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传——岁与千陌

　　踏入房门的却是一脸风尘满脸疲惫的钟离娴，而脚程稍慢的百里墨云却被一同过来的流觞狐狸拦了一下，就见其有些恼怒地将流觞狐狸从地上提了起来。

　　钟离娴见到尉迟凌霄，焦急地问道：“凌霄，你十万火急地让段公公传话，到底出了什么事？”

　　尉迟凌霄很是吃惊钟离娴所说的话，他从未要人传话回杜云城的，还让待产的钟离娴火速过来，想到这便将目光投向了门边的凤栖身上。

　　凤栖接受到尉迟凌霄的视线，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只是让段公公传了个话而已，细作什么的倒也没有安插过去。”

　　钟离娴停下步子，侧过身看向凤栖，鼻间一阵芳香，却是似曾相识，转过头问向尉迟凌霄，道：“这人是谁？”

　　尉迟凌霄突然意识到凤栖要做什么了，立马说道：“娴儿，过来，他是西祁来使。”说到最后却不知如何给眼前的凤栖一个合理的定位。

　　钟离娴点了点头，便快步朝尉迟凌霄走去，只是此时的凤栖用着与尉迟凌霄相同的声音唤了句：“娴儿。”

　　钟离娴却僵在了原地，不可思议地扭过头看向凤栖。此时的凤栖却不再是原本的样貌，而是与尉迟凌霄拥着相同的身形，一样的面孔。钟离娴愣在原地，嗅着这股香味，思绪回到了她被掳走的那段时间里，那时的尉迟凌霄周身一直都是这股香味。

　　拥着尉迟凌霄相同脸孔的凤栖看着一脸不可思议的钟离娴，不安地说道：“娴儿，毕竟现在我们都是阶下囚，虽然我们可以在指定范围任意走动，但我希望我的娴儿自由快乐不受半点委屈，所以我们一有机会就要离开这里。”

　　钟离娴随着这一句‘娴儿’，思绪再次回到了那个被囚禁的洞府中，两手不停地打着颤，看看尉迟凌霄又看看化为本来模样的凤栖，说不出一句话。

　　尉迟凌霄暴怒地吼道：“凤栖，你够了。”

　　钟离娴耳朵里一阵嗡鸣，低头看向她肚子，眼泪瞬间滑到了下巴的位置，双手捏成拳头，随即抬首望着屋上的梁柱惊叫起来，便倒在了适时赶到的尉迟凌霄怀里。闭眼前，所有的执念伴着那声惊叫，消融在漆黑之中。

　　凤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诺桑城，留下了立在门边一脸茫然的百里墨云。

　　刺目的鲜红顺着钟离娴的脚边流开，尉迟凌霄呆愣着抱着钟离娴不说一句话。

　　缓过来的钟离娴躺在榻上一言不发，肚子上的沉重已经不复存在，所有的希冀伴着流云混杂着青烟消失在那片漆黑之中。

　　尉迟凌霄小心地将钟离娴扶了起来靠在他身上，端起红枣羹，一勺一勺喂到钟离娴嘴里。钟离娴如同一个木偶般，机械式地配合着尉迟凌霄的动作。

　　尉迟凌霄一边喂着钟离娴红枣羹一边轻声说道：“孩子生下来就死了，娴儿要不要看看孩子最后一眼，是一个很漂亮的孩子。”

　　钟离娴听到‘孩子’二字，有了反应，发了疯似的将尉迟凌霄推开，退到墙角咬着牙，有些癫狂地说道：“把他剁碎了喂狗，我钟离娴没有怀过孩子，更没有生过孩子，剁碎了喂狗，喂狗。”说完拉过被子盖在她头上，不停地重复着‘喂狗，喂狗’等字样。

　　尉迟凌霄将钟离娴从被子里拖出来，拥入怀中，自责地说道：“娴儿，都是我没用，没有保护好你。”

　　钟离娴死死抱住尉迟凌霄的腰，问道：“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孩子不是你的，所以你才在殿门外徘徊了那么久，始终不肯进来。明知道不是你的孩子，为什么不让我拿掉他，为什么这么久以来你都要装出一副初为人父的样子，为什么要一如既往地对我好，而不告诉我一切，还偏偏为了这个不属于你的孩子迟迟不肯出征，你做这么多究竟为的是什么？”

