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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
相叠的两人分开,各自整理仪容,李孜快速平复气息,申玉好打开门,申琼神色慌张:“姜欣昨日一早就发作了,难产生不下来,仆妇不敢来报信,还是我今日过去看她才知道这事,我已经请医郎去看了。”
“我马上过去。”申玉好看了眼李孜,“你......”
“让俞哥去请高自用瞧瞧。”李孜想了想,“我送你过去。”
夜色深沉,简朴的马车载着申玉好与申琼在街上前行。夜巡的金吾卫查问马车:“已经宵禁了,何人还在路上夜行?”
驭车的陈钺看向马上的王高,那眼神很明白:我身上只有宫里的令牌,我没有文牒,不能出面。
马上的王高看向另一匹马上的宋龟年,那表情也很清楚:我只是个金吾卫缇骑,我也没有夜行的鱼符......
宋龟年脸上抽了抽:我只是个虎贲卜射,我可以进宫,可我不知道我这张脸能不能在长安街上夜行无阻......他硬着头皮说:“我是虎贲卜射宋龟年,家中妇人难产,急着回去照看,请通融。”
金吾卫查验了宋龟年的过照,俯身拱手:“宋仆射,你若没有鱼符或文牒,也是不能在夜间通行的......你看是不是可以随我们回卫所解释一下?不然我们不好跟上峰交代......”
宋龟年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我等着救命,怎能随你回卫所!”
金吾卫狐疑地看向他身后的马车:“宋仆射,车里还有何人?”
宋龟年拦阻要上前查看马车的金吾卫:“车里是贵人,不可随意亵渎。”
“宋仆射,我们职责所在,请你让开。”
王高驭马挡在马车车舆前,陈钺好整以暇地看着事态发展,手偷偷地握住腰封挂着的令牌。
“你可知道我叔父是何人?竟胆敢对我们不敬,要盘查我车里的贵人?”宋龟年不屑的语气让金吾卫有些迟疑。
“宋仆射,我们只是小小的夜巡卫士,如何结识你们这些尊贵的人物,还请明示。”
“我叔父也姓宋,大名世豪。”
“宋世豪......何人?”金吾卫喃喃自语。
他的同伴扯了扯他臂膀:“你这个外郡人......车骑将军宋世豪你不记得吗?”
金吾卫咽了口唾沫,神色紧张地盯着宋龟年身后的马车,迟疑道:“贵人深夜出门也不多带几个护卫?”
“这不是有你们金吾卫夜宿吗?何须多带护卫出门,这不是叨扰百姓吗?”
“哈哈,宋仆射你过誉了,不过京中治安在我们金吾卫的护卫下,的确少有匪盗歹人。”
“那你通融一下,我们赶着去照料产妇。”
“这......”金吾卫还有些犹豫,陈钺已经驭马前行。
金吾卫看着远去的马车,对同伴说:“这事还是禀报一下上峰吧......”
一个粗犷的声音在身后出来:“何事要报予我?”
“郭千人......”金吾卫犹如见到了主心骨,忙把刚刚的事情上报。
“你这蠢货,这是虚张声势你知道不?”郭千人一只大手拍他脑门,“堂堂车骑将军怎会没有夜行的鱼符?即便是将军府里的亲属,至少也能出示车骑将军家的令牌吧?还不赶紧去追!”
马车驶离章台街,往宣平门方向拐行。一队金吾卫从后追上,迅速将他们合围。
宋龟年火了,只差没拔刀,骂道:“你们作甚?”
郭千人上前笑道:“宋仆射,任何人没有鱼符与文牒不得在长安城宵禁后夜行。即便是当年的骠骑大将军乔侯,也得等天亮了才可出行,还请你等随我们回卫所走一趟吧。”
“放你的狗屁,你这熊胆狗样的胆敢再上前一步,龟仙人我削了你脑袋当酒樽。”
郭千人勉强维持着笑脸:“那你也得去卫所待着再削我......”说罢便要亲自上前把马车的驾控夺来,陈钺暗自抓紧手上的马鞭,只待人再靠近便要挥出。
偏在此时,车舆的垂幔忽然掀开,露出一位丰腴艳丽女子的半身:“郭千人,别来无恙?”
