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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4 章
这是蔚少扬第一次见到幻北的创始人，即便是早已登上界主之位的歆渊，也只是在少有的几次例会中与创始人打过照脸，甚至不曾能和创始人说上半句话。
“你就是蔚少扬？”
创始人将手中把玩的珍贵玉器玩件随手扔在黄金椅前面的桌案上，问道。
“是。”
“你杀了辉炎的白夜护法奥普？”
“没有。”
“你为什么不杀他？”
少扬惊愕地抬起头来，仓皇之中对上了创始人问询的严厉目光：“你相信我没有杀他？”
“创始人问话只管回答，不要胡乱提问！”创始人身边的随行侍卫厉声呵斥道。
创始人果然是不会回答他的话，他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我又不认识你们说的奥普，怎么可能去杀他？”
“奥普是被风绝宫的冰种百合刺入喉咙毙命，你作何解释？”创始人不再说话，倒是他身边随行的侍卫继续问道。
少扬干望着语出奇怪的创始人，倒是愣了一下。
歆渊象征性地踢了踢他：“还不回话？”
“我的灵力刚刚达到中阶，还不会重组固体，就算我有心，也很难杀得了奥普。”
少扬很快答道。
“看来我们应当从懂得重组固体的灵能者里筛查了？”创始人听了少扬的话，开口问道。
歆渊在一旁听着隐隐觉得寒意四起，创始人从不随意问话，他问出口的话，定是一语数关。
少扬倒是没有多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说道：“人死在辉炎，或许凶手根本不是幻北的人。”
“那尸体上如何出现的冰种百合花粉？”创始人突然愤怒，一掌重重拍在面前的沉香木桌案上，那桌案顿时碎裂，碎片触地成灰。
少扬同歆渊一样被创始人突然的怒气吓得一激灵。
歆渊并不是不想打圆场，实在是创始人面前，不被问话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允许插嘴，更何况，除了“少扬还小”这种蹩脚理由，这个圆场他也实在不知道怎么打。
“或许那百合......”少扬话说了一半，被歆渊轻轻踢了一脚，忽然回过劲儿来，心中恶寒。
如果他说百合种外流，那就是没有保护好界内灵能物资，按照界规，至少也要受到鞭刑40的处罚。虽然比杀人的罪名小一点，但他最好还是连鞭刑也别挨，全身而退。
“我也不知道。”他最终垂头丧气说道。
歆渊一身一身的冷汗不是出的没有道理。自他进入灵界以来，虽然已走到高阶灵能者的行列，却还是很难和那些顶尖的高阶元老相提并论，还是司空见惯他们的霸权主义。他心里很清楚，即便他位处界主，在这件触及创始人故土炎海国的命案上，他很难插上嘴。
更何况，根据瓶雨的说辞，创始人的原话是“诛其九族”！
“创始人，”歆渊在大殿中规矩跪下：“犬子刚刚接手风绝宫，对风绝宫的事处理起来尚不熟练，被哪个路过的人偷了几支走也是可能的，去杀辉炎的主守官，相信他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能力。”
“那么你有这个胆子？”创始人玩味地看着歆渊，问道。
歆渊被创始人的问法一惊，却很快找到了他这么问的根源——风绝宫的冰种百合有着极其强的灵性，除了时常出入风绝宫的灵能者，它在其它人手中就如同普通百合一样只能作为欣赏花卉，决不能发挥它的毒性。
除了少扬的上一任宫主以外，往上数就是歆渊曾经入住风绝宫十余年。
经常出入风绝宫的灵能者屈指可数，歆渊实在不知道这个责任还能怎么推诿，毕竟，人命关天。
“创始人恕罪！”他忽然重重扣下头去：“属下打理风绝宫期间，曾经为了方便掌握冰种百合的性状，将冰种百合移植到瑞奇卡沃山脉！”
殿中忽然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瓶雨都忍不住为歆渊捏了一把冷汗。
蔚家是奥曼大陆最鼎盛的商家，歆渊为了在灵界立下足，废寝忘食地拼命，甚至连膝下独子少扬都不曾亲自管教，终而摒除万难，在极为年轻的三十几岁就登上了界主之位，这在幻北的历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毕竟歆渊之前，最为年轻的界主初任界主的年纪是63岁。
歆渊承认将幻北界域的灵物外植，等同于在前途上自我屠杀。
将本界的灵物外散，在幻北当得上重罪，特别是身处界主之位已经数年的歆渊，更加面临隐瞒罪行的罪名。
少扬即便再少不经事，歆渊这一席话的用意和后果他也是心知肚明。他惊愕地扯了扯歆渊：“你胡说些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创始人对于歆渊大义凛然的认罪风格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对上歆渊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今日一早，负责洒扫的侍卫在珂黎宫发现了冰种百合花粉。珂黎宫的煜冉方面，刚刚已经认罪了。”
少扬忽然感觉头上被重重劈了一刀一般！自校场到创始人寝殿，这期间只经历了一个小时，刚刚还在校场上不明所以和他过招的煜冉怎么可能认罪呢？更何况，那珂黎宫的冰种百合，他常常拿去给煜冉熏屋子而已，这时如何就能成为罪证呢？
“创始人明鉴！”少扬重重扣首下去：“是我常常送百合去珂黎宫，但只是为了熏房间用，并不是......”
