说道：“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用啊。”

　　“难道我拿起电话，那边姚解就知道我在联系他了？”燕横波说道，“上次我拿起电话，什么也没发生不是吗。”

　　“当然没这么简单。”郑群道，“这就需要我们反复测试了。容督查不是给你因公外出请到下午三点了吗。我们现在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而且这个电话不是由你来打。”

　　燕横波有点听不明白了，说：“那谁来打？”她扭头看向一旁的容霄辉，问：“容督查，你要进入我的黑影场吗？”

　　“不，是我想复制你的黑影场。”容霄辉回答道，“郑群一直在给我打包票，但我也不是很能确定这是否能成功。”

　　燕横波压根不知道容霄辉的黑影场是什么样的，她甚至都没太思考过这个问题，又不是每个人在应急管理处都有一本介绍手册，写着个人爱好是什么，有没有黑影，黑影又是什么样。

　　她下意识就觉得容霄辉身为大领导，每天的工作就是坐办公室批改文件，要么就是去各个地方开会，和这种黑影场没太多关系。

　　倒也不能说她搞错了。

　　“你要怎么复制？”燕横波问道，“只要我提供黑影场就可以了吗？”

　　郑群站起来，打断关于这个的讨论，说道：“既然我们已经就测试达成了一致，事不宜迟，现在去检测室吧。”

　　容霄辉也随即起身，地下研究所整体的温度比较低，他穿的薄款休闲西装就刚好，而燕横波进来的时候工作服外套搭在胳膊肘上，里边只是一件制服衬衫，刚才坐着在谈话，她身上因为在地上步行去图书馆的温度已经降下来了。

　　她又把外套穿上，走在两个人之后前往检测室，从办公室右转一段路就到，还是那个墙面为金属板的房间。

　　容霄辉和燕横波待在检测室，打开灯光，那里靠墙摆着两把座椅。正中央仍然是那台体积巨大的辐射水平检测仪。

　　和燕横波第一次过来检测时一样，郑群单独去隔壁实验室取用来放大她黑影场辐射强度的磁石。

　　燕横波坐下来，这会儿检测室只有她和容霄辉两个人。其实单独和督查同处一室，燕横波还是有点坐立难安，即使她这会儿不是“戴罪立功”的状态，她也不太会和上级进行工作之外的闲聊，可一言不发似乎又很尴尬。

　　她想找个能打发这几分钟的话题，比方说问一下容督查一会儿吃饭去哪里？虽然听起来很没话找话，但起码是个安全的问句。

　　“追着你的黑雾，到底是怎么样的？”容霄辉忽然问道，也许他是看出了燕横波的不自在。

　　谈到这个，燕横波就有话说了。

　　“它追在我身后，脚步声很快，而且有力。不光如此，它的移动速度比脚步声听起来更快，一直追着我。因为前面没有路了，我就想回头看看追我的到底是什么怪物。“

　　“我回头，看到黑色的雾气中没有别的，只有一个扭曲的人影，长得极其高大，不符合常理的高大，我目测它得有两三层楼那么高了，看不清五官之类，就是个影子。“

　　容霄辉点了点头，脑子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画面，对燕横波说道：“我明白了。”

　　如果这是姚解的记忆，追着他的又是谁？打给他电话的又是谁？而且根据小卖部的商品包装信息，这是十多年前的记忆了，那个时候姚解应该才十岁出头，还是个孩子。

　　而在孩子的记忆中，往往会对很多事情产生扭曲，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这个人影会有两三层楼那么高，现实生活中估计就是个追逐他的人。只是因为恐惧，所以才把人形放大加工成这样了。

　　与其说这是记忆，不如说是梦见了属于姚解的噩梦，燕横波心想道。

　　郑群从实验室里回来得很快，看样子他对这个测试简直是迫不及待，比上次回来得都快，容霄辉刚说完，郑群就推开检测室的大门，手里拿着密闭的金属盒子走到这两人跟前。

　　“这个磁石挂坠是给你的。”郑群把这条挂坠交给燕横波，“你带着容霄辉进去，我就不了，我担心再多我一个你的黑影场就不够稳定。”

　　燕横波抓着挂绳，看向容霄辉，她犹豫片刻后抬起自己的手，掌心向上。容霄辉笑了一下，安慰说：“不用紧张。”

　　他轻轻抓住燕横波的手，她把挂坠戴在了自己脖子上，当磁石与皮肤相接触的时候，她甚至感觉空间有一阵肉眼无法察觉的波动。

　　容霄辉是头一次到燕横波的黑影场中，这地方不大，脚底下踩着的平面也就两米见宽的面积，周围那些深不可见的黑暗并不能被触碰，这就是她有限的领域。也许她使用强度更高的磁石这个地方还会拓展一些。

　　在空间的中央就是一个用黑色挡板围起来的老式电话亭，在燕横波没来研究所之前，郑群已经向容霄辉描绘过。

　　电话亭里空间有限，不能同时站两个人，燕横波就待在后面，容霄辉走进去查看了一番，里面就是个普通的刷卡电话机，还可以拨号，听筒拿起来没有声音。

　　他又走了出去。

　　“郑群说这个电话亭对我有特殊意义，只是我自己还没察觉到。”燕横波说，“但我后来想了想，有多么特殊谈不上。但我小时候有几回放学过了很久，家长都没有来接，我只能去刷卡打电话，当电话也打不通的时候，我就特别恐慌，觉得他们都把我忘了。”

　　“我感觉特别孤独和害怕，校园里已经没有人了，学生已经走完了，老师也都下班。我一个人徘徊在空荡荡的大厅，看着墙上那一排四个电话机。”

　　“我想它大概是象征着我和人的联系吧。”燕横波说道，“这就是郑主任说的所谓的特性。我在小时候特别害怕和整个世界，和其他人失去联系，这可能潜意识里成了我的心理阴影。这台电话机是我回家的唯一方式，只有打通电话，他们才有可能来接我，我才能回去。否则我只能一直等着，哪里也去不了。我读的小学离家有点远。”

　　“也许它是个电话亭就有这样的原因在吧。”燕横波讲完自己的童年小故事后，不等容霄辉评价，就问，“容督查，你要怎么复制我的黑影场呢？”

　　“我的黑影是一面镜子。”容霄辉说道，“它这会就在你身后。”

　　原来就在燕横波刚才说话的时候，容霄辉就已经将自己的黑影场和燕横波的叠加在了一起。

　　燕横波吃了一惊，转过身看去，在她身后是一面等人高的镜子，悬浮在半空中，长度比她更高。

　　与其说是镜子，不如说是一块和镜子有点相似的椭圆形平面，光滑无比，但在上面什么也没有，纯然就是黑色的。

　　然而在燕横波这么想的时候，她看到镜子中逐渐出现了一座电话亭的影子。先是底座，再是周围的黑色挡板，这个电话亭的样子越来越符合燕横波所有的形式。

　　直到几十秒过后整座电话亭惟妙惟肖地出现在了镜子中。

　　“太神奇了。”燕横波感叹道，打量着镜子中的倒影，里面的每一处细节都是外面电话亭的完美复制，“容督查，你的能力可以把任何人的黑影场都复制出来吗？”

　　“恐怕不行。”容霄辉摇头，“你是我目前唯一成功的例子。我上次复制姚解的就失败了。郑群说应该跟黑影场强度有关，他越过了我的上限，我就没法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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