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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
李乐安看着台下乱糟糟的场面,还有孙家主藏不住的慌乱,心里冷笑。她不再看孙家主那张灰败的脸,转身面对众人,声音清亮,带着不容反驳的气势。
“传令!已经查实身份的孙家犯人,按律处置,该杀的就杀,该流放就流放,该做苦役的做苦役,立刻执行!其余身份存疑者,暂押回大牢,严加看管,不得与任何人接触!”
命令一下,衙役们马上动手,把那些已经确认是孙家主犯的人拖走,一时间哭喊咒骂声响成一片。剩下的那些替身,则被分别押往不同的牢房。
李乐安又对谭明新吩咐:“谭大人,立刻找画师把确定在逃的孙家核心成员的画像画出来,把他们犯的罪一条条列清楚,贴出通缉令!发到各州各县,全力抓捕!凡提供有效线索者,重赏!凡窝藏包庇者,与案犯同罪!”
这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孙家主心上。他猛地抬头,之前的镇定全没了,眼睛通红,嘶哑喊道:“晋元!你如此赶尽杀绝,行事酷烈,必遭天谴!我孙家列祖列宗在地下看着你呢!你不得好死!”
面对这恶毒的诅咒,李乐安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她沉着脸,心中念头飞转。孙家居然能在她下令抓人前,就悄悄送走几十个核心子弟,还找来这么多替身顶罪,这绝不是临时能办到的。要么是他们消息太灵通,要么,就是他们早就料到有这一天,提前很久就布置好了。找这么多甘愿送死的人可不容易,背后不知用了多少威逼利诱的手段。
她转头对身旁的冯晟说:“冯少卿,孙家掉包人犯,背后一定有条线。替身是哪儿来的?怎么安排的?府里谁接应?城外谁帮忙?这些,你给我顺着线索彻底查清!不管查到谁,绝不放过!”
冯晟神色严肃,立刻拱手,“臣明白!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孙家这事虽然棘手,但漕运改革的大事不能耽误。眼下刘家覆灭,聂家倒台,孙家元气大伤,洪州最大的障碍已经扫清,漕运新政再无阻碍。李乐安深吸一口气,暂时把孙家的事放下,把全部精力都投到漕运改革上。
洪州官场上下都见识了这位公主的手段,无人再敢阳奉阴违。整个官府机器高效运转起来,全力推行新政。
码头上,官船民船在新规下有序运行。民船商家因运费合理而干劲十足,也反过来倒逼官船提升效率。
洪州这个曾经漕弊最深重的地方,在短时间内被拧成一股绳,成了新政的坚固堡垒。
洪州闹市口,新贴出的通缉令前挤满了人。孙家子弟的画像和高额赏金,成了全城最热的话题。这法子果然有用,没过几天,就有零散线索报到了冯晟这里。
冯晟亲自去查看了线索所指的地方,发现孙家那些核心子弟果然没跑远,他们仗着对洪州熟悉,化整为零,就藏在城里的阴暗角落,暗中窥探。
冯晟向李乐安汇报时,她正站在洪州城防图前。听他说完,她手指精准地点在几个出现线索的位置上,冷冷一笑,“果然还在城里。像阴沟里的老鼠,以为躲起来就安全了?”
冯晟回道:“臣已加派便衣好手,重点盯住这些区域的米铺、药铺和当铺。同时也提高了赏金,发动街坊里正一起留意。”
李乐安赞赏点头,“很好,就要让这些‘过街老鼠’在洪州寸步难行,无所遁形!”
与此同时,对“替身”来源的调查也有了大进展。冯晟顺着几个替身的社会关系摸查,竟揪出一个潜伏洪州多年、规模不小的人贩团伙。这团伙不光拐卖孩童,还专门物色走投无路的赌徒、欠了高利贷的可怜人,要么威逼利诱,要么拿捏把柄,逼他们去做替死鬼。
冯晟雷厉风行,亲自带人端掉了他们在城外的老窝,救出不少被关押的妇孺。但在清查账本和信件时,冯晟心沉了下去。账目往来和几封密信的口气,隐隐指向京城。这团伙,似乎是在为京里某位大人物做事,既输送人手,也处理些见不得光的脏事。
当冯晟面色凝重地带着账本密信来见李乐安时,她仔细翻看,眼神越来越冷。
“好,很好。”李乐安放下信件,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怪不得孙家能轻易李代桃僵,原来背后是这种丧尽天良的勾当!拐卖孩童,逼迫良善……真是罪该万死!”
