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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别
风波不信菱枝弱,犹有树静时。
苏珏坐在露落园的屋子里,他泡了一壶茶,清香随着茶叶被水翻腾着激起,缓缓飘开。
柔和的月光透过窗棂,洒满整个房间。
微风徐徐而来,擦过苏珏如画的眉眼,肆意撩拨着他半披的乌发。
窗外是千里莺啼绿映红,屋内是枕上诗书闲处好。
一派地静谧悠扬。
茶桌对面坐着的,正是如今炙手可热的李书珩。
苏珏不动声色地斟了两杯茶。
“世子殿下,请。”
“苏先生这茶奇香无比。”李书珩端起茶盏嗅了嗅,面露舒然。
“陛下赏的,自然是好的。”苏珏不置可否。
“苏先生这的好东西可真是不少。”
“世子殿下深夜造访,怕不是来套杯茶的吧?”
苏珏放下茶盏,语调上挑。
“书珩心里有很多疑问,特来先生这里解惑。”
“什么惑?”苏珏低垂着眼眸,心里却转了千百回。
此时桌上的长明灯因着风吹摇曳了一下,二人同时伸手相护。
待到两人反应过来时,目光交汇,都不约而同笑了下。
烛光微弱地照映在苏珏的脸上,无端的柔和脆弱。
“苏先生,雍州王此次谋逆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陛下是否作壁上观?”
李书珩看着这张无比熟悉的脸庞,问出了心里盘旋多日的疑惑。
明明陛下有实力破局,为何迟迟不平叛?
而且宗政初策一直谨小慎微的低调,怎么突然起兵反叛,父亲曾隐晦的向他提及过此事,他实在不解。
难道宗政言澈的死真的与陛下有关?
他也向明月询问过,明月含糊其辞,他大抵也猜出了一些事实。
苏珏见李书珩沉默,宽慰道:“世子殿下既然已经知道,便不要再多言。”
细细想来,李书珩只觉遍体生寒,陛下明知雍州王会起兵谋逆,却放之任之。
甚至还将几路将军特意调出,只为了给雍州王下手的机会。
经此一事,雍州王失了权位,朝里心向北燕的臣子也被清了大半,除了无辜百姓受难,于陛下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见李书珩显出悲戚的神色,苏珏不由得开口劝慰道,“世子殿下,人总是会迷失在至尊之位上。
可冀州,李家、乃至整个天下,都需要您来保全,有些事,不能再重来一遭,我会尽心辅佐您。”
苏珏说的郑重,李书珩也听得认真。
半晌后,李书珩才开口,“苏先生,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
李书珩心中百味杂陈,“我们都被陛下耍了,如今官员相互倾轧积贫积弱,边关战事不断,真是……”
他是长子,胸中装全是家国天下,他即可以膝下承欢,也学会了步步算计,步步权谋。
但他无法看着百姓陷入痛苦。
李书珩话音还未落下,苏珏手上的动作一顿,“世子殿下慎言。”
“露落园此时只有先生与我,难不成先生会去告密?”
李书珩哂笑一声,面上却仍不得疏解。
“自然不会,就像世子与王爷明知苏某的身份,也不言明一样。”
在李家父子面前,苏珏从不避讳自己的身份。
听到此话,李书珩愣了一愣。
他都快忘了,苏先生曾经还是经年的故人。
十几年的时光,多少的殚精竭虑阴谋算计。
到底是怎样的风霜才能让少年改变。
其实,苏珏自己都快要忘了,他曾经也拥有过的鲜活过往。
从前的燕文纯于李书珩而言,是太子,是陛下。
后来的燕文纯于李书珩而言,是高风亮节的苏先生。
而现在的李书珩于苏珏而言,是庙堂之高的未来天子。
坦白来说,他一开始是不在乎最后谁当了皇帝。
谁是皇帝他都不过是一个草民,和他又有什么干系?
可是这浩浩山河怎可落在视人命如草芥的楚云轩手里,
那巍巍殿堂之中,何故容得承文将军敬、王大人等首鼠两端之徒?