　　尉迟凌霄感受到埋在他怀里的钟离娴哭得很是伤心，却也不知该如何宽慰。。

　　钟离娴哽咽地说道：“这便是自始至终都不愿碰我的原因？”

　　“不是，我只想孩子在他娘肚子里好好的。”尉迟凌霄说着轻拍着钟离娴的后背。

　　“不是你的，为什么还要让他生下来？”钟离娴闷在尉迟凌霄怀里哭着问道。

　　“看得出你很在意这个孩子，我不想因为我的无能让你再伤心。”尉迟凌霄叹着气说道。期间发生了太多的事，也就搅乱了所有的计划，原本这样的结果不该出现，而他却不得不一再忍让。

　　钟离娴的手死死扣在尉迟凌霄腰上，悲痛欲绝地说道：“难道你觉得此刻我便不伤心了？短痛也好过这种绵长的痛。如果那时拿掉，我也只会恨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可如今呢，你要我如何面对我自己，怀着一个不属于自己丈夫的孩子，成天炫耀这份幸福，难道你心里就不会有一丝不快吗？”良久钟离娴闷声又说道：“我想你也不会。”

　　尉迟凌霄将钟离娴的小脸抬了起来，望着那张布满泪迹的脸，无奈地说道：“如果你那么在乎孩子，那么等你身子好些了，我们就要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也不必等到西祁退兵了。”尉迟凌霄心软了，他见不得钟离娴为此悲痛。曾经的他对这一切嗤之以鼻，可在幻影中他看到他们一家隐居山林，也许他要的就是如此简单。如今现实将这份简单给扼杀了，他看不到未来，也体会不到幻影中的欣喜。可悲又可笑！

　　钟离娴抬头看向尉迟凌霄，苦笑着说道：“我很开心你说的这些，可是我配吗？”原来即便没有这件事，待我产下这个孽种后，尉迟凌霄还是愿意要她生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她曾一度以为尉迟凌霄并不希望拥有属于他们的孩子，所以对于孽种的降临，尉迟凌霄才犹豫万分。不过有生之年让她听到这个，她已经很满足了，可是她却再也不配了。

　　尉迟凌霄捏起袖子为钟离娴擦干脸上的泪迹，说道：“没有配不配的，这里我说了算。”

　　钟离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说道：“凌霄，我累了，我想休息片刻，顺便静一静，你也去忙你的事吧，有你的这句话死也心甘。”

　　尉迟凌霄将钟离娴小心地扶着躺好，掖好被子后，说道：“娴儿，你能做的就是等待，而我能做的就是缩短这场等待。我们都要好好的活着，至少现在我在为以后能否活下来做着准备，并不是你所看到懦弱。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得到应得的报应的。”看着钟离娴缓缓闭上眼睛，尉迟凌霄这才轻手轻脚地拉开门，离开了。

　　钟离娴在尉迟凌霄离开后睁开了眼睛，将头转向一侧无声的落泪。她很感激尉迟凌霄给她带来了世间的美好，也感激尉迟凌霄包容了所有的是是非非，可终究心底滋生出来的恨，不是三言两语就可磨灭的。

　　百里墨云一直等在房门外，见尉迟凌霄出来，上前一步问道：“皇后好些了么？”

　　尉迟凌霄看了百里墨云一眼，没有答话。随后将人带到了诺桑城城楼上，挥退了城楼上所有巡逻守卫的人员，指着西祁的军营，示意百里墨云看过去。凤栖连同狼逸飞的气息早已觅不到踪迹，西祁变得毫无威胁而言。

　　百里墨云不明白尉迟凌霄带他来城楼做什么，如若只是为了除妖，那么此时过来，不过只是多此一举罢了，顺着尉迟凌霄所指的方向扫视了一遍，视线回归到尉迟凌霄身上。

　　尉迟凌霄周身散发出妖气将诺桑城笼罩在阴冷中，很快乌云遮挡住了碧蓝的天空，狂风横扫而过，卷起的砂石在空中扑腾，伴着吹落的叶片，直冲着西祁的军帐而去，所有一切被衬得摇摇欲坠。