她稳了稳心神,迅速做出决断,“第一,妥善安置被救的妇孺,请女医好好照料,尽力帮他们找家人。第二,继续追查这个团伙的余党,务必一网打尽,但行动要更隐蔽。第三,”她指着那些指向京城的证据,“把这些账目和密信单独抄录、密封。原件严格保管,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能看。”
李李乐安敏锐地察觉到,这次可能钓到了一条真正的大鱼。在准备充分之前,绝不能打草惊蛇。江南的水,比她预想的还要深,但她却因此摸到了一条或许能搅动京城风云的线索。
另一边,冯昱主动请缨,去负责招募码头漕工。他想着这差事不难,只要待人诚恳,定能办好。
谁知现实立刻给了他一个教训。告示一贴,来应征的人鱼龙混杂。有几个老油条见冯昱面嫩心软,便动起歪心思。他们先是哭穷,求他多预支安家费。登记时又故意隐瞒过去在别处码头因偷懒被罚的记录,还拉来同伙作伪证。
冯昱看他们说得可怜,又有人作保,心一软,没细查就录用了。结果没过几天,这几人就在搬粮时磨洋工,还把洒落的粮食偷偷藏进衣服带回家。事情被漕运司的官员发现,报到了李乐安那里。
冯昱得知后,又气又愧,脸涨得通红。他觉得自己太蠢,再次陷入自我怀疑。
李乐安吩咐按规矩处理后,找到垂头丧气的冯昱。她没责怪,语气平和,“怎么了?这点小事就蔫了?”
冯昱低着头闷声道:“殿下,我是不是很没用?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
他想起之前在鸿胪寺,同僚们都彬彬有礼,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李乐安看他沮丧的样子,轻轻一笑,语气带着调侃,“谁说的?你这份真和善,我看着就舒服。当然,”她目光扫过冯昱俊朗的眉眼,笑意加深,“还有你这张脸,也功不可没。”
冯昱耳根一热,抬起头眼神坚定,“殿下,我一定好好学,绝不拖您后腿!”
之后,冯昱去找了李泽玉。李泽玉有些意外,但还是倾囊相授,教他如何观察人的微表情、从话语中判断对方目的,以及交叉核对信息的方法。
冯昱还特意去找了那位发现漕工偷粮并上报的漕运司官员。他虚心请教对方是如何快速察觉问题的。官员见他态度诚恳,也放下心来,认真指导他。
那官员见他态度诚恳,也放下了心,他本身为人正直,倒是也认真的教导冯昱。
冯昱学得非常认真。他心中明白,忠诚和真心是他的根本,但他必须长出智慧和铠甲,才能真正成为殿下的助力。
就在冯昱努力学习成长之时,洪州的消息也传到了京城。
弹劾李乐安的奏折像雪片一样飞到皇帝桌上。
官员们纷纷指责她:“晋元公主在洪州滥杀乡绅,刘、聂、孙三家几乎灭门,手段残酷,有违天和,恐引发江南动荡!”朝堂上要求召回公主、停止漕运改革的呼声越来越高。
在决定就地处决当地豪强时,李乐安就知道她此举必定引起朝堂波澜。她没有坐以待毙,写下一封长信,用六百里加急直送京城。
信中她首先用详实的数据,汇报了漕运改革的初步成效,“洪州漕粮北运,首批损耗已由往年近三成,降至不足一成,为国库节省巨万。”这是实实在在的政绩。
接着,她笔锋一转,详细罗列刘、聂、孙三家的罪证,强调自己是依法办事,并非滥杀。最后,她放出关键证据,附上冯晟查到的孙家与京城权贵往来的密信副本,以及那人贩团伙背后可能牵连京城的线索。
她在信中写道:“儿臣在洪州铲除的,不仅是地方豪强,更是盘踞在我大周身上吸血、甚至勾结朝臣、图谋不轨的蛀虫!此案关系朝廷法度,更关乎父皇江山的稳固!”
巧妙之间,她把一场地方改革,上升到了维护皇权、整顿朝纲的高度。
紫宸殿内,皇帝仔细读完奏折,沉默良久。他的手指轻轻敲着“巩固皇权”四个字,目光深沉。
欣慰吗?自然是有的。
但忌惮吗?或许也有一丝。她才去洪州多久,就掀起这么大风浪,手段凌厉,现在更把线索引向京城……这份魄力,已让她成为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皇帝合上信件,脸上看不出情绪。他没有斥责弹劾的官员,也没有褒奖李乐安,只对身边大太监淡淡说:“传信给乐安,洪州的事朕知道了。漕运新政务求稳妥,其余事务……可由她见机行事。”
这句看似放权、实则意味深长的口谕传到洪州,李乐安立刻明白了,皇帝给了她更大自主权,也把她推向大的风口浪尖。往后每一步,都须更加谨慎。
皇家父女之情,在权力与江山面前,终究添了一抹复杂而微妙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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