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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
李乐安与冯晟仔细翻阅了聂世朴献上的证据。
账目清晰,信件直指孙家。孙家作为幕后主导,与刘、聂两家勾结的罪行铁证如山。
“证据确凿,足以动手。”冯晟合上一本账册,语气果断。
李乐安点头正要下令,谭明新却面露犹豫迟疑地开口:“殿下,冯少卿……请容下官多言一句。这孙家,不同于根基浅薄的刘家,也非聂家这等骤富之户。他们是根植于洪州几百年的世家大族,亲朋故旧,门生故吏,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下官还听闻,孙家与京中某些贵人,也往来甚秘。我们是否……再谨慎些,从长计议?”
李乐安抬眼看他,唇角微扬,“谭大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谭明新心头一震,立刻躬身,“殿下英明,是下官思虑不周。”
行动计划很快商定。见天色已晚,李乐安便让众人都回去休息,一切等明日再行动。
晚饭后,冯晟在房内看卷宗,听见敲门声。开门见冯昱低头站在门外。
“进来吧。”冯晟侧身让他进屋。
冯昱磨磨蹭蹭地进来,站在桌边一言不发。
冯晟放下卷宗,无奈地叹了口气,“为聂世朴的事不高兴?”
冯昱抬起头,满脸不解与难过,“大哥,你和殿下……今日在堂上,打的到底是什么哑谜?为什么殿下明明在聂家已经接受了聂世朴的投靠,回来却又要依你的意思将他下狱?既然最终要关他,为何当时又给他希望?我不明白……”
冯晟沉默片刻,郑重说道:“阿昱,你选择的不仅仅是一位公主。她心中有丘壑,眼中有山河,她可能……永远也无法回馈给你所期望的同等的男女之情,你要明白这一点。”
冯昱闻言,眼神黯淡了一下,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我知道。”他随即抬起眼,声音压得更低,“殿下她……是不是有志于……”他没有明说,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京城的方向。
看到冯晟没有反驳,冯昱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苦笑了几声,语气带着自嘲,“我真是太迟钝了……竟然直到现在,才隐隐约约反应过来。”他沮丧道,“大哥,我是不是太蠢笨了?”
“你不笨,”冯晟宽慰道,“只是性情纯真,不会凡事都往深处想。”
“那……殿下明知聂世朴所为于法不合,今日为何先是接受,回来又同意下狱?”冯昱依旧执着于这个问题。
冯晟反问道:“你觉得经过此事,聂世朴对殿下是怨恨,还是感激?”
冯昱想了想,“自然是感激,殿下免了他的死罪。”
“那殿下既得到了孙家聂家的罪证,也向所有人展示了她法外容情的‘仁慈’,最终还让聂世朴这个人才对她死心塌地?”冯晟继续引导,“若是来日聂世朴立下大功,殿下是否有充分的理由,将他从狱中放出,甚至予以重用?”
“若是聂世朴日后得以被重用,便是殿下立与江南乃至天下的一面旗子。告诉天下众人,公主不论出生,有过就罚,有功必赏。”
冯昱愣在原地,仔细咀嚼着大哥的话,过了许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脸上再次浮现苦笑,“我……我真是太蠢笨了。竟然连这层都没想到。”
“你只是心思纯善。”冯晟重复道。
冯昱却忽然感到一阵恐慌,他看向冯晟,眼中带着担忧,“大哥,我这样……以后会不会跟不上殿下的脚步?她身边都是像你这样的聪明人,我……”
冯晟沉默了一下,抬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语气缓和下来,“或许,殿下正是看中你的这份质朴心性。这世上工于心计者不计其数,但你可见陛下,或是殿下,真正毫无目的喜欢过那些人?”
京中都说他深受陛下喜爱与重用,但是冯晟自己知道,陛下是因为他的能力才重用他,若他只是一介平庸之辈,陛下未必会多看一眼。
冯昱怔住,想起李乐安平时对待自己时,那不同于他人的一丝温和与随意。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问出了那个藏在心底的问题:“那……殿下会一直喜欢我吗?以后……也会一直只喜欢我吗?”
