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巧的陷阱

　　11月底的海市早已进入深秋，树叶泛黄，露出硕果的色彩。
　　周末的阳光还不错，对于黎敏枝出门行走完全够用，她提上刚刚整理好的帆布袋，告别了还在被窝里的庭嘉美就离开了。
　　不是跟陈青勉见面，因为他说这几天要忙，所以他们最近没怎么见，不过每天都会通电话。
　　她变得跟庭嘉美一样了，日日在煲电话粥。
　　今天她有另外的安排，并且这个安排她在很早前就纳进了她的规划。
　　其实不算什么特别的事情。
　　就是去学校听一节雅思的免费试听课，这是温月月帮她找到的资源。
　　都怪她了，好端端的，非要找温月月问这件事，她也很客气，听说她对雅思和托福有兴趣，不仅帮她找课，还给了她一些资料。
　　但是……
　　她不觉得后悔。
　　如果她想离陈青勉近一点的话，这……是必经的。
　　她得做点什么，不是吗？
　　因为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她才决定找温月月的。
　　给自己打了一股气，她便义无反顾地走进了试听课的教室。
　　什么啊？
　　那些东西是什么？
　　黎敏枝懊恼地拍了拍脑瓜子，它还在嗡嗡嗡的，被那一串串烫嘴的英文单词吓得到现在还宕机。
　　完全听不懂。
　　老师在讲台上说的那些，她一个单词都没听明白。
　　好难啊。
　　她知道她的英文很糟糕，没想到会差到这种地步……也难怪了，每次写文章，她不都是在这上面栽跟头吗？
　　失落弥漫在心口，令黎敏枝感到无比难过。
　　她看看时间，发现正好是吃中午饭的点，她找出手机，习惯性地拨下陈青勉的电话。
　　想问他吃饭了没有，也想跟他吐槽一下雅思的难度。
　　她喜欢跟他打电话，不管有什么事，她总乐意跟他分享，哪怕就是今天的套餐里多一块排骨她也会告诉他。
　　电话接通。
　　“……喂。”话筒里传来的是陈青勉慵懒的声音，他还打了个哈欠，好像是刚刚才起床的样子。
　　“你还没起？”黎敏枝惊诧，都快吃中饭了。
　　真奇怪，这些天天天如此，每次她打电话过去，他都是这样的，到底……他在忙些什么啊？
　　“啊……我……”陈青勉揉了把眼睛，“我昨晚睡得比较晚。”
　　接着，他清清嗓子，问道：“怎么了，打电话给我，想我了？”
　　“可惜你在忙呀。”黎敏枝噘嘴。
　　“很快了……很快就不忙了……”陈青勉说。
　　黎敏枝又问：“那你一定还没吃饭吧？”
　　“唔，嗯，还没。”
　　“没打算去吃饭吗？”黎敏枝好奇。
　　“叫外卖吧……”陈青勉敲着桌面的一桶泡面，还是没忍心告诉她，他这几天就是这么对付过来的。
　　实话跟她讲，她肯定会担心的。
　　不是没钱了，他还不至于潦倒到这个地步。只是最近他的事务繁杂，除了医院，他还有一些别的任务，说实在的，他连点外卖的时间都要挤不出来了，只能是囤点吃的，饿了就随便塞两口。
　　泡面都算奢侈的，毕竟他还得拆包装倒热水呢。
　　“哦。”黎敏枝点点头。
　　“你呢，吃没吃？”陈青勉问。
　　“到食堂了。”黎敏枝推开食堂的玻璃门回答。
　　要买饭了，于是两人就把电话挂断了。
　　面也差不多了，但陈青勉没空隙再去打开它，他端起手边的咖啡杯，狠狠灌下一口，苦涩给了他一点精气神。
　　还能继续。
　　他重新投入忙碌中，彻底忘掉了那桶泡面。
　　是下午吧。
　　时间对眼前的陈青勉而言是不起眼的东西，颠倒黑白是最近的常态，他撕开一袋黑咖啡粉，随手把包装袋丢进垃圾桶，那其中，已经铺满了咖啡袋。
　　门铃声在他准备接水泡咖啡的时候响起。
　　是谁啊？
　　他端着手里的杯子，浑噩地走到门口去开门。
　　“敏敏？”陈青勉瞪大双眼，他微微的瞌睡被黎敏枝的出现吓没了。
