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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逼
听见拓跋滔这话,谢临境心下明了,看来这个二王子只是个执行者,负责决策的那个在他的营帐里。
谢临境抬抬眼皮:“谈判总是需要拿出来一点诚意,二王子又能给本世子什么保障?”
拓跋滔强压着滔天的怒气,从身后近侍手中接过一个制作精巧的铜质信筒,动作粗暴地一把扔了过来。
信筒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短弧,被谢临境稳稳接住,入手冰凉沉重。
这是尤因昨晚那个女人写的东西,并且嘱咐他若是要和定北世子爷见面,切记要把这封信带上。那是他和尤因的最后一面,再次得知消息就是尤因只身前往半城了,他得到消息就立马策马狂追,却还是晚了。
谢临境面上波澜不惊,修长有力的手指极其平稳地拧开信筒的旋盖,取出卷得平整的信纸。寒风立刻要将其卷走,他指尖微用力固定住信纸,信纸便温顺地展开。
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虽有一些些仓促但是依旧字迹工整,纸张平整没有凹凸不平,语气殷殷又平稳清晰。
谢临境逐字阅过,胸腔内那几乎要灼伤肺腑的焦灼,随着目光的移动稍稍松了一两寸。紧绷的指尖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微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
这封信,至少可以让他确定温少虞现在的处境不会很差。
两人心进行了几句毫无营养的商讨,内容基本和尤因说的差不多。拓跋滔和尤因两个人,很明显尤因是决策者,拓跋滔是执行者。
最后定了三天为期,三天之后不管事情发展如何,老地方双方交换人。两个人没说违约的下场,但是两个人似乎又明白彼此手里的人对对方的意义,即便是真的想要做什么,也要投鼠忌器。
谢临境回到营地不到一个时辰,就收到了瀚朔部王庭二王子被训斥的消息,二王子被暂时勒令思过不许出营帐一步。
谢临境倒是没想到这个二王子动作这么快,谢临境也没犹豫,立马命谢临渊和穆元率领五千先锋军前往风狼口扎营。
下午的时候拓跋王就收到了战报,谢临渊在风狼口立寨扬旗,定北军战旗遮天蔽日,操演军阵,喊杀声不绝于耳。
看这个阵仗似乎这只是开胃小菜,后边还有大部队正在整装待发,一副随时可能倾巢而出,犁庭扫穴之煌煌军威。
瀚朔王气的把战报扔到下面主站的脸上:“这就是你们说的定北军虽胜但已败!”
“这就是你们口中‘惶惶度日不堪一击’的残兵败将?!嗯?!”
有人试图辩解:“大王!这……”
“闭嘴!”老拓跋王粗暴地打断,胸腔剧烈起伏,浑浊的老眼扫过下面噤若寒蝉的臣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还让本王趁热打铁,这到底是让谁趁热打铁!”
拓跋王已近知命之年,他迫切的现在有生之年彻底摧毁定北军的根基,至少让他们在未来十年之内无力与瀚朔部为敌。所以即便得知最骁勇善战的儿子死于谢临渊枪下,他还是想要再赌一把定北军已经兵衰马乏。
原本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的定北军,今天这样近乎主动出击的行为,又让他有些不确定了。
一名七王子的心腹说道:“大王息怒!”
“定北军此举不过是外强里虚,这更能说明定北军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他们这是在场空城计!”
二王子的心腹猛地跳出,指着那下属的鼻子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放你娘的屁!谁家空城计是这样唱的!”
“五千如狼似虎的精锐明晃晃地摆在你家门口,擂鼓喧天的操练声你是聋了吗?”
“定北军那个杀神你是没看见吗?尸山血海里趟出来的活阎王!他摆出这副架势,你告诉我这是空城计?!”
原本他们二王子今日被训斥反思就心里堵着一口气,当下逮着这个时机不吐不快。
他环视一周,见对方被他这一番发言震住了,有些阴阳怪气的继续说道:“有些人没上过战场,自己待在福窝里享福,没真正尝过谢家铁骑的厉害,就在这里信口雌黄蛊惑大王,想拖着整个瀚朔部去给他们的野心陪葬吗!”
“到时候出了事娘们样的洒几滴马尿,表子样的认个错,拍拍屁股继续回他的福窝。”
“那些为我瀚朔抛头颅洒热血的儿郎们,岂不是死不瞑目!”
“住口!老匹夫你敢污蔑七王子!”
“你才住口!老匹夫我何时污蔑七王子!”
“小王子刚死,定北军损失同样惨重!他们哪还有余力大举进攻?这分明是疑兵之计!”
“疑兵之计?你派你的部族去风狼口摸摸那是不是疑兵试试?看谢家那个小子会不会把你们剁成肉泥!”
“怯战!你们这是怯战!畏敌如虎!”
“莽夫!你们才是被仇恨冲昏头脑!要把瀚朔拖入万劫不复的莽夫!”
