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传——岁与千陌

　　不欢而散的二人从城楼上走了下来，却遇到匆匆赶来流觞狐狸。

　　流觞狐狸跳到城楼的最高处，眺望了四下，便见到城楼下一堆肉泥，反胃地嘀咕了一阵，小步追上尉迟凌霄便，担忧地问道：“刚刚处理那个小不点时，察觉到诺桑城妖气甚是强大，出了什么事？”

　　尉迟凌霄抚了抚流觞狐狸的脑袋，一脸茫然地说道：“也才刚赶到，就见到这些，也不知谁如此助漓国，你说是吧，师兄。”笑着转过头，看向一脸愁云的百里墨云。

　　“嗯。”百里墨云简单地答了一句，便快步朝着诺桑城街道走去，与尉迟凌霄擦肩而过时，也不告知去向。

　　对于钟离娴产下的死胎，流觞狐狸也是疑惑不解。小不点在钟离娴肚子里生命迹象就在逐渐减弱，钟离娴如此奔波劳累，又受到凤栖的刺激，早产很正常，但不至于一出娘胎就是死得。他虽算不上神医，但也不是什么庸医，离开杜云城时，无意间替钟离娴把过脉，一切迹象都很正常，绝不会一点一点失了生命的迹象。离开杜云城的这段时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连麒麟玉坠都护不了小不点？到底哪里出了差错？不过看到尉迟凌霄满脸的不悦也不好问明原由。

　　尉迟凌霄下令处理掉诺桑城外的西祁士兵的尸体。原本应该早已达到诺桑城的援军却迟迟未现身，也不知是传令者是否将话未带到，还是中间又遭遇到什么？不过在尉迟凌霄刚下完令后，援军却突然出现在诺桑城后方。一听回禀才知援军被困在深山里，几经周折才转出了深山中，绕路到达诺桑城。

　　尉迟凌霄回来时，钟离娴依旧在榻上深眠，尉迟凌霄帮钟离娴拂开眼角粘连的发丝，对于钟离娴，内心依旧是十分内疚的，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这份内疚从未改变过。

　　诺桑城危机解除后，尉迟凌霄便一直留在此处，陪着整日郁郁寡欢的钟离娴，这一陪就是一个多月。钟离娴心里似乎有心结，任凭尉迟凌霄如何开导，依旧刻意疏远着尉迟凌霄。

　　直到有一日，钟离娴笑着对忙前忙后照顾她的尉迟凌霄说道：“凌霄，我已经没事了，你去忙前线的事。出来这么久了，也该回杜云城守着我们的皇城了。”

　　一个多月以来，尉迟凌霄一直觉得钟离娴在责怪他，可这两天的钟离娴却比过去更内敛了，听到钟离娴这么说，心也放下大半，想着其他城池的近况，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答道：“如此甚好，毕竟刀剑无眼，我让百里墨云送你回去吧。”

　　钟离娴摇了摇头说道：“让国师留下来做你的眼睛吧，我回去后也要处理杜云城里搁置下来的事。再者，如今拖累也没有了，也不用顾忌其他，我钟离娴可不是一般的弱女子。”说着便从床榻上站了起来，舒了舒筋骨。

　　尉迟凌霄想到当年初遇钟离娴时百姓的表现，不禁笑着说道：“西祁退出漓国后，大仇得报，就让娴儿生十个八个皇子公主，怎样？”

　　钟离娴一听娇羞地说了一句：“讨厌！”便转过身背对着尉迟凌霄，只是转身的一刹那，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钟离娴做事也算是雷厉风行，刚和尉迟凌霄说完这些，便央着伺候她的丫鬟收拾包袱，准备马车，也不管天色如何，便踏上了回杜云城的路，美其名曰让尉迟凌霄专心上阵杀敌。

　　尉迟凌霄也顾不得似逃跑离开钟离娴，带着流觞狐狸，就去往下一个城池。而曦闫出现的时间少之又少，大概由于妖界那边出了一点小麻烦，曦闫回去处理了，所以尉迟凌霄并未放在心上。

　　自打与凤栖碰过面后，西祁攻城便再未用一些奇奇怪怪的阵法了，但领兵之人却换成了狼逸飞。

　　狼逸飞行军打仗的才能早在攻打大梁时便显现出来了，如今兵戎相见时，两方阵营表现得却是骑虎难下，疏影城的攻陷从月初拉到月末，却依旧未见任何进展。

　　西祁似乎放弃了对疏影城的攻占计划，毕竟漓国的财力兵力粮草的供给都是相当充足的。而此番进犯，却将战线拉得太长，国库的供给早在内乱中入不敷出，原本以为攻占一座城池，便可掠夺一方粮草。不想尉迟凌霄却下令提前迁走所有的粮草财宝，故而即便攻占了城池，也捞不到半点油水，对于那久攻不下的城池，西祈只能弃之。

　　施法布阵之人急急被召回了西祁，商讨粮草之事，所以疏影城之战便成了真正的实力相较。

　　钟离娴回杜云城后，所有来人禀报也只是重复着一切安好，直至粮草迟迟不肯从后方供应过来时，尉迟凌霄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几日后，杜云城传出皇后失踪，段公公暴尸街头，而一向伺候钟离娴左右的清瑶溺死湖中，右相一派拒绝任何支援，并收回了前线所有的财力物力兵力，唯留下左相一派苦苦支撑。

