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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赃枉法
吴应仁一边给张刘二人倒茶,一边接着道:“要说不过是河堤失修,也不至于就引来那么大的关注,只因我大成近十年来连年灾害战乱不断,国库空虚,朝廷没了银子,自然就把主意打到我们地方上来了。前两年丘北、文唐两省贪墨大案告破,朝廷收缴了地方官员贪墨的公款,尽数收归国库,如今这是又看上我们奚洲了。奚洲地处江南,自古富庶,按理说会被朝廷户部那帮人盯上也是迟早的事,艾河河堤失修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张刘二人点头道:“是,确是吴大人说的这一番道理……”道理我们都懂,可问题就是,朝廷要借提发挥抄我们的家抢我们的钱,我们能怎么办呢?艾河河堤失修是事实,贪墨也是事实,朝廷若要彻查,我们逃不掉啊……
吴应仁笑道:“朝廷这么大动干戈的要查什么河堤案,无非就是想要银子,我们若是能把银子交上去,那还有什么查的必要?”
张大人道:“那么多的银子,我们上哪里去弄?”
一旁的陆大人听得不耐烦,道:“还等你们两个榆木脑袋去想办法,黄花菜都早凉了!吴大人早与我商量出了对策,我们只消推几个下面的人出去顶罪,再把银子一交,只说是下面的人欺上瞒下贪墨公款,如今银子已被我们追回,到时我们非但无罪,岂不反而有功?”
张刘二人听得眼前一亮,喜道:“如此说来,银子也已有了?”
吴应仁笑道:“如今还没有,不过也快了。二位大人掌管奚洲地方事务多年,可曾听说过城郊有个柳秀才,家中良田千顷、家财万贯?”
二人点头:“是听说过这么个人。”
吴应仁道:“如今查出他与五年前的寿康山贼勾结谋反,只消他一认罪,我们便可去抄了他的家。且他素来与府城富商常家交好,那常家更是富可敌国,生意遍布整个江南,若是还能查出谋反案里有常家的参与……”
说到这里,他摸着自己的小胡子,阴恻恻地嘿嘿一笑,“还愁没有银子吗?”
听到这里,张刘二人方才恍然大悟,双双长舒一口气,抚着胸口哈哈大笑起来,对着陆大人和吴应仁直竖大拇指:“二位大人高见,下官实在自愧不如啊!”
一墙之隔的窗外,杨训飞猫着腰,竖着耳朵偷听着屋里人的谈话,只听得他胸中火大,简直恨不得立时跳进去一人一刀捅死这几个狗官。他把话听了个清楚明白,施展出轻身功夫,没发出一点动静,几下翻墙离开,找到了正满面焦急等在府衙外面的柳叶。
杨训飞把柳叶拉到一个僻静之处,把听来的话对她学说了一遍,直听得柳叶小脸惨白,面无人色。
“原来如此……他们贪墨了朝廷拨下来修建河堤的公款,如今朝廷要追查,他们便想抄了我家和常家来填补亏空……”她气得咬牙切齿,“这帮草菅人命贪赃枉法的狗官……”
骂人解决不了问题,柳叶此时的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这整件事。原本以为只是得罪了什么仇家,人家为了寻仇,买通知府和知县联手陷害柳大川,可现在看来,事情根本不是这么简单。
这件事完全不是可以用破财消灾的方法来解决的程度了,那些人要的不是他们孝敬上去的那一点钱,而是柳家和常家两家的全部身家性命……恐怕柳大川谋反还只是个引子,他们最终的目的还是在常家,所以哪怕柳叶把自家的全部财产都送给他们,他们也会不为所动。毕竟和常家比起来,她柳家的那点财产又算得了什么?
杨训飞恨声道:“今日季大人已启程回京,如今的布政使司群龙无首,自己也乱成了一锅粥,哪怕我们想越衙上告,状告知府,也是无人审理。”
都指挥使走了,布政使也走了,如今整个奚洲最大的官就是那个知府陆大人了,要想告他,能去哪里告?总不能现在开始动身去京城告御状吧?先不说赶不赶得及,就算能赶得及,御状是他们平头老百姓轻易能告得了的吗?……
柳叶问道:“不是说会有下来查案的钦差吗?有没有消息说他什么时候能到?”