他在苏珏心里是一个符号,标志着一个清明而璀璨的时代。
“一别十几年,苏某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时候。”
苏珏语气淡淡的,所有汹涌澎湃的情绪都藏在他冷漠淡然的外表之下。
“苏先生胸有谋略经纬,籍籍无名不是你的归宿。”
李书珩说话点到为止,剩下的就尽在不言中了。
“什么谋略,不过是良禽择木而栖罢了。”
“苏先生何故妄自菲薄,你与李家如今休戚与共。”
听闻此言,苏珏沉默了片刻,心里着实感动。
“苏先生,有些话我不知该不该问。”
李书珩有些踌躇。
“什么话?”
“苏先生曾经……”
苏珏轻描淡写接过这个话题,又问:“世子殿下,真的想知道?”
“但请苏先生慢讲。”
苏珏偏过头去,望向青碧的夜空,夜空之上繁星万点闪烁,断断续续的白色碎云,飘在深蓝色的天幕上。“世子殿下,人心难测,我也不过是挣扎求生……”
苏珏不急不缓地讲述着。
伴着茶香氤氲,他讲述自己是如何火烧王城逃出了性命,又是如何得了苏十三的身份隐姓埋名;讲了他与赵安乐的忧愁喜乐,岁月静好,这一切又是怎样被人推向了死路;又讲了他是如何涅槃重生,大仇得报的。
整整十年的血迹斑斑苏珏说的是那般轻描淡写,无关痛痒。
可至始至终李书珩的手紧握成拳,死死抿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
原来风霜磨砺真的能将一人改变至此。
世间之事,原来终究难得圆满。
……
明月半墙,月光从摇曳的叶间影影绰绰地落在地上,投射进偌大的宫殿内,照亮了殿内的一方书案。
烛火跳跃在纸上明灭不定,眼睛已看得有些胀痛,楚云轩暂时放下了笔,几不可闻地叹出一口浊气,闭上眼睛稍稍缓了缓。
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当日与太子的种种。
那时他端坐于塌上,垂着眼,看着伏跪在地的太子楚天佑。
“你无召离开,又是得了谁的消息?”他开了口,问出的却是足以将人逼至绝境的一句话。
太子的身形骤然颤了颤。
即便早已做好准备,这突然而至的问题,依旧让太子一时间感到了猝不及防。
太子凝视着身前的地面,许久许久,终是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开口。
“没有谁的消息,是儿臣的家臣。”
“是吗。”楚云轩的声音淡淡地自头顶飘来,听不出喜怒。
太子低低地垂着眼,不敢抬头去看对方的神情。
又是良久的沉默后,才好似下定决心般,继续道:“父王性命攸关,儿臣忧心,不能坐视不理。”
这一次,太子等了许久,却并没有听到楚云轩的回应。
太子胸中一痛,只觉得一颗心仿如落入深海般,一直一直狠狠下坠,仿佛没有尽头。
“寡人知道了,你回去吧,无召便不要回来。”
楚云轩淡淡地下了命令。
“马上便是母后的诞辰,父王连拜寿的机会都不愿给儿臣吗?”
“你母后身体不好,你无召而动,你还是别去惊扰她了。”
话音落下,太子楚天佑如同等待闸刀落下的死囚般,只是无声迎接着命运的审判。
他胸中似有无数根细细的银针在反复穿刺,疼痛而酸胀。
而他能做的唯有拼命忍耐。
“儿臣谨遵父王之命。”
这是太子跪地拜伏与他说的最后一句,他心狠吗?