　　“陈青勉……”黎敏枝嗅了嗅，立即皱紧眉头，她质问他，“你在家干嘛？你在种咖啡树吗？”
　　满屋子的咖啡味，连空气都是苦的。
　　她不怎么喜欢喝这东西。
　　因为它太苦了。
　　“你……你怎么来了？你今天不用上课吗？”陈青勉慌张地眨着眼睛，全然不知已经到了双休日。
　　黎敏枝准备往里走，谁料陈青勉拦住她，着急忙慌地大叫：“不……不要，现在里面很乱……你不要看。”
　　“有多乱？”黎敏枝把着他的手，歪过身子。
　　“陈青勉，你究竟……在干什么？”
　　满客厅的书，桌上有，沙发上有，地上也有；有打开的，有合上的；有新的，有旧的；有彩色的，有黑白的……
　　一台笔记本正在运行，上面有一张密密麻麻的图，她看得眼花缭乱。
　　“我……”陈青勉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好。
　　“你说话。”黎敏枝站直身子，把全部注意力倾注在他脸上，他应该是几天不修边幅了，下巴都蓄了些胡茬。
　　“没什么了，”陈青勉顿了顿，硬着头皮解释说，“就是接了几个兼职而已，所以就变成这样了……”
　　“你……”黎敏枝拧起眉头担心地问，“你没钱治病了？”
　　她前一阵子知道的，他不跟他爸妈联系以后，都是自己在养活自己，如果不是因为拿了田子理工的奖学金，谁晓得他现在会怎么样？
　　会不会他连学费都交不起……
　　这两年他过得很糟糕吧？
　　“不是不是！”陈青勉疯狂地摇头，“治疗的费用我有的。”
　　“真的？”黎敏枝不太信，要是他有的话，怎么会这样呢？
　　“真的，我说真的！”
　　“治疗费，我的老师有帮我从学校那边申请到一笔专项，还有我的老板，就是我在田子那边做兼职的老板，他也有帮忙在社会上给我要了一笔。”
　　“所以完全够用，你千万别以为我没用到这种地步。”
　　陈青勉详细地跟她说明着。
　　见她还是没讲话，他指着桌上的手机，又道：“你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看文件，它就在我的手机里，账户也可以看……”
　　“那……那你为什么……”黎敏枝看看他身后，又看看他，还是满脸的不解。
　　“因为，我这几天缺一点钱啦，他们帮我申请的治疗费不能随便用的……”陈青勉窘迫地说。
　　“你想做什么？”黎敏枝问，“我可以借给你啊。”
　　“才不要。”陈青勉把大门拉上，十分果断地拒绝了她。
　　“难道你会不还给我？”
　　“那万一我真的不给你怎么办？万一我是来骗你钱的怎么办？”陈青勉抬手轻敲她的脑门训着她说道。
　　黎敏枝无所谓地开口：“那就当包养你好了。”
　　“反正我也没几个钱。”
　　“啧，胡说，”陈青勉总算给他的杯子接上热水，他一边搅着咖啡一边说，“我们是正正经经的男女朋友好吗。”
　　“原来你还知道啊？”黎敏枝哼了哼，“那你还瞒我……莫非你有了什么连我都不能知道的秘密？”
　　“陈青勉，我在你心里是什么位置？”
　　“你还用怀疑你是什么位置？”陈青勉反问。
　　“眼见为实……”黎敏枝不快地瞥瞥他，“你有什么难处不能跟我讲吗？我要是有什么难处我也会跟你说的。”
　　陈青勉努了努眉，又抿了一口咖啡。
　　“是，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总不能跟自己的女朋友……”他难堪地别开眼神，“借钱买戒指送她吧，你觉得这合适吗？”
　　“什……”黎敏枝愣了好久，然后大惊失色地望向他，“你说什么？”
　　戒指……
　　她没有听错吧？
　　“那样很逊哎。”陈青勉皱紧眉。
