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下]衔首·重来

　　12
　　唐炳文是想回唐门的，唐掌门无视他的祈求把人留下了，左玄妙扣着唐炳文的脉门，很是新奇地瞧他故作镇定的样子，伸手为他顺头发，唐炳文转头：“观心师兄，观物师兄，静清师兄——”
　　三个道士一脸“施主你就舍身饲魔吧”的表情，张天师更是一脸不忍。
　　左玄妙的喉咙里发出某种猫儿逮到雀儿的快乐和愉悦。
　　唐炳文脸色难看极了，不是难堪，左玄妙做什么他都不会觉得冒犯，只是惊讶，还有惶恐，左玄妙这样子分明是要拿他开心，平日若是有办法还能抗衡一下，现在他没左玄妙的把柄，只会被左玄妙玩弄。
　　左玄妙的骨子里是暴戾、恶劣、无处排解的郁闷。
　　唐炳文敢说，自己没那个胆子直面左玄妙的全部。
　　叶公好龙，唐炳文好左玄妙，同理而矣。
　　左玄妙笑了，捏住他的胳膊，压低声音：“你也不想变成废人吧？”
　　唐炳文：“……”
　　左玄妙扶着他在院子里坐下，起身要去收拾自己的药材，唐炳文忍着痛拽住左玄妙的袖子：“怎么了？”
　　不是为什么，也不是想做什么，是——
　　你怎么了。
　　左玄妙感慨，这个人，当真是了解她。
　　左玄妙说：“我道心碎了。”
　　唐炳文愕然，继而表情严肃，甚至有几分忧心：“我应当如何做？”
　　左玄妙不知道如何开口，她是知道这个人在她这里是没有底线的，却没有想到这样没有底线，些许，左玄妙回避了唐炳文的目光：“我不知道。”
　　她有些寂寥：“我不知道。”
　　左玄妙指着心：“我的心里全是怨气，要把我自己杀死的怨气，这怨气不消，我不通透。唐炳文，我的心死了，死了心的人，是不配放弃和继续的。”
　　即无法继续，也无法停下。
　　她死在这儿，衔首是无解的活局，但是这一局是死局。
　　心死了，若是不能活过来，左玄妙是走不出这局的。
　　唐炳文先是一怔，继而握住左玄妙的手腕，有些用力，令左玄妙生出疼痛，只是她面上不改，平静从容地对上唐炳文癫狂的态度。
　　“怎么会……怎么会！你的道心怎么会碎！你是左玄妙啊！”
　　左玄妙嗤笑，俯视着唐炳文。
　　“左玄妙只是个人。”左玄妙轻飘飘打碎唐炳文的固执。“我可不会殉道。”
　　唐炳文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殉道？”
　　左玄妙先嗑丹，仔仔细细看唐炳文，确认这个人是真的问她为什么不殉道，保持自己的伟光正。
　　左玄妙：“唐炳文，你就不试着拯救我吗？”
　　“心都死了，还有救吗？”
　　左玄妙上下看他：“Species。”
　　唐炳文：“嗯？”
　　左玄妙甩袖子，把唐炳文丢在院子里，转身走了。
　　唐炳文想了两天，忽然笑了，坦荡大方，温柔秀丽。
　　左玄妙：“……你脑子坏了？”
　　唐炳文摇头：“你要生情。血脉亲缘的情已有，尊师同门的情已有，思来想去，你只差一个红豆相思之情，你的心要活，你要生出新的情，这才是我应该做的。”
　　左玄妙哑然，好一会儿，干巴巴地：“哦。”
　　想的比我都多，你真棒。
　　唐炳文微微笑。
　　左玄妙问：“你挺不正常的，你知道吗？”
　　唐炳文顿了一会儿，说：“唐门的大部分弟子，都不能算常人。你觉得，你正常吗？”
　　左玄妙顿了顿，颔首：“确实，修着修着，常人的心早忘了是什么样子了。”
　　修行使人变态。
　　两个人对坐着打坐行炁，气氛很好，左玄妙抬眼看唐炳文，冷笑，生情，生个屁的情，她早就断情绝爱了，死了的心还想生情？生出来也不是什么好情，唐炳文敢让她生情，她就敢把唐炳文摧折了，绝对不给下一个。
　　她疯了，疯子是不讲道理和道德的。
　　唐炳文很冷静，反正都是一死，大不了跟左玄妙同归于尽，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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