不,不是。
他是在捍卫自己的权位,即便他的亲生孩儿,亦是西楚的太子,他也不能容忍。
他没有做错。
记忆回笼,楚云轩望着跳动的烛火,神色冷硬。
用宗政初策做引,铲除朝中的北燕旧人,这笔买卖,实在划算。
他早就算准了宗政初策会报复,会反叛,但他也清楚,宗政初策注定会失败。
这一步旗,他早就下好,就等着宗政初策上钩罢了。
至于那些死在硝烟中的百姓,作为他的子民,这是至高无上的荣幸。
想到这里,楚云轩眉头舒展,眼里正映着中贵人灵均缓步而来的影子。
他在他的面前站定行礼,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
波谲云诡,你虞我诈中,灵均从来都站在他这边,实在难得。
“陛下,宗政初策吵嚷着要见您。”
话音刚落,楚云轩轻笑一声,“他想见寡人?也好,该让他死个明白的。灵均,引路吧。”
“是,陛下。”
……
月色低垂,曾经煊赫的雍州王府如今只是一座空荡荡的华丽的空壳。
里面囚禁着的正是兵败垂成的宗政初策。
楚云轩迟迟不下旨审理,他就是也要让宗政初策也惶惶不可终日。
性命握在别人的手里,不知何时才能够解脱,这可比直接杀了他还要有意思。
“吱呀”一声,王府的大门缓缓而来,唯有微弱的烛火在灯笼中不断的摇曳,显得无比萧瑟凄凉。
这里已经没了伺候的侍从奴婢,除了那个宗政无筹做伴,宗政初策可以说是孤家寡人了。
因为宗政言澈的尸体已经被楚云轩火化,不该留着的人,就不必留的太久。
夜色漫长诡谲,在中贵人灵均和几班侍卫的簇拥下,楚云轩推开了关押宗政初策的房门。
彼时的宗政初策正于塌上安睡,听到声音他猛然惊醒,一番动作下他身上的锁链叮当作响。
宗政初策一看向来人只是轻哼一声,接着又躺下侧身而卧。
“楚云轩,你是来看我笑话的,还是来看我是不是还活着的?”
“宗政初策,你一届罪臣,见到寡人应当下跪才是。”
“我若不跪呢?”宗政初策斜眼看着楚云轩,比从前多了少有的硬气。
楚云轩朝侍卫使了个眼神,后者便走过去将宗政初策按的跪倒在楚云轩面前。
楚云轩看着宗政初策挣扎的狼狈姿态,嘲道,“你也是北燕的叛徒,是寡人延续了你的荣光,你却恩将仇报!”
“那也比你狼心狗肺要强!”
“你好生待着吧,寡人不会杀你。”
楚云轩淡淡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多看宗政初策一眼,转身出了就要准备离开这座专门为宗政初策打造的牢房。
“楚云轩!”
宗政初策愤怒的朝楚云轩怒吼,他恨不得那困住他的铁链在长一些,好把眼前人一起拖下地狱。
挣扎了一会儿,宗政初策跪倒在地,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表情似怒似笑,又突然长笑起来。
笑完,他看着楚云轩的离开的背影,叫住了他。
“楚云轩,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年青州王府的悲剧到底从何而起吗?”
虽是问句,宗政初策却肯定极了眼前之人一定会回头。
果然楚云轩停下了脚步,但并没有回头,“怎么,你又要编什么故事?”
宗政初策站起来拍拍衣服,盘腿而坐,他笑着看着眼前人,好似一切又回到从前。
“楚云轩,你真的不想知道你的父亲到底因何而死吗?”
“建安帝已死去多年,还提这个做什么。”
楚云轩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被披风挡下右手却紧紧握住,可见其实眼前并不平静。
“不,不全是他,那件事还另有隐情。”
“什么?”楚云轩回头道。
宗政初策看着楚云轩,拍了拍地面,示意他坐下。…
楚云轩轻笑一声,还是坐了下来。
他倒要听一听这个宗政初策还能说出什么来。
“你是要和寡人说什么呢,我记得知道当年这件事旧情的人已经都死了吧,这一点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难不成你是要同寡人讲先王的怎么死的,若是如此大可不必,毕竟寡人怕你做梦。”
楚云轩刻意加重了最后二字。
“哦?这是为何?”
“因为你只会比先王更惨。”
“那我可真是害怕?”
“好了,寡人到底如何处置你与你无关,不如直接说,究竟要告诉寡人什么。”
“你这么着急的吗?”
“寡人的耐心是有限的。”
“其实,当年之事非常的简单,你父亲确有谋逆之心,建安帝根本没冤枉你父亲,都是你父亲咎由自取!”
