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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忘
颜朝辞也不管宵禁不宵禁的了,直接闯入了偏殿。
纪星河被惊醒,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血怎么都止不住的纪云间,颜朝辞的衣衫已经被染红了大片。
纪星河也来不及多问什么,立马把纪云间转入屋内,随后关了门。
颜朝辞这一番强闯,动静不能说不大,颜家仙府夜巡的人都赶过来了,颜易宸也被惊动。
颜易宸头一次见颜朝辞这样六神无主的样子。
颜易宸看着他满身的血,斟酌了下道:“和纪云间有关?”
颜朝辞点了点头,“哥,我………”
颜易宸等了半天,还是没有等到 “我” 后面的话。
经过这么一闹,纪云间犯宵禁的事是瞒不住了。
但毕竟是颜朝辞给的玉牌,玉牌的效用在那里,因此倒也不算犯错。
但颜朝辞还是自己去领了罚。
时间一晃过了三天,纪云间却还是没有醒。
颜朝辞领完罚后立马开始查纪云间这种情况对应的病症,同时他还派人去查了纪云间的身世。
窗外的玉兰花开了满树,芬芳馥郁,沁人心脾。
颜朝辞站在窗前,默然不语。
纪星河给他递了信,约在藏书楼见面。
颜朝辞如约而至,纪星河也早早的就等在那里了。
纪星河开门见山:“我知道你查了,想必你也知道了吧。神魂化人这种事云间肯定不是第一个,颜家存书众多想必也有记载。”
颜朝辞沉默片刻,“当真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纪星河苦笑道:“颜家医术绝伦,连颜家都没有办法,你问我?”
藏书楼寂静无声,半晌颜朝辞才道:“对不起,怪我…………”
话还没说完纪星河就打断了他,“喜欢这种事,谁都没有错。他自己的选择,错不在你,况且你也不知道实情。我虽然没把他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但我也告诫过他,是他自己踏出这一步,谁都怪不得。”
颜朝辞垂着目光看向湖中莲叶,“我把他从人间带回来的时候,只大概知道他是情绪感知有问题。若是我再留心些,也不至如此。”
纪星河叹了口气,“他自己要踏出禁忌,我们再怎么防备都没用。更何况没有人能做到真正的无欲无求,他又是这样的性子,早晚都是要受这一劫的。”
“他醒了吗?”
“还没有。他自从冲破了一次禁忌,我之前设下的所有的限制都失去了效用。他现在可以感知情绪,拥有自主的感受。但为了防止出问题我还是尽力把这份感知削弱了。然后前几天又出了这种事,情感已生,禁忌已犯。我现在只能动用法术,把他的魂魄锁住。”
颜朝辞攥着衣袖道:“他终归是没有心的,盛不了情感。帝神打算如何?”
纪星河望向天边流云,半晌轻声道:“让他忘了吧,情感既然已经生出,就算取出来也会再生。而且他这种情况也不能随便乱取,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忘记,把情感藏起来。”
颜朝辞缓缓吐出口气,似是有些疲惫:“忘了也好。”
纪星河闭了闭眼,“颜朝辞,你看人的眼光真的不怎么样。”
颜朝辞笑了笑,没说话。
“你喜欢上了一个注定没有结果的人,后悔吗?”
颜朝辞慢慢转过身向莲花路走去,“既然已经喜欢了,就谈不上什么后悔不后悔了。”
他缓步踏上莲叶,慢慢的向颜家仙府的主殿走去。
清风微漾,将蓝色衣袍吹得纷飞而起,像蝴蝶欲舞。
纪星河施术的时候,颜朝辞也来了。
“你来做什么?”
颜朝辞朝着纪星河伸出了手。
“帝神不是要清除记忆吗,我没记错的话若是关联甚重的人在一旁,便可以施法解除这份缔连,会断的更彻底。”
纪星河仿佛要被气笑了,“懂的还挺多。你就不能给自己留点后路吗?”
颜朝辞面容平静:“我不能拿他作赌,必须永绝后患。”
纪星河皱起了眉,“一旦解除这种缔连,他真的会彻底忘记过去关于你的所有,往后对于你这个人他的记性也会很差,往往转头就忘。不管是你做过的事,说过的话都是如此。颜朝辞,你确定吗?”
颜朝辞闭上了眼,“确定。”
纪星河嗓音有些颤抖,“若是如此,你们之间将再无可能。”
颜朝辞眸中酸涩,但嗓音依旧平稳:“比起这些,我更希望他能好好活着,无忧无虑,自在快活。”
纪星河叹了口气,把红线绑上了他的手腕。
“他不会马上就忘,只会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忘记,直到最后记忆混乱,彻底遗忘。若是太难受,以后记得避着他点。”
颜朝辞另一只手攥紧了衣袖,一言不发的感受着法术流动,红光大盛。
那天下了场雨,玉兰花瓣落了满地。
颜家众人看着颜朝辞又变成了以往那副冷若冰霜,孤独又沉默的样子。
而且他好像在刻意的躲着纪云间。
纪云间整日寻不到人,问其他人其他人也不知道,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颜朝辞却忘记了。
他最先忘记的是那晚玉兰梢头上发生的事,只记得那晚月光白墙,而他似乎折过一枝不知去了哪的玉兰花。
颜朝辞想避,但奈何纪云间要找,终究是避无可避。
“颜哥哥,你这几日去了哪啊,怎么怎么找都不在?”