　　百里墨云从未见过妖气如此重的尉迟凌霄，有那么一瞬间，百里墨云觉得尉迟凌霄可能掩盖的太好，以至于所有人都低估了尉迟凌霄的实力，所有的示弱不过只是一个让他人轻敌的幌子。

　　尉迟凌霄抬手，掌心聚起一团如墨的黑气不停翻腾着，随手就将黑气打了出去。黑气直冲着西祁主帐而去，在行进的过程中不停聚集着诺桑城四周的怨气。到达主帐时，已然翻了数倍，黑气在行进途中遇到障碍物就立马破裂成无数团稍小的黑气，四散开来。四散开来的黑气又在途中不停膨胀不断分裂，最终黑气聚满了西祁军营上方，一个俯冲而下，整个西祁军营变成了一片平坦的土地。扬起的尘土随着狂风呼啸而过，遮盖了血肉模糊的尸体，泥土的气息充斥着诺桑城内外。

　　百里墨云一脸震惊地看向尉迟凌霄，内心的恐惧瞬间席卷全身，可他却阻止不了狂暴中的尉迟凌霄。从未想过那团黑气会带来如此效果，西祁可谓是全军覆没。

　　尉迟凌霄收回散出的妖气，回归到平日的模样，乌云散去，晴空万里。

　　百里墨云这才发现他自始至终都从未真正了解过尉迟凌霄，比如此刻。尉迟凌霄居然能将如此强劲的妖气运用到收放自如，而给人留下不堪一击的印象。对于这样的尉迟凌霄百里墨云不知该如何引导其一心向善，只能厉声呵斥道：“染柒，你怎能视他们如草芥！”

　　尉迟凌霄将双手背到身后，欣赏着他的‘杰作’，风轻云淡地说道：“怎么，师兄也觉得残忍！”

　　百里墨云未料到尉迟凌霄会这样作答，但也猜到尉迟凌霄闷声不作气，将他领到这里的目的，便说道：“你是在怪师兄！”

　　尉迟凌霄笑了笑，语气却异常冰冷，“怎么会呢，师兄把握的时机恰到好处，以至于我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但你不觉得有的良善，于某些人而言却是极其残忍的。你明知道麒麟玉坠的功效，为什么就给了钟离娴！”虽然说的很平常，但其中是非曲直，却不得不让百里墨云表情晦暗了一阵。

　　百里墨云背对着尉迟凌霄，低声说道：“你是想要重蹈谁的覆辙，明知道没有圣灵枝的作用，孩子生下来将要遭遇什么，为什么还要那么执拗？”

　　“所以才将麒麟玉坠及金蕙根、莘麻根、夜芗兰送到你府上。”尉迟凌霄说着走了几步转朝百里墨云的正前方。

　　百里墨云退后两步依旧不敢看向尉迟凌霄，低头责问道：“那你做这些又为的是什么，孩子并不是你的，不是吗？”

　　尉迟凌霄心头一怔，一时语塞，索性将头扭朝一侧。

　　百里墨云折身靠在城楼上，厉声说道：“那么你觉得去过宜兰苑的侍卫宮婢为何都人间蒸发了？要知道妖化的尉迟凌霄可瞧不出本来面目。可万万没想到，妖化的你，即便失了理智，也是在极力压制妖气，真让师兄另眼相看。”

　　尉迟凌霄说话语调突然软了下来，“师兄误会我了，倘若你能理解我母妃当年的心情，也许你也会赞同我现在的所作所为。”尉迟凌霄找了一个搪塞的借口，想要结束百里墨云正说到的话题。

　　百里墨云抬头冷冷看向尉迟凌霄的背影，也没去接尉迟凌霄的话。一句误会，却是歧义颇深，尉迟凌霄你到底在解释什么，过去还是未来？可能确实不懂，可却不能对你的所作所为不管不顾，即便阻止不了你毁天灭世。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