冯晟看着弟弟心中微叹,郑重承诺道:“阿昱,记住,无论将来如何,若有朝一日,你不想再待在殿下身边了,大哥一定会想办法,让你重新得到自由。”
冯昱闻言,眼眶微微发热,他用力点了点头,“大哥,谢谢你。我……我会努力的!”努力跟上她的脚步,努力留在她能看到的地方。
聂家的案子处理得很快。
虽然聂世朴几乎毒杀了聂家满门,但冯晟依然秉持职责,将聂家所涉案件一一审理。这不仅是为了惩治施害者,更是为了给那些曾被聂家欺压残害的苦主一个公道。
整理卷宗时发现,聂世朴杀的人,经过查证,确实都是罪有应得。他还“漏掉”了几个平日里伪装得好或罪行隐藏得深的聂家人,这些人也依法得到了应有的惩处。
这个结果让李乐安松了口气,聂从贞和柳思云更是喜极而泣。
接下来就是盘踞洪州数百年的庞然大物,孙家。
出乎意料的是,孙家并没有激烈反抗,反而异常“配合”,从上到下都老老实实接受审问。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乐安与冯晟在审判时都格外谨慎。
李乐安特意叮嘱冯晟,审理务必细致,证据必须铁证如山。在彻底查清前,先不要判决死刑,更不可轻易杀人。
因为刘家和聂家的接连倒台,尤其是处置了不少恶人,洪州百姓对李乐安和冯晟非常信任。对于官府“孙家案情复杂,需详细核查,统一行刑”的说法,民间并无异议,反而称赞公主殿下与冯青天办案严谨。
但这份平静很快被打破了。
这天,冯晟在审一桩孙家旁系子弟强占农田、打伤田主的案子。案情清楚,被告也“认罪”了,一切看起来很顺利。但冯晟多年断案的直觉却让他感觉不对劲,被告人神态过于平静,甚至有些麻木,对细节的陈述也略显刻板。
就在他起疑时,堂下受伤的老农突然激动大喊:“青天大老爷!不对!人不对啊!”
所有人都愣住了。
农指着跪着的“孙家子弟”,声音发抖但很肯定,“不是他!我记得清楚!那天来抢地、踢我的人,抬头时我看得明白,他下巴有颗大黑痣!这个人……他没有啊!”
冯晟浑身一冷,冷汗瞬间湿了后背。
替身! 孙家竟然找了替身!
震惊之后,是一阵后怕。冯晟立刻暂停审讯,把所有人都看管起来。
他心中庆幸不已,幸好殿下早有预见,下令不得轻易杀人!若是按之前刘家的处理方式,这些“认罪”的替身早就被处决了,那不但错杀无辜,真凶还逍遥法外……
他不敢再想,立刻禀报李乐安。
李乐安听后也心头一凉,怒火涌起。孙家真是罪大恶极,竟用替身来顶罪!
她不禁庆幸自己前世看过的那些悬疑案例,多留了个心眼。要是为了快点了事把这批“认罪”的孙家人处决,后果不堪设想。不但良心不安,一旦事情曝光,之前积累的声望全毁,还可能被朝野上下痛批。
“好一个孙家!”李乐安脸色阴沉的下令,“把所有关押的孙家相关人员重新看管,分开审问!”
她亲自去见孙家主。孙家主本人很多人都认识,很难假冒,李乐安还是找来谭明新、邓良泽等本地官员,还请了几位洪州有威望的老人一起确认,眼前的确是孙家主本人。
李乐安冷冷看着还在试图狡辩、坚称并无掉包之事的孙家主,“孙家主,你以为用这种李代桃僵的伎俩,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孙家主强自镇定,“殿下此言何意?罪民听不懂。”
“听不懂?”李乐安冷笑,“好,那我就让你看懂!”
她下令把目前抓到的所有孙家核心成员,不论男女,都绑起来押到高台上。同时贴出告示,鼓励被孙家害过、认识孙家人的百姓来指认。
另一方面,她把孙府的下人、仆役、护卫分开关押,按他们伺候的主人分开审问,仔细问各主人的长相、习惯、言行、身上有无特殊标记等。再让画师根据这些信息,画出每个孙家核心成员的详细画像。
接着,李乐安让衙役拿着画像和高台上被绑的“孙家人”仔细对照,也让台下百姓辨认。
效果立竿见影。在画像和百姓的火眼金睛下,一个个替身被认出来。清点下来,关押的“孙家”核心成员里,竟有近三成的人可能被掉了包!
看着台下愤怒的百姓、面如土色的替身,以及衙役不断报上来的核对结果,一直强装镇定的孙家主终于脸色大变,眼里露出真正的慌乱。
李乐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孙家主,现在,听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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