郭千人神色一惊,此女好生脸熟,在何处见过?
“申......申玉好?”郭千人顿觉头皮发麻,不但因为他曾欺负过这女子,还因为他记得这女子曾供养过还是庶民时的当今陛下。所以,他看向一旁的宋龟年,堂堂虎贲仆射骑马护送这个没有身份地位的女子!若没有一点倚仗,她怎敢在长安宵禁时夜行?
“郭千人还记得我?我之幸也。”申玉好笑眯眯地看来,看得郭千人打了个寒颤。
“申......申女郎,以......以前多有得罪了,还请你高抬贵手原谅郭广意......”
“郭千人好说,不知我等可否继续赶路?家中妇人难产,确实紧急。”
郭广意马上让路:“申女郎请。”
其余金吾卫有见及此,莫不愕然,纷纷跟着上峰给马车让路。
将一干金吾卫甩得老远后,王高方笑道:“我还以为得回卫所解释一番,没想到还是玉好姐的面子好使。”
申玉好在车里哼道:“哪是我面子好使,不过是刚刚那人识得我,都是看在你表弟的面上让着我。”
李孜但笑不语,手轻轻握住申玉好的手拍了拍。
马车抵达东席闾的姜欣住所,苏俞比他们先到,高自用已经在里头施救。
申玉好看李孜,瞥了眼苏俞,那意思是问可要告诉他?
李孜凝眉,轻轻摇头,待孩子生下再看吧。
申玉好让申琼留在外头照看,独个进去看姜欣。姜欣脸上一片惨白,眼神游离,申玉好看她这般心里凉到了谷底。
高自用以为申玉好是产妇的家人,便说:“大人孩儿只能救一个,你选吧。”
申玉好哀悯地看向姜欣:“姜欣,你已经尽力了,孩儿留不住就算了,好好活着,享尽人间富贵也不错......”
姜欣游离的双眼动了动,缓缓看来:“救......我......孩......儿......”
姜欣用尽身上所有的力气挤出这么一句,听得申玉好鼻头一酸,眼泪止也止不住。
高自用已经得到答复,自去忙碌,施针,煎药,灌药......
夜色越发深沉,高自用一脸凝重地走出内间。李孜看过来,高自用摇头。
“已经用了大剂量的催产药,还是不行,胎位不正,胎儿下不来。”
室里一片沉默,诸人其实不明白皇帝为何如此在意这孕妇,难道这是皇帝留在民间的外室?
“产妇呢?”
“还有一口气。”高自用小心地问:“挨不了多久了......有话得马上交代。”
李孜沉默,忽然问:“肚子剖开,孩子能活吗?”
诸人倒抽了一口气,高自用眼光闪烁:“我......不能保证,但我可以试试。”
李孜点头,算是默许。
申玉好与仆妇被请出来,产婆被留在里头给高自用打下手。不一会功夫,产婆的惊叫声从里头传来:“杀......杀人啊......”
外头的众人俱是一凛,便见产婆跌跌撞撞地逃出来:“这是恶鬼,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李孜不悦地瞄了眼那产婆,宋龟年很有眼色的把她推到屋外做思想教育。
室内传来脚步声,众人循声看去,高自用满身是血,手里捧着一团血肉,看着十分吓人。
“是个男婴......”高自用一脸可惜,“要是再早一些剖腹,没准能救下小的。”
李孜细细打量男婴的轮廓,其实有六七分苏俞的线条。他叹息一声,在众人的惊呼中接过那死婴。也是一个没有父母缘分的可怜孩子,至少让你父亲抱一抱,亲自安排你们母子入土吧。李孜将死婴交给苏俞,苏俞一怔,脸露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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