宗政初策说的极其缓慢,语带傲慢与戏谑。
他也知道楚云轩的软肋。
“胡说!”
楚云轩瞳孔一缩,虽不过转瞬。但还是被宗政初策发现了。
“你竟不知道吗?”宗政初策故作惊讶,“原来你也不过是个傻子,哈哈哈哈……”
“满口谎言,寡人为何要信你。”
楚云轩知道这是宗政初策故意在激怒他,他偏不上当,什么狗屁荒唐的话。
一切过错根本就是那建安帝的!
“不信就算了。”宗政初策故意摇了摇头,神色叹惋。
“寡人当然不信。”
楚云轩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跪在他身前的宗政初策。
不过是困兽最后的挣扎,还真是上不得台面。
“放开他,让他好好睡,反正他也睡不了几日了。”
“是陛下。”
“那就谢您吉言了。”
得了松快的宗政初策立马回到塌上安稳的躺下,看样子是真的困倦。
“对了,你们走的时候别忘了把门关上,要不然冷的慌,还有,我想再见一见那个苏珏,那么好的一个人,多看看吧,以后可不一定能看见了……”
宗政初策盖好薄被,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叮嘱,反正很是放松。
楚云轩看了他半晌,沉默不语,周围随侍的人不免心惊胆战?
但他终是离开了。
这人临死竟还生出了几分骨气来,也是难得。
只可惜,这骨气生的太晚了。
……
又过了几日,天气逐渐凉爽了起来,雨水也开始连绵。
竟是少有晴朗之时。
今日天晴,也是难得。
一顶轿輦停在被封的雍州王府门口,
几个内侍压下轿子,苏珏优雅的挑开轿帘,躬身走出来。
“我奉陛下密旨前来,不要惊动旁人,引路便是。”苏珏向门口走去。
看守的侍卫点头不迭,忙鞍前马后叫人去开门带路。
苏珏又叫内侍在门外等,只带了小苏元进去。
宗政初策已在此幽闭多日,室内久未开门,散着一股霉腐味。屋内摆设整整齐齐,只是无人打扫,落了一层灰。
他枯槁的坐在椅子上,身边还摆着已经凉了的饭菜。
不过数日,他却似乎苍老了不少,鬓边添了白发。
听见门开的声音,他伸手挡住光亮朝门口看去。
“王爷,别来无恙。”
苏珏慢条斯理的走到主位的下首坐下,手指轻轻擦了擦几案上的一层尘土。
宗政初策声音嘶哑,虽潦倒却仍有世家子弟自带的骄傲体面,“公子还肯来看本王,本王真是荣幸啊。”
苏珏摇头哑然失笑,“王爷,成王败寇,您还没想明白吗?”
宗政初策不屑道,“是乱臣贼子,还是千秋骂名,本王从来都不在乎。”
“王爷不在乎,可草民在乎,因为这次战事,多少百姓家破人亡,王爷就真的无动于衷吗?”
宗政初策大笑,“本王为何要在乎?”
苏珏咬牙切齿的看他,“王爷就这般视人命如草芥吗?”
“公子,这世上谁不是命如草芥?难道我的澈儿就不无辜吗?我也只是想要安稳的活着,这有错吗?有错吗?”
苏珏听他如此说亦有些黯然,坦诚道,“想活着当然没有错。”
“我这一生都圄于权利,机关算计,我自认没有对不起谁。我这一生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前朝的末帝,还有我的澈儿,其他的,我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
苏珏听着这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只觉讽刺,他仰起头望着雕梁画栋的屋顶,许久才回过头无甚悲喜的凝视着宗政初策,只余平静,“王爷一生富贵,对于王爷来说,亲子离世就该让旁人也尝尝这种滋味吗?”
“公子想说什么?”宗政初策问道。
苏珏失望的摇摇头事到如今,他仍是这般高高在上,他从没了解过什么叫人间疾苦。
“世子去世诚然是陛下之过,您向他索命报仇也无可厚非,可您想过旁人吗?您想过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没了父母双亲,他要怎么活下去吗?”