　　右相一派划出原东临地界，将左相一派驱逐到原大梁地界，并派兵把手。凡与左相一派有所关联之人，第二日便会暴毙家中，如此一来，整个漓国人心惶惶。

　　原本以为孤注一掷的尉迟凌霄却接到了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失踪的钟离娴却在西祁成为了座上宾，并扬言要亲手了结了尉迟凌霄。钟离娴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凤栖同意其随侍左右，还教授武功心法，而那柄碧清剑却被钟离娴随身带到了西祁，尉迟凌霄觉得钟离娴变得不再是从前，至少那柄碧清剑就说明了钟离娴的决心。

　　疏影城因为粮草的短缺，人心变得涣散，而西祁却士气大振，摩拳擦掌。

　　流觞狐狸在诺桑城后，与尉迟凌霄的关系就变得十分微妙，既担心撕破脸皮，又担心大家都不点破。很长一段时间里，除非尉迟凌霄召唤，不然基本不会出现。原是琢磨着自行离开，可又怕被狼逸飞从中作梗坏了他的好事。尉迟凌霄一直不点破，大概也是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万一翻脸，他的处境就会更艰难，即便这样安慰着他自己，但终究不敢输死一搏。

　　疏影城的军心乱，不光是粮草问题，还有就是右相一派的孤立，虽没有时时刻刻呆在疏影城，但是其中的闲言闲语还是入了耳，颇为担忧尉迟凌霄，小心来到尉迟凌霄附近，却不敢出声。

　　尉迟凌霄大概察觉到流觞的存在，便唤道：“流觞。”

　　听闻尉迟凌霄的召唤，流觞狐狸才挪开步子朝前走去，蹲在了不近不远的地方。

　　流觞狐狸一直不明白，钟离娴怎会突然投靠西祁，还扬言亲手诛杀了尉迟凌霄，曾经那个磨磨蹭蹭下不去手的钟离娴，到底被谁蛊惑，才会悄无声息地去了西祁，成为侩子手的一员。

　　当然以此时的流觞狐狸一定看不透其中的猫腻，就连尉迟凌霄也感概他的疏忽。

　　既然尉迟凌霄这般主动找他说事，自然也不能拂了尉迟凌霄的面子不成，于是流觞佯装随口一问：“凌霄，杜云城到底出了什么事？”

　　尉迟凌霄举着杯盏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洒出来的茶水顺着手缝，流入了掌心，却一副心思不在此的模样说道：“只是发生了一些预想以外的事。”尉迟凌霄并不像认真回答流觞的问话，答得也只是一个概括而已。

　　虽然大体情况流觞还是知晓一些，却依旧不死心地问道：“钟离娴怎么去了西祁，右相又是怎么回事？”

　　兴许怕流觞继续问下去，尉迟凌霄便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觉得当初的东临国主会如此轻易将钟离娴嫁与我？倘若没有万全的准备，即便拿剑比在脖子上，当时的东临国主亦不会答应的，右相其实在特殊时期是听令于钟离娴的，比如现在。”

　　流觞狐狸挠了挠耳朵，对于尉迟凌霄的说辞表示怀疑。

　　“流觞你想，当时东临国主对我了解多少，凭什么毫无防备就将东临交到我手上，而钟离娴还是东临唯一的公主，东临国主可宝贝了，你说我要是冲着皇位而去，那么钟离娴日后必定难过，故而当时的东临国主却暗地里将实权交给了钟离娴，一旦有变，赢的依旧是钟离氏，如今钟离娴到了敌营，右相自然是要配合钟离娴的一切行动，不然也不会有今天的局面。”

　　一知半解的流觞狐狸坐到了尉迟凌霄的脚跟前，乖巧地蹭了蹭尉迟凌霄的短靴，原来尉迟凌霄不过只是外表安逸的傀儡，想着便又说道：“凌霄，倘若钟离娴要两面夹击，那么现在的兵力能够与之抗衡吗？”

　　尉迟凌霄放下手中的杯盏，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西祁已经吞并了大半城池，失了右相的支持，胜算可谓是少之又少，而且还要防着他们左右夹击。迁至它城的流民，他们本就想着早日回归家园，如今大势已去，只要西祁不屠城，他们自然不会参与其中，毕竟活着比什么都好。”

　　“妖法什么的是派不上任何用场，西祁的妖并不只有狼逸飞，况且在人数上我们就输西祁一截，如今你要怎么扭转这一局势？”流觞狐狸跳到尉迟凌霄怀里，仰着头问道。

　　“去打探一下姜国，顺便看看能否借到兵，有些问题也只有赫连陌知晓答案。”

　　流觞狐狸在尉迟凌霄的怀里拱了拱说道：“你要去姜国？赫连陌见到你这般样子，还不笑话你！”

　　顺了顺流觞狐狸身上的毛发，然后自顾自说道：“赫连陌也许没有这个机会了，如果不趁此机会过去，只怕西祁与姜国结盟，我们便再无机会了。”

　　听到‘我们’二字的流觞狐狸，心情顿时大好，尉迟凌霄并未因诺桑城的事，疏远他，倒是他矫情了。于是抱住尉迟凌霄的胳膊说道：“可是姜国不借兵，你要如何应对呢？”

　　尉迟凌霄沉思了一阵，才说道：“至少劝说他不与任何人结盟，其余的事便不必担心。”去姜国是不可避免的，他还有很多事需要求证，比如梭棱石。其实江山于他而言并不重要，灭不灭国，都不在他的兴趣范围内。

　　流觞狐狸识趣地离开了，留下异常焦虑的尉迟凌霄。自赫连陌离开漓国后，姜国仿佛锁闭了一般，听不到半点风声，这布下的棋要如何行走，才能反败为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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