颜朝辞垂下眸:“闭关。”
纪云间当即玩笑式的锤了他胳膊一下,“这么厉害了还去闭关,你让我这种怎么办?”
末了他就下意识的拽着颜朝辞的袖子往前走,颜朝辞看着他的背影沉默片刻,还是没有把他的手甩开。
纪云间叽叽喳喳的说了一路,但身后的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当即转身,恰好看到了面色不佳嘴唇紧抿的颜朝辞。
“你心情不好?”
颜朝辞一抬眼又归于平静,仿佛一切只是纪云间的错觉。
“并没有。”
“没关系,跟我说说呗。”
但等了半天颜朝辞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纪云间只能叹气。
“不愿意说就算了,我讲笑话给你听好吗,没准听着听着你就心情好了。”
纪云间陪着颜朝辞慢慢的走,笑话讲了一路。
风铃响的清脆,一切仿佛都那么安宁。
颜朝辞也妥协了,避不开的话,就算了。
能这样互相陪一辈子,或许也很好。
纪云间看他心情不好,就约了颜朝辞第二天去左天庭的一处花圃。
第二天颜朝辞按照约定时间早早的就去了,然而他从晨光微露等到正午时分也没有等到纪云间的身影。
后来天空开始下了雨,颜朝辞撑着伞站在雨幕中,看着花圃中的花被雨打的东倒西歪。
纪星河看着还在颜家仙府逗鸟的纪云间皱了皱眉。
因为前一日她恰好路过,听到了纪云间邀约颜朝辞。而颜朝辞今日又一副失踪了一整个早上的样子,想想也知道为什么。
纪云间把这事给忘了。
纪星河听了半晌的雨声,终究还是不忍心。
“云间,你有没有觉得……你忘了什么?”
纪云间疑惑的抬头:“什么?”
纪星河:“颜朝辞。”
纪云间皱着眉思索了好一会儿,随后才反应过来。
纪云间连忙冲了出去。
他连伞都没有撑,匆忙的赶去花圃。
雨滴飘洒而下,淋了他满身,他也没有多在意。
“颜朝辞!”
“颜朝辞?”
…………
纪云间一直往花圃深处走,沿路撞落了不少花瓣。
他浑身湿透,白色的衣袍袍摆也沾上了花圃里面的泥水。
不知喊了多少声,纪云间终于和颜朝辞隔着一道雨幕遥相对望。
纪云间冲了过去,冲到了颜朝辞伞下。
纪云间忐忑了一下,心虚的垂着眼:“不好意思啊,我忘了……”
颜朝辞什么也没说,只是略有些责备的看着他:“怎么不撑伞?”
纪云间略尴尬的一笑,“这不急着找你嘛。”
颜朝辞的手搭在他肩头,源源不断地为他灌入温暖平静的灵流。很快纪云间的身上就被法力除水烘干了。
纪云间难得规矩了一次,安安分分的陪着颜朝辞从花圃里走出来。
颜朝辞什么也没说,但他清楚的知道纪云间已经开始遗忘了。
纪云间则是一直在想要送个什么东西赔赔罪。
二人就这样各怀心思的一路往外走。
往后这许久,纪云间自然也无数次邀约过颜朝辞,然后又无数次忘记赴约。
颜朝辞也总是一言不发的,一个人静静的等。
纪星河不会每次都在,也不会有人去提醒纪云间。
颜朝辞也不知多少次等了数个时辰,甚至等到夜幕深深,也没等到来人。
每每遇到这种情况,他也只是平静的披着一身夜露独自返回。
纪云间关于颜朝辞的记性越来越差了,但偏偏他又总是喜欢去找人家,时不时就要约一两次会面,但他又老是忘记,过后也想不起来。
颜朝辞是个没长嘴的,他不去提,纪云间自然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纪星河看不下去,让纪云间以后不准再约颜朝辞单独会面。
纪云间也深知自己记性不好,也不再邀约,有什么都是亲自跑一趟。
后来纪云间回了右天庭,但他也还是隔三差五的就去找颜朝辞玩。颜朝辞给他的通行玉牌也没收回去,他也经常悄悄的半夜来访。
往后又过了十五万年,他们各在一边修炼,除了纪云间主动过去左天庭,一般也不会碰面。
再后来,除夕晚宴柳尚青邀请了颜朝辞和颜易宸过来。
纪云间却莫名其妙的问颜朝辞为什么不给他回信。
颜朝辞愣了愣,试探着问道:“我们上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纪云间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毫不犹豫道:“十五万年前的白帝城。”
可明明他们三天前才见过。
纪云间把记忆展示给他看,颜朝辞也终于确定他已经记忆混乱了。
整整十五万年,颜朝辞看着纪云间记性越来越差,也亲眼看着他把他们之间的过往一点一点的忘记。
颜朝辞突然觉得,过往那十五万年的相伴,在此刻来说就像是一场凌迟。
但也怪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偏偏生了贪恋,存了侥幸。
他疼得心如刀绞,于是找了纪星河,请纪星河帮他把情感封存一些。
于是他发间簪子的玉珠里多了一片色彩,里面存了情,朦胧梦幻,美的醉人。
颜朝辞也终于眼底重归平静。
而后他们又在右天庭相伴几日,就碰上了纪星河剑斩若水,历劫开始。
所有过往的残缺,在此刻,终于闭环。
纪云间迷迷糊糊意识好像清醒了一瞬,只感觉他似乎是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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