七王子的主战派和二王子的主和派,彻底撕破了脸皮,激烈地对峙、指责、咆哮起来!污言秽语,互相攻讦,一时间王帐内唾沫横飞,乱成了一锅粥。
主战派指责主和派懦弱无能,葬送战机,主和派怒斥主战派利令智昏,自寻死路。
老拓跋王面色铁青,坐在冰冷的王座上,下面主战与主和两派臣子唾沫横飞,如同鬣狗争食般吵作一团。那些激烈对喷的污言秽语,像针一样刺进他的耳膜嗡嗡作响,太阳穴兔兔直跳。
最有他年轻时风采,瀚朔部最勇猛的战士,最有希望带领瀚朔走向强大的拓跋宏,死在了谢家小子的枪下。
剩下的儿子们,老七拓跋锋野心勃勃酷似宏儿却莽撞急躁。老二拓跋滔倒是稳重内敛,但此刻被勒令思过,偏偏推崇什么休养生息,其他的那些更是不堪用的。
如今宏儿尸骨未寒,他们就迫不及待地为了权力撕咬起来?丧子之痛和亲兄弟不睦同时攻击着这个父亲。
其实两个儿子打的什么算盘他心里有数,老七拓跋锋激进,想乘着宏儿用命拼出来的大好局势,趁着武安侯新丧的动荡期,集结所有力量全力猛扑,将定北军彻底打垮。
若是成了,瀚朔部至少能赢得十年无虞,甚至可能彻底征服北疆!
老二的提议有些懦弱,力主暂时议和,约束部众,避敌锋芒,利用这个机会恢复畜牧元气,积蓄力量。
这提议对于当下的局势来说只能说是稳妥,拓跋宏的死亡代价太惨重,瀚朔确实需要喘息。
只是这思路,像他年迈后不得不承认的现实:打打杀杀,总会有尽头。
两个儿子的想法都没错,在掺杂死心的同时也在为瀚朔部考虑。
可是……
老拓跋王疲惫地闭上了眼。
争吵声仿佛隔了一层厚重的水幕,变得模糊不清。他心中涌起的不是欣慰,而是巨大的失望和浓重的无力感。
拓跋宏在时,虽然也锋芒毕露,但几个兄弟在他绝对的军功威望下,即使心思各异,至少表面上不敢太造次,宏儿也总能压得住。
宏儿敢战,也敢拍着胸脯说“父王,此战我能胜!”
他有那么多的儿子,现在居然挑不出一个能像拓跋宏那样,能让他这把老骨头放心地将瀚朔的未来,瀚朔的生死存亡托付出去,并且敢拍着胸脯告诉他——他敢打!并且,他能打胜!
剩下的儿子们甚至做不到心往一处使,他有些悲哀的意识到,他这么多的儿子,能够和定北军一战的竟然只有拓跋宏。
谢袭……谢袭那老匹夫虽然死了,可是大儿子继承了他的沉稳冷静足智多谋,四儿子继承了他的骁勇善战。在谢家遭逢大变,大厦将倾之时,谢家的年轻崽子们,竟然没有乱成一团反而拧成一股绳硬生生力挽狂澜!
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他原本赞成老七的意见,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以为谢袭的死会让北疆乱成一团。
许久,在老拓跋王脸上那深深的、如同刀刻的皱纹中,终于缓缓透出了一种近乎认命的苦涩和疲惫不堪的苍老。
“够了……”一个沙哑低沉,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的声音,从王座的方向传来。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迟暮君王最后的威严。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地投向上首,有些人已经战战兢兢的跪下认错,有的人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皱眉。
拓跋峰巡视结束回到营帐之中听说了今日的事,手下心腹说道:“大王或许动摇了。”
不用下属说,拓跋峰听闻今日谢临渊驻扎风狼口就已经猜到了这个可能。
一旦父王决定了老二的建议,选择议和宣布休战,就意味着他想要趁胜追击为弟复仇,彻底打垮定北军”的宏图霸业将彻底沦为泡影!
他的声望将被踩在脚下!他将永远屈居于那个优柔寡断,只会谈和的拓跋滔之下!
不! 绝对不行!
从前他要屈服于拓跋宏这个弟弟之下,可是拓跋宏是他的亲弟弟尚且可以忍耐。
可是如今拓跋宏死了,这是上天赐予他拓跋锋的机会!
是让他踩着兄弟的尸体,接过瀚朔的狼头战旗,成为新一代雄主的机会!他绝不能错失!
他的手无意识地握住了腰间佩刀的刀柄,黑沉沉的目光扫过帐内:“你们可愿追随我,助我成为长生天在草原的下一任化身吗?”
短暂的死寂后,“追随殿下!”热血的回应传来。
拓跋峰眼中是必胜的火焰,这一步踏出,不是登天,便是入地狱。
他手握“黑山狼骑”,即便有人入地狱,那个人也绝对不会是他!
拓跋峰脸上掠过一丝近乎病态的亢奋,猛地抽出腰间寒光四射的弯刀:“好!”
“亚昆!”他点向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魁梧将领,“你带三百狼骑天黑之后包围二王子营帐!”
“是!”名为亚昆的将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凶光毕露。
“那卓带领二百狼骑随我去‘请’父王,其他人,按计行事控制王庭卫戍,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夜幕降临,一场听不见看不见的厮杀在黑夜深处上演。
老拓跋王的王帐内已沦为修罗屠场,鲜红刺目的血液泼洒在象征着尊贵的狼首图腾毛毡上,浓重的血腥味几乎令人窒息。
拓跋王的近身护卫大多倒在了帐口和两侧,尸体堆叠,狰狞的伤口还在汩汩冒着温热血沫。
王座之上,老拓跋王须发戟张,枯槁的脸上是难以置信的震怒与深刻的绝望。
他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左臂无力地垂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几乎将他半边袍袖染红!血珠沿着他颤抖的手指滴落在毡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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