杨训飞皱眉摇头,想了想,道:“大不了,我就去劫大牢,然后带着你们一家远走高飞,去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生活。”
柳叶急道:“万万不可,我们走了,常家怎么办?我们可以什么都不要的一走了之,可常家祖宗世代的基业都在奚洲。他们现在摆明了目的在抄家补亏空,这事必须好好地用正道解决,不能用这种方法,否则还是要拖累了常家。”
杨训飞大拳头狠狠地砸到路边的墙上,墙灰掉了一地。柳叶也沉默了,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是一筹莫展,她觉得她现在遇到了两辈子最大的一个难题,一个目前看来根本无解的难题。
过了良久,柳叶无力地道:“看来惟今之计,只有是祈祷那朝廷派来的钦差能早点到了……”
说着,抓着杨训飞的手,“大飞子,今晚你有没有法子能进府衙大牢一趟?”
杨训飞问道:“你是要我去见你父亲一面。”
柳叶点点头,道:“我要你去告诉他这事情的全部原委,然后对他说,无论如何,千万要咬死不松口,不管他们使什么手段,都绝对绝对不能认罪,能多拖得一天就是一天。”
大成律法相对开明,逼供可以,但逼供致死是严令禁止的。
顿了顿,她又道,“还有衙门里面的那些差人该打点的也要继续打点,银子要多少有多少,不用替我省,只求我父亲在里面能少受些罪……”
杨训飞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
柳叶感激地看向他,道:“你夜闯大牢,万事一定要当心……要是连你也出了事,我……我……”说着眼眶都红了。
杨训飞一颗心疼得要滴出血来,哪还顾得上这是在外面,一把将她拉入自己怀中,摸着她的头,柔声道:“别怕,我心中有数,区区几个狱卒还奈何不了我什么。今晚事成之后我会去找你,你乖乖地等我。”
“嗯……”柳叶把脸深深地埋进他的胸膛。
过了良久,杨训飞忽道:“对了,还有一事。我查到在莺翠去外宅养胎之前,李珍珠曾去风月楼找过她。”
柳叶猛地抬起头:“李珍珠去找莺翠?”
杨训飞点头:“我查到她那日作男装打扮,去风月楼找莺翠,当日她走后,莺翠就爽快同意去外宅养胎一事,目前虽看不出这事和你父亲的案子有什么关联,但我总觉事出蹊跷,因此姑且告知你一声。”
柳叶低头沉思,这件事里,会有李珍珠什么事?她一个富家小姐,和莺翠一个青楼妓,女能有什么瓜葛?莺翠和大命交好,想嫁入柳家,这件事有心之人不难查到,李珍珠去找她,怕还是因为和自家的仇怨,想借着莺翠之手报仇雪恨。
奚洲有钱人千千万,知府为什么会偏偏选中乡下的一个柳家?这里面会不会有李珍珠的推波助澜?
“大飞子,我也觉得这或许是一条线索,你再继续查探着,看看那莺翠和知府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杨训飞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如今正在查。”
那边陆大人和吴张刘三人商讨完了填补贪墨亏空的对策,回到公堂之上,下面衙役报说柳大川因不堪刑罚,已经昏死过去。陆大人成竹在胸,竟也不着急,吩咐道:“把他押下去留待明日再审。”说着便退了堂。
到得晚上,柳叶一家子在家坐立难安,哪里还有心思睡觉?只在那里踱来踱去地等杨训飞的消息。
等到了后半夜,终于等来了一身夜行衣的杨训飞,赶忙把他让进屋来。柳叶先是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他浑身上下没半点伤痕,这才放下心,问道:“大飞子,见到我父亲了吗?”
杨训飞点点头,先是喊了“太太、大姑娘、明月姑娘、大公子、三姑娘”,这才道:“见到了老爷,把姑娘的话都带到了,老爷说他心中有数了,让太太姑娘公子放心。”
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柳叶关切地问道:“你……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杨训飞摇头,趁着其余几人没注意,冲着柳叶微微一笑,回了她一个“你放心”的眼神,然后又道:“还有一件事,我查到那莺翠原来与知府庶子陆霖云交好,陆霖云平日就是个好寻花问柳的,最常去的便是风月楼,每次去必指名莺翠。莺翠曾经还打过主意想要陆霖云替她赎身,碰了钉子,这才把心思动到了堂公子的身上。”这堂公子自然指的是大命。
柳叶沉吟:“如此说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先是李珍珠找到莺翠,要她帮忙陷害我家,然后莺翠又找到那陆霖云,陆霖云再去找的陆知府。五年前山贼来袭时的具体情形,想来是莺翠从我大堂哥那里听了去,再告诉了陆霖云,陆知府以此借题发挥,和吴应仁联手做了假口供,要逼我父亲认罪。”
提到“大堂哥”,柳叶心中一动,那日大命举止反常,是否和莺翠有关?那天夜里不寻常的动静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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