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渡惊鸥鹭

　　“你们两个，大半夜不睡觉，要去哪里？”
　　穿着夜行衣的鸣玉跟第五薇被一道声音拦住，

　　“我们去取些东西，很快就回来，”鸣玉扯下遮脸的布巾，笑笑，“于大人别担心，”
　　“大理寺到处都是梁云华的人，你们真就一点不怕死？”于尽欢大步朝着她们走来，

　　“我们不怕，但我们两个是祸害，注定要留千年，”鸣玉套用了那晚纪承影的话，也同样希望自己跟第五薇能有纪姐姐那么好的运气，

　　“人，不总要死吗？”第五薇出了声，

　　“不苟活吗？”于尽欢的脚步被绊住了，

　　鸣玉重新将布巾系在脑后，

　　“要是你们用命拿到的证据，到最后都抵不过别人的一句话，你们还要去吗？”于尽欢继续道，
　　鸣玉跟第五薇沉默片刻，她们对视一眼，明白了彼此的决定。

　　“万一有了它们，事情就能更好解决了呢？”鸣玉回道，
　　“总要有人去试试，”第五薇接着道。

　　“两个蠢货，”于尽欢从怀里掏出纸张，继续走到两人跟前，往第五薇手里随便一塞，即身离去了，

　　第五薇打开，鸣玉凑上去一看，

　　是张图纸，上面的内容是大理寺，还有——
　　梁云华手下的大概位置。

　　“只是部分而已，”于尽欢没有回头，他的语气平淡，
　　“谢谢于大人！”鸣玉激动地道，
　　“多谢！”第五薇也抱拳道，

　　“是生是死，看你们的造化了，”于尽欢拐了弯，看不见他的背影，只听到他留下的声音，

　　鸣玉跟第五薇转过身，继续迈入暗夜。

　　大理寺像往常一样出现在她们眼前，
　　这是她们第一次见到夜里的它，
　　打开于尽欢给的图纸，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被标注出来的地方，

　　关于行动路线，两人小心地商讨出结果，
　　鸣玉在第五薇即将会翻墙出来的位置，寻好遮掩，
　　第五薇与她确认之后，便毫不犹豫地翻进了院墙，

　　在第五薇进到贺青房间之前，一切都很顺利，
　　进到贺青房间之后，她回忆着陆筝的样子，转动起花瓶，随着“咔啪”一声，暗格开了，第五薇迅速收好里面的东西，

　　在出门的那一刻，院子里涌进了一大堆梁云华的人，
　　第五薇扯下腰间软剑，
　　就在院子里的人一齐冲向她之际，第五薇将藏在左手手心里的布袋朝他们一抛，
　　他们下意识用刀奋力一劈，里面的石灰倾泻而出，
　　第五薇抓紧这个间隙，迅速按照跟鸣玉商量好的路线撤离。

　　梁云华的人越聚越多，第五薇一边狂奔一边出手，
　　她的后背，又挨一刀，先前的伤口又崩开了，

　　终于，院墙出现在她眼前，
　　第五薇一个借力，越了出去，
　　一个翻滚，进了遮掩物后面，

　　梁云华的人紧追不舍，在第五薇进来的那一刻，鸣玉顾不得许多，便解开腰间的软剑，直接冲了出去，

　　夜的安静更是扩大了她的脚步声，
　　鸣玉不管不顾地朝着前方狂奔，
　　她要把这些人引开得越远越好，

　　几次交手，鸣玉都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
　　但老天保佑，满身伤痕的她闯进一条满是胡同的街道。

　　趁没人在意，她翻进一户人家的院墙，

　　脱掉夜行衣，咬牙给自己撒上止血的金疮药，又将夜行衣撕开，一条条紧紧地勒住伤口，
　　脱掉有着厚厚鞋垫的靴子，换上从身后的包袱里取出的绣鞋，
　　扯掉头巾，她又迅速给自己挽起发辫，
　　伤口止住了血，鸣玉披上从包袱里带来的衣裙，

　　做完一切后，鸣玉蜷缩在院里的一角，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皮开始发沉，身体开始发抖，
　　外面一阵远一阵近的嘈杂声让她维持着所剩不多的清醒。

　　幸运的是，很快，天亮了，鸣玉在主人家醒过来之前，先一步打开大门，
　　她不断地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外面梁云华的人还没有离开，但是，在碰上鸣玉这么一个“弱女子”时，他们只是打量了两眼，

　　鸣玉拖着发虚的身子往于家赶，
　　进了大门，看到平安的第五薇后，她的双腿终于撑不住了，
　　第五薇忍住后背的疼痛，迅速接住鸣玉，
　　可此时的鸣玉已完全失去意识了。

　　床上的鸣玉，是前所未有的安静，
　　“她是谁？”陆筝给她掖好被角，看着虚弱的这人，
　　又看着眼底一片青黑，极力维持着表面冷静的第五薇，“你呢？除了司徒炜，还是谁吗？”
　　陆筝的语气复杂，却没有一丝丝的责备，
　　“她是鸣玉，赵鸣玉，”第五薇开了口，“而我，则是第五薇。”

