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乱也

作者:顾念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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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力更生


      人人忌惮避之不及的魔教落日城,代表江湖正道的十大门派,至此全部掌握在一人手里,黑白两道,正邪两派,江湖之中所有数得上名号的侠士英雄,但凡活着的,全部集中在一处。

      百川山庄。

      若这样算一统江湖,他无疑已经做到了。

      他口口声声要报仇,莲心岛、上官诀的仇在落日城,夏殷、落日城的仇在武林盟,眼下这些人都在他手中,他会如何报仇?要怎么样,才算报仇?

      阮翕毛骨悚然,无法想象那人会怎么对待他们,是斩尽杀绝,还是像坊间话本所说的那样残忍折磨?只是无论哪一种,都无法把那个丧心病狂沉溺仇恨的明渊与曾经和风细雨温润如玉的上官允联系在一起。但现在他没有时间去不可置信,那些江湖侠士在百川山庄随时会有性命之忧,梅潜被擒,段篱下落不明,仅剩能够依仗的谢朝寒,还在几十里外的小镇客栈,即便他拼尽全力速去速回,耽误的时间也足够明渊屠一个门派。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孤立无援却必须逼着自己想出办法,他是这盘棋里唯一的活子,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他去救。

      阮翕急得团团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地去回想曾经梅谢二人与他说过的话。江湖、江湖,除了名门正派与邪魔外道还有什么?除了针锋相对的武林盟与落日城,还有不理江湖事的凌虚派,还有搜集江湖轶事编撰小报的朝闻会……

      电光石火间的灵光乍现,阮翕终于想起来,还有一个朝闻会!

      朝闻会聚集的不过是一群无事可做写书编话本的读书人,平日里提供些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以至于鲜少有人去在意他们背后倚靠的是谁。

      梅潜说,朝闻会是朝廷放置江湖的眼线,朝廷绝不会容许有真正一统江湖的人出现。

      叶扶疏说,她与老师遍历江湖,将所见所闻编撰成册,既是记录传扬,也是上报朝廷。

      江湖事,江湖毕,但若江湖无法平息波澜,能够插手干涉其中的,也只有朝廷。

      阮翕再不犹豫,气一提就直往洛阳城掠去了,进了城后也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全然没顾上路人惊叫与斥责,马不停蹄地跑到雅集书院门口,气都不喘一下就往里头冲,被守门扫地的书童们七手八脚拦下来。

      守门的书生先前见过,一眼就认出阮翕,说话也十分客气,却是油盐不进怎么说都不让他进去。

      阮翕急得语无伦次:“我有急事求见裴会长!实在、实在不行,你们让我见见叶姑娘也行,就是叶扶疏叶姑娘!”

      书生惊讶:“叶师姐?她不是跟你们在一处么,已经许久没回过会中了。”

      “什么?”阮翕莫名,急急道,“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三日前来柳先生还说叶姑娘被关了禁闭呢,怎么会没回来?她、她前阵子回来的,可能没碰上你,烦请先生替我通报一声。要不、你问问柳临风柳先生!”

      那书生还欲再说,柳临风已听到动静匆匆走了出来,见到阮翕也不解释,只三言两语打发了众学生,引着阮翕走到角落,笼着袖子斯斯文文道:“阮公子,叶师妹的事公子就别打听了,我会自将处理。”

      阮翕如见救命稻草,紧紧抓着他不放手:“柳先生,我知道朝闻会耳目通天,武林盟的变故你们一定已经知道了!朝闻会背后是朝廷,想来朝廷也不会希望见到……”

      话未说完,就被柳临风干脆利落地打断:“阮公子说笑了,朝闻会只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不插手江湖事,也无力干涉江湖恩怨,公子说的变故朝闻会并不知晓也无从知晓,朝闻会能帮的都已经帮了,其他的事,恕我会力不能逮。”

      “可……”

      不等阮翕再说,柳临风已欠欠身走了。

      阮翕呆呆愣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派叶扶疏跟进武林大会实况的是他们,送信送七星堡机关图的是他们,怎么现在说不管就不管,半分情面也不讲?

      “朝闻会能帮的已经帮了。”

      柳临风的话一遍遍响在耳边,最终反反复复只剩下这一句。阮翕被风吹冷了脑袋,琢磨了几遍他的意思,摸摸揣在胸口的那封机关图,心头微微一动,似有所感。

      和机关图放在一起的,还有一支梅花钗。

      充其量就是个死,试一试,说不定能搏出什么。阮翕打定主意,摸出那支梅花钗握在手里,等天色一暗,义无反顾地重又潜回百川山庄去了。

      原本汇集各路英豪热闹非凡的山庄此刻冷清异常,所有客人都被关进了地牢,客院厢房一间间都空了出来,仿佛是人去楼空,生出几分萧索。严防死守的护卫队也不见人影,但阮翕不敢掉以轻心,白露山庄也好、七星堡也好,都是看着空空荡荡无人守卫,实则遍布暗哨,稍一不注意就会触动警戒,将不速之客一举拿下。

