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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动荡(三)
人间的杀手总是一身黑衣,无论白天黑夜,他们并不是喜欢杀戮,只是为了谋生。喜欢血腥的要么爱好鲜红,要么偏好雪白,比如她。
梅花本是高洁的象征,一朵朵鲜艳的血梅在洁白的衣裙绽放,更加珍贵,冲击着眼球,愉悦着心情。温热的血液透过布料触碰她冰冷的皮肤,好似初春的冻土被生机勃勃的梅树冲击。
她原来对这种强赋意义的花朵不感兴趣,可点缀在她黑暗的灵魂外时,她凭空多了几分喜欢。
打斗之中,一时酣畅淋漓,束起的头发松散,披了下来,秀发沾染血液,甩动之中挥散着甜腥的味道,有点上头,莫名的欢畅。
她有些累了,喘息之间,敲敲自己酸疼的右臂,直起腰开始微笑。她真的不够强大,不能一一杀死,还是要借助外力。
她召唤新朋友,通过伽蓝佛珠,上面的一百零八颗舍利佛珠在空中旋转盘绕,发出湛蓝的光芒,那是她最喜爱的颜色。佛珠听到她的请求,邀请了新人加入这场盛宴。
缅苍山孤单的冤魂太多了,争抢着盛宴的入场券,仔细听,它们在咆哮,在哭诉,在嘶吼。整个缅苍山在她的掌控下地动山摇,无数尸骸从地底炸出,迫不及待感受外界新鲜空气。
它们用最野蛮的方式表示感谢,奉她为主,听任她的调遣。缅苍山立马下起了血雨,细雨如丝,温柔地飘在脸上,洁白的衣裙被灿烂的梅花填满,旧的还未凋零,新的风华正茂。
越来越多的朋友加入进来,加入她的阵营,铡刀挥向它们曾经亲密的战友家人,一起陪她欢呼胜利的到来。
抢来这佛珠是她做的最正确的事,缅苍山是多么有名的妖山,妖族数量庞大,魔族人数也不可小觑,不到一夜功夫,尸骸遍地,血流成河。原本就没有生气的山野,如今更显荒凉,只剩下她浑身湿透,躺在腥臭的泥土里,望着没有星星的夜空。
很可惜,杂鱼死一条还是千条,微不足道,她所在意的大鱼跑了,还是两条。
谢行跑了很正常,缅苍山是他的地盘,他想躲,没人能找得到他。明润找不到就让她很不舒服了,他是何时在她眼皮底下溜的,整座山明明被她封印住了。
明润是不是感受到了她的杀意,故意藏起来了?怎么她一直感应都感应不到呢,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要他的命。
安乐抬起头,看向面前的谢行,沙哑问道:“明润是被你藏起来了?”
“不然呢,那个木头还妄想一边劝导你一边带你回去领功呢,他和你也算是朝夕相处了,对你一无所知。”谢行摩挲着剑柄,笑得苍凉。
安乐低头嘀咕道:“他还真是男主命格啊,呵。”
谢行没听清她的话,投来不解的眼神,安乐又笑道:“我死后,你准备去哪?”
谢行手不自觉颤动一下,他没有答案。师父早已作古,召良也死了,整个缅苍山也亡了,很快世上唯一的羁绊就要被他亲手斩断,他还能去哪里呢?活了两千年,最开心的时候还是那零碎的在缅苍山的日子,已经回不去了。
兵器库的光线昏暗,遮住了谢行眼角点点泪花,他克制自己的情绪,冷淡道:“和你无关。”
安乐莞尔,“请将我的骨灰洒向人间各处,随风自由地飘散吧。”
“如你所愿。”
“话已说开,动手吧。”
谢行拔了剑,脖子的皮肤触碰到寒铁,忍不住颤抖。
“放心,我会给你个痛快。”
安乐闭上眼睛,“多谢。”
突然整个结界抖动,安乐跌在地上,谢行也一个趔趄,看来贺空晴受了重伤。
谢行重新举起剑,不忍道:“你……可还有遗言?”
“坏人死于话多,你听过没?”