　　“你……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干嘛突然要买那种东西……”黎敏枝板着脸质问他。
　　“我……”陈青勉看了她一眼，随后娓娓道来，“我之前打扫的时候找到你那个戒指了，在沙发底下找到的。”
　　“虽然那算是你买的了……但是……我很小气，真的，我真的很小气……你让我怎么接受你还要留着他送你的东西？”
　　“而且，还是订婚戒指。”
　　黎敏枝恍然，喃喃说：“就因为这个？”
　　“嗯……”陈青勉乖乖地点头。
　　“我不会戴它了，只是它真的花了我很多钱，如果丢掉，我会觉得我的钱白花了……”黎敏枝面露难色说。
　　“所以，那你戴我送给你的，好吗？至于它，你得答应我，放哪儿都好，就是不能让我再看见它。”陈青勉的语气近似于请求。
　　“陈青勉……”黎敏枝绵绵地叫他，“我们才在一起多久？一个月多一点点……哪有人现在就送戒指的？”
　　“才不呢，”陈青勉否认，“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的了。”
　　“3年前你就是了。”
　　黎敏枝羞红了脸，急忙喝住他：“不许讲了！”
　　他真是口无遮拦，那时他多大？他们那会儿还在文明呢！
　　“你是我‘姐姐’我都不在意，你觉得我会在乎你教过我半个学期的事情吗？”陈青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谁会知道你那时候就包藏祸心了！”黎敏枝戳着他的胸口说。
　　“都怪你了，”陈青勉懊恼地哀叹了好大的一声，“本来这是个惊喜的……现在全都没了……坏蛋。”
　　“怎么不是了？”黎敏枝靠在他身上，口鼻被浓郁的咖啡充斥着，“这已经够惊喜了，好吗？你还想把我吓出心脏病么？”
　　陈青勉单手拥住她，带着几分遗憾地说：“这哪里算惊喜了，我都还没买到手你就知道了……”
　　“这话可不对，”黎敏枝勾起个笑，“难道我知道了，你就不买了？”
　　“那当然不会了！”陈青勉立即接话。
　　“对啊。”黎敏枝应和。
　　“但还是不一样……”陈青勉苦恼地耷拉着眉毛，“如果这时候能给它给你，那才是最惊喜的。”
　　“你就那么想给我？”黎敏枝抬起脑袋看他。
　　陈青勉坚定地回视她：“嗯。”
　　“你怕我跑掉吗？”黎敏枝眼含笑意地问。
　　“这能不怕吗？”陈青勉抱紧她，认真地回答。
　　“你要是真怕……”黎敏枝伸出右手去抚摸他扎手的下巴，“把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吧。”
　　“问一句，你老实回答我，几天没睡了？”
　　陈青勉沉吟了会儿，诚恳地说：“都是断断续续地睡。”
　　累了就在桌上趴会，要是实在困得受不了，他才会选择躺下，不过一定会提前设好闹钟的。
　　“你是不是非要给我一个戒指不可。”
　　“嗯。”他的口吻甚至比刚才还要坚定。
　　“那……那你把它给我吧。”黎敏枝握上他的左手说。
　　陈青勉知道她指的是他手上那个戒指，他摇头：“这个？不行……它很不值钱的，我当时只是随便买的。”
　　他没想过她会要这个……这是她给他惊喜吗？
　　“但是我想要它，可以吗？”黎敏枝放软了声音问。
　　“敏敏……”陈青勉轻吐了一口气，面对她的软声软气，他只能顺从，“就算我给你，它也不适合你啊。”
　　她根本戴不了。
　　黎敏枝笑了两声：“我可以把它挂在脖子上啊。”
　　“好吧，如果你真的不嫌弃它，我给你。”陈青勉折服。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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