“您知道战火之下百姓们饥寒交迫的滋味吗?
您知道百姓们为了和野狗抢食被咬的浑身是血吗?
您知道被一群乞丐拳打脚踢疼的站都站不起来吗?
您知道百姓们病的快死了没钱买药治病吗?
您知道多少人为了一顿饱饭、一件避体的衣裳,身体、尊严,统统都可以不要。
王爷,您知不知道,这世界上真正的苦,是苦的看不见一丝天光的。”
宗政初策听着他说震惊的不能自己,他从未想过这些。
“本王,本王……”
宗政初策嗫嚅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就是因为王爷,如今雍州城里还弥漫着散不去的硝烟味,多少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其实我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这么做?你就没有哪怕一刻想过后果吗?
你起兵的时候真的没想过那些普通的百姓该怎么办吗?
甚至你还利用他们,利用他们的无知和对孩子的悲痛,让他们替你卖命,你怎么忍心的啊?”
面对苏珏的质问,宗政初策一下子没了精神,他只是反反复复的说着。“可我的澈儿还那么小,他也是无辜鹅啊……”
“楚云轩杀了我的澈儿,我想要报仇,我又有什么错……”
苏珏听着他平静的倾诉,红了眼眶,不忍道,“就算可怜天下父母心,你也不该拿无辜百姓的命去成全你的慈父之心。”
“不,不,我还没输,陛下还活着,他会替我报仇的……”
宗政初策的精神已然出现了崩溃,他开始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无法自拔。
“陛下,谁是陛下?”
“陛下就是陛下,是北燕的陛下燕文纯,他就在我的眼前啊!”
宗政初策自言自语起来,眼神却始终落在苏珏的身上。
苏珏只是冷冷一笑,“可是我只能是苏珏,永远不会是燕文纯。”
宗政初策摇了摇头,对苏珏终是愧疚,他突然跪地,膝行了几步,仔细抬头打量着苏珏。
或许在生命的最后他终于找到了慰藉。
宗政初策依恋的蹭了蹭苏珏的衣袂下摆,仿佛在补偿一份多年未竟的心愿。
同时,他也悄悄往苏珏的手中放置了一物。
“陛下,这是北燕最后的死士,我命不久矣,就让他们陪着陛下重新走到那天下至高之处吧。”
苏珏却只是摇摇头,温声道,“我不是你的陛下。”
宗政初策苦笑着叹息了一声,“的确……”
二人谁都没再说话,就这么安静的一坐一跪,直到日头西斜。
落日余晖洒进窗扉,苏珏站起身走到门口,临出门,宗政初策又突然叫住他,踟蹰道,“陛下,对不起……”
苏珏摇头,“王爷不必向我道歉,我只是草民苏珏。”
“不,您就是陛下!”宗政初策神情激动,身上的锁链哗啦作响。
“陛下,报仇!一定要向楚云轩报仇!”
宗政初策的声音近乎失控,苏珏将他的声音抛在身后。
殿门重重一关,便隔绝了门里门外。
其实苏珏没有走,他站在门口,不多时有侍卫匆匆去向楚云轩禀报,“罪臣宗政初策畏罪自杀。”
对于宗政初策来说,多年爱恨,终于一笔勾销。
“王爷,一路走好……”
夕阳余晖下,苏珏举着酒杯遥寄故人,想来此时宗政初策已与妻儿团圆。
苏珏饮尽杯中酒,将酒杯随手扔在地上。
王府中钟鸣声响起,连击三声。
诸侯崩。
另一间空屋内,宗政无筹听到外面的钟声,他知道是他的王爷去了,他扒着窗棂,两行热泪流下,“王爷,无筹来陪你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让人心里发颤。
“还记得王爷说过,无问生平多少事,不过坟头酒一杯。”
说罢,宗政无筹一头撞在柱子上,算是得了解脱,他莞尔笑笑,“王爷,黄泉路上,不孤单了……”
此时,起风了。
苏珏最后看了一眼这座荒凉的王府,再无留恋的打马回了郡主府。
也好,那便祝故人从此山高海阔,来世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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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送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