　　鸣玉跟她商量过，她们的身份，有些人，也无需再隐瞒下去了，

　　“你们很了不起，”陆筝手里，是两人冒死取回来的证据，两人的身份是她从未想到的，
　　可是，除了这句“了不起”，她也想不到，还有什么能用来表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章宥芳被抓进大牢后，他在兵部的位置，即被纪况顶任了，
　　今日，纪况与纪承影将章潜与章宥芳从牢房里提了出来，送进囚车，

　　章潜与章宥芳被五花大绑着，他们的目光，仿佛要将纪况父子二人生吞活剥一般，
　　可他们嘴里，却只剩下呜呜咽咽，
　　那天，章婉在他们牢房门口站了许久，她在等些什么话，到最后，回应她的，依然是章家父子的冷眼，

　　她走了，顺便带走了两人的舌头，
　　却要留下两人的性命，
　　现在，囚车里的他们，似人似鬼，

　　囚车走了一路，捂着鼻子的路人谩骂了一路，
　　出了城门，章潜与章宥芳被带着往窝棚处走去。

　　有人夜闯大理寺，在自己的天罗地网之下，带走了“贺青”房里的东西，
　　梁云华怒不可遏，
　　与“贺青”粘上些关系的人，都成了他发泄的对象，
　　他的怒气，自然而然地牵扯到了田叔田肆勇身上，
　　准确的说，自从“贺青”被安王救下之后，他就已经派人跟踪田肆勇了，可时间过去了，在田肆勇身上，非但没有发现线索，反而还被“贺青”的人溜进大理寺，取走了证据。

　　他命人将田肆勇带了过来，坚决要给他扣上包庇隐匿“贺青”的罪名，
　　田肆勇咬紧牙关，绝不松口，
　　梁云华就要人对田肆勇用刑，
　　就在他的人将田肆勇往外拖时，于尽欢从人群后走了出来，
　　“梁大人不如去寻些凉茶，降降火气，”

　　“于尽欢，你也要插手此事？”梁云华的怒气更盛了，
　　“本官不屑于此，”于尽欢一如既往，语气冷冷淡淡。

　　“贺青的事，我倒要问问于大人有何高见？”梁云华步步紧逼，
　　“贺青是梁大人下令逮捕的，如今不见她人，本官愚钝，自然讲不出个所以然来，”于尽欢却道，
　　“既然愚钝，那就闪一边去，别挡道！”梁云华不愿跟这人多说废话，

　　“田肆勇的事儿，梁大人无凭无据便要随意对我大理寺的人用刑，这难道与我这个少卿无关吗？”于尽欢不做让步，
　　“他与这事脱不了关系，”梁云华恶狠狠的，

　　“梁大人难道就不怕屈打成招吗？”于尽欢又道：“现如今，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找到贺青？在他身上耽误功夫，难道就能解决一切？”
　　接着，于尽欢连看都不看梁云华一眼，冷冰冰地继续道：
　　“梁大人，切勿意气用事，”
　　说完，即转身离开了。

　　于尽欢此人，他也有所了解，遇事他就会站出来，可若拦不住，他便不会再管，
　　所以于尽欢的态度，没有太大用处，
　　只是梁云华还是克制住对田肆勇的杀意，事情发展已不在他的完全掌控之中了，
　　因此，这个时候，他不能再给人留下口实。

　　纪况押着章家父子赶到目的地时，早有另外一辆囚车等候多时了，囚车里关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人，旁边站着五六个侍卫，在最前面领头的又是那位冯公公，
　　两队人汇合到一起时，
　　冯公公对着纪家父子一阵嘘寒问暖，在他眼里，这对父子可是深得太后赏识，他自是得好好巴结一番才是，

　　对于这人的招呼，纪况倒算是恭敬地问候了回去，至于纪承影，象征性地拱了拱手，

　　他们继续朝着难民所居住的窝棚处走去，
　　他们最终停在了一处显眼的空地上，这是施粥布药的地方。

　　见到外人，难民们很快就围了上来，
　　看到几辆囚车，他们面面相觑，小声嘀咕起来，
　　人越聚越多，冯公公见时候差不多了，
　　清清嗓子，尖声道：
　　“你们远道而来，这一路颠沛流离，可算苦了大伙儿了，”
　　“猫哭耗子假慈悲，”底下，有人开始回了话。

　　冯公公的脸上出现不悦，但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带着他那个笑脸，道：
　　“这些太后娘娘都知道，可，她老人家也不容易，章家父子二人把持朝政多年，深得陛下跟先皇的赏识，又是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的亲父兄，然他们做的，实在过分，
　　十三年前，他们两个与邱怀春一起，害苦了大家，这十三年里，他们依旧是作恶多端，
　　这次旱灾，也是他们从中作乱，蒙骗陛下，又害了大伙儿一次。”

　　几句话就将底下人的情绪全给煽动起来了，

　　冯公公很满意这个结果，顿了下，继续道：
　　“太后娘娘这回，在梁指挥使的苦苦相劝下，总算是狠下心，”
　　说着，他还颇为动容地叹了口气，又“义愤填膺”地开了口，
　　“章家父子听到风声，他们俩怕了，就找来了这个年轻人，你们猜这个年轻人是谁？”

　　顺着冯公公的手指的方向，难民们的视线聚集在他身后的囚车上，
　　下面的人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难民们猜不出来，但都知道里面的年轻人绝不是什么好人，

　　“他，就是邱怀春的儿子，”冯公公咬着牙，一股子厌恶劲儿，“邱鸣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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