天京动乱,战神的人马包围了整个天京,挟持了帝君流光,稍有不从者斩。
天京经过一次双帝相争,已经对流血牺牲吓怕了,大多数人选择当起了缩头乌龟,另一部分人好面子,先是挣扎两下再从,就像青楼的花姑娘先摆摆清高,有个名声,再听之任之。
大家互相安慰,他们已经是几千岁的老人了,对俗世已经看开,荣华富贵、权力筹谋对他们来说没有吸引力,谁来坐那个位置重要么。
流光的力量被压制,押进了灵池,一路上哑笑,透着苦涩和不甘。
灵池是历任帝君仙逝后的长眠所,位于天京北边兵器库的北边,是天京最边缘的地带,不是帝君本人没人能够进得去。
灵池没有过多的机关阻碍,一个山洞进去,就能看见里面巨大的溶洞。溶洞里除了钟乳石,再就是中间一处平平无奇的水池,上面漂浮着硕大的莲花,却没有一片荷叶,每朵莲花的花心就是帝君的棺椁。
流光对这个地方再熟悉不过,他的肉身几千年躺在里面,莲花有灵,天命守护帝君的遗体。曾经安放过他的莲花因为自己的失职而萎缩,大大的莲座上面皱皱巴巴、蔫蔫的花瓣,好像菜市场没人要的烂菜叶子,和其他舒展的花瓣形成鲜明的对比。可能是莲花感受到了主人的气息,皱缩在一团的花瓣重新张开,等待着他的回归。
帝君巨大的灵力和仙气不会因为死亡而直接消失,流逝的灵力和莲花相互依托。莲花靠灵力养活,能力越高的帝君他的花瓣越大越好看,同时,帝君的遗体不腐也全靠莲花的滋润。灵池的水都是精华,通向天河。
从来都没人试过,如果活人跳进灵池会发生什么,是功力大增还是暴毙。也没人敢活着坐进莲花里,除了流光,事实证明除了能和莲花培养感情以外,也没什么副作用。
“终于回到了你该回的地方。”
流光身缠数十道灵锁,碎发飘散,褶皱的皮肤上几处淤青。如果不是他年事已高,如果不是他仙骨萎缩,他怎么会败于贺空晴这个人类之手,那是他们神族创造的产物,输给他他羞于瞑目。
“你别得意,人族成神的寿命可比不得自然生长的天神。”
“确实比不得,不过所剩的寿命也够了。”
贺空晴完全是胜利者的姿态,他已经构画好蓝图,他的世界观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改变不了自己,只好改变世界。现在只要他登上那个宝座,发号施令,一件一件,很快新秩序会建立起来。人族不再等同于高智的动物,而且天京臣工的后备军,他们比自然天神更有智慧,理应受到更多的优待。
“你这个位置坐不上去你信吗?”
流光的笑不知是在嘲讽,还是故意在挑拨贺空晴敏感的神经。
“你忘了太一星君是怎么死的吗?他说从你退位开始,你的帝君运就断了,我替你杀了他。结果你看到了,你虽然坐的时间不长,总归是回来了。”
太一星君那个腐朽呆板的样子,每次想起来都要发笑。什么只效忠帝座,不听命于个人,结果倒好,泉谷那个傻子为了那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要暗戳戳地处死他。关键是他还觉得死得其所,明明给过他机会,生门不走,偏走死路,怪谁?
流光继续刺激他,“你知道为什么神族一直看不起人族吗?不是因为是父子关系,也不是创造和被创造关系,你们总是喜欢为了某一个目的不择手段,城府有算计有,唯独能力没有。神族自古以来崇尚绝对力量,可惜你不够格。”
贺空晴听罢放声大笑,手中的剑都快抓不稳了。
“流光帝君年纪大了,记性不大好使,让我给你捋一捋你们神族干的好事。你为了长生不老强逼药神,他给不出灵丹妙药,你就制造事端处死金城神君,最后假死还扣在人家头上,这不叫城府?姬妙活着的时候被你控制对付魔族,死后成了陶俑,还要被你操纵为害人间,掏空天兵,这不是算计?只有人族的城府叫城府,神族的阴谋诡计就视而不见,流光啊流光,你还真是双标呐。”
贺空晴对于人族多城府,神族多单纯的说法深恶痛绝,都是长着相同的脸,干着同样的龌龊事,凭什么人族就叫担此骂名。
贺空晴不给流光机会辩解,掌心发力,把他锁成一条狼狈的蚕蛹,只能蠕动。属于流光的那朵莲花渐渐绽放,漂了过来。流光被扔了进去,花瓣重新拥抱主人显得格外亲切,紧紧包裹住,不留一丝缝隙。
贺空晴目光在水池中游走,他在物色他的坟冢,远处那朵又大又粉嫩的看起来不错,金色的花蕊毛绒绒的,躺上去一定很舒服,中心那布满莲子的莲蓬看起来有点丑陋。近处的这朵虽然小了些,可莲蓬青嫩,莲房并不显眼。
贺空晴又想到了他姓贺,他应该埋在他们贺氏的石室里,对了,安乐还在兵器库关着,等他忙完了手头上的这一切,就带她回来。
自从分开后,他一直忙于正事,很少观察她怎么样了。贺空晴开了眼,去搜寻她的身影,可是兵器库空无一人!
贺空晴搜寻眼中的录影记忆,她真是好本事,还藏了这么一手,连修为都没了,还能跑。
上位者的喜悦他还没有享受够,就掉进了另一个烦恼中,贺空晴眉头皱在一起,脸绷紧,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过了一会,他释然了,也好,终归是要有个了解,此女子本就难以掌控的住,除掉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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