      阮翕拿出了毕生所学,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潜入山庄,翻找着先前做客时的记忆,往山庄内部摸过去——他记得叶扶疏曾提过一条小径,可通往上官夫人住处,平日里鲜少有人。

      上官夫人住处在整个山庄的最深处,听闻夫人爱花,当年上官诀便在内院、池塘种满了各季的花,最多的,还是洛阳盛产的牡丹,与莲心岛独有的睡莲。四月中旬的时节,牡丹开得正盛,到处是大朵大朵的花盏,小径上也落满了牡丹花瓣,远远望去,只有一个提灯笼的花匠躬着身子小心翼翼打理,身边不见护卫,更不见丫鬟小厮。

      阮翕故技重施,信手摸了几块碎银挑着角度打过去,激出的响声不远不近,理应能把花匠或者潜伏在周边的暗哨引开,没想到那名花匠像是上了年纪耳朵不大好,仍一门心思料理牡丹,别说抬头了,连耳朵都没动一下。

      周围也没见暗哨的动静。

      阮翕想了想,依照叶扶疏所说,上官夫人与上官允母子感情淡薄,上官夫人平日里好清静不喜欢有人打扰,这里没布置暗哨倒也是情理之中。略略放下心,又怕那名花匠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便又摸着碎银试探了好几次,花匠都岿然不动心无旁骛,阮翕彻底松了口气,大着胆子掠过去。

      然而还未掠出太远,迎面便袭来一块石子,阮翕本能避让,石子倒是接二连三照着脸打,手忙脚乱之下几个起落,待到全部避开时四下一环顾,竟发现自己被引到了花匠身边,而接下的那些“石子”,正是他刚刚挥金如土打出去的银两。

      阮翕心知是遇上了高人,赶忙头一低,提心吊胆地揣着袖子道:“打搅老丈。”

      花匠仍低头侍弄花草,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哪来的小子,大晚上随随便便闯人院子,还乱扔些破石头!”

      阮翕不知他身份,大气不敢出,时刻留意着身边动静,闻言也不知怎么的灵光一闪,摸出怀里的梅花钗万分诚恳地道:“晚辈是来还东西的。”

      花匠顿了顿,看了他手里的钗子许久,缓缓抬起头,一双眼从斗笠底下露出来,审视而探究地盯着他:“哪来的?”

      阮翕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无意间得到,特来物归原主。”

      花匠沉默片刻,轻轻嗤笑一声:“小子,你好大的胆子,还敢来这里,上赶着送死吗?”

      阮翕下意识后退两步,握着梅花钗的手已暗暗运起内力。

      “他要做的事,没人能拦,谁也拦不住。”花匠幽幽叹息,浑浊的眼直视他,藏着许多他看不懂的东西,“他是个聪明孩子,从小到大,只有他算计旁人,谁算计得过他,可惜……他命不好,非生在这样一个地方。”

      阮翕不明白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但知道他说的是谁,心头也跟着酸涩起来,有什么话涌到嘴边,在唇齿之间徘徊太久,尝出了苦,苦得他整个人都难过起来:“老丈,如果我拦住了他,是不是能救他?”

      花匠苦笑着摇了摇头,别过脸去,摆了摆手:“你要找的人在那里,门上雕着睡莲的那一间。”

      阮翕喜出望外,匆匆道了谢便奔过去,甚至来不及去注意花匠脸上一闪而过的悲哀之色。

      “都是棋子罢了,救得了自己就算不错,还能救谁呢。”

      那间房设计得精巧清雅,阮翕见惯豪奢宅邸,用心与否一眼便看得出来,但此刻他已无心品评建造者的用意苦工,只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倒巡逻守卫和丫鬟,拉开房门便钻了进去。

      设想过十几遍面对上官夫人时要如何开口,真到了节骨眼上依然心跳震耳欲聋,阮翕抓着门框深吸口气,猛地转过身:“上官夫人,在下阮——”

      后半句话生生截住,阮翕愕然看着被绑在椅子上的人,一时不敢相信。

      那人被点了哑穴,浑身被绳子捆得严严实实,只能不停地扭动身体带起椅子,一下一下地叩着地面,试图把面前的人叫回魂。

      “叶……叶姑娘??”阮翕使劲揉了揉眼,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急忙冲过去替她解开绳索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回朝闻会了么!”

      叶扶疏从绳子里挣出手,捂着嗓子咳嗽许久,咳得泪眼汪汪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激动得声泪俱下:“阮公子!”

      阮翕吓慌了神,手足无措地给她擦眼泪:“你……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你怎么会在这里,谁绑了你?是……是……”话说到一半,他便说不下去了。

      叶扶疏使劲眨干净眼泪,低声道:“是卫泱姑娘。”

      “当日我请卫泱姑娘送我回朝闻会,刚出山庄她便打晕了我,之后,我就一直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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