歆渊此时才是真的怒不可遏，创始人或许并未掌握任何罪证，只是顺着冰种百合想将所有人盘问一番，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当局者迷、做贼心虚的原因，他竟糊涂认了大罪，自毁前途！
“创始人，”歆渊开口道：“煜冉虽然已经学会操纵固体，毕竟刚刚成年，灵法也未必是奥普的对手，这件事......”
或许煜冉根本没有认罪，或者煜冉真的认罪了，那也只可能是屈打成招，少扬去帮一个惑明小公主杀人，没理由会扯上其它人，特别是煜冉这种关系太铁的人。
但是这话歆渊不敢说，他只能猜，煜冉究竟是否认罪。
“拖进来。”创始人吩咐道。
歆渊目瞪口呆地看着半死不活的煜冉被两名侍卫死猪一般从后殿拖了进来，身体拖过之处留下一道又深又长的血迹。
“煜冉！”
歆渊见多不怪，犹自能够勉强保持镇定，少扬却不能，他乍见煜冉的时候几乎被吓背过气去。
这还是一个小时前还在和他玩笑般过招的翩然君子煜冉吗？
面色惨白的煜冉依旧颜若天人，他被侍卫重重仍在地上，已经无力剧烈喘息，从少扬和歆渊的角度只能隐约看见肩背微弱地起伏。
“把你刚刚说过的话，给在场的人再重新说一次。”
创始人冷眼望着奄奄一息的煜冉，说道。
煜冉是浑身浴血的，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臂血肉模糊，除了他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周身应该说是没有一处不惊悚。
他哑着嗓子说道：“辉炎......白夜护法奥普，是我用......少扬给我的......冰种百合...杀的。”
少扬的脑袋“嗡”地一声涨开了。
人是他杀的，而创始人并没有逼问他，反倒对毫不知情的煜冉进行刑讯，逼得他认了不该认的罪。
罪恶感在他的心中油然升起。
“不，你没有杀人，你为什么要认罪！”少扬忍不住扑过去扯住了煜冉的衣服：“你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认罪！”
煜冉不知被他扯住了哪处伤，痛得眉毛都几乎拧在了一起，一只手用力握住了少扬的手腕。
歆渊此时心中却是比少扬更加难过。方才在校场他对煜冉说的话，煜冉虽然简单问了一句，其实却是听懂了。煜冉和少扬自小一同长大，即便近几月没有切磋过灵法，对少扬的修炼进展怎么也比他这个做父亲的药了解。说少扬尚未突破固体重组，别说煜冉，就是他歆渊都不可能相信。
煜冉表面上贫嘴多事，事实却是个胆大心细的人，如果歆渊和少扬都强调少扬的灵力不强，那么八成就是少扬杀了奥普。
更何况，煜冉并不是一个屈打成招的主。即便幻北界域的刑讯手段暴戾而残忍，他也不认为煜冉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轻易认下这要命的罪过。
能让他认罪的，八成也就是少扬了。
毕竟十多年前，是他将煜冉从狼嘴中救了回来。
“睚眦，已经有两年未曾进食灵能者了，将他扔到睚眦巢穴中吧。”创始人淡淡说道。
睚眦，是幻北界域最强大的灵兽，龙身豺首，性格刚烈，好勇擅斗，嗜杀好斗，是克煞一切邪恶的化身。睚眦常年镇守在幻北界域总部的山谷中，然而它却有个十分邪恶的特点——喜食灵能者。相传每吃下一名灵能者，睚眦就能将这灵能者的灵力数十倍地增长在自己身上。
“不！”少扬见着周围的侍卫上前就要去拽煜冉，下意识地握紧了煜冉的手：“你们不能带他走！”
歆渊死死攥着拳头，一言不发。于他而言，少扬是他膝下独子，煜冉与他虽然没有血缘关系，毕竟是看着长大，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两人无论是谁被喂了睚眦，他都一样难过。
除非他承认自己是凶手。
昨日他整日都在处理公务，不间断地将签名盖章按指纹的文件传送到内网，他还去辉炎杀了奥普？这样的事他自己都不会信，更何况创始人。
抓着煜冉的侍卫不予理会少扬，只用力将煜冉向一边拽。
煜冉低低呻/吟了一声。
少扬见煜冉的样子百般自责，实在不忍心再死拽着他给他带来痛苦，连忙松了手，向着创始人重重扣首：“是我杀了奥普，凶手是我！创始人，是我！”
创始人的浓郁的眉头终于挑了一下。
歆渊此时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微微闭上眼，沉默了。纵使煜冉认罪可能只是送他一个人的命，而少扬认罪则极有可能祸及蔚家整个家族，理智上，他更希望煜冉能顶罪。然而他又怎能为了蔚家的一己私利葬送不相干人的性命？
从一开始，创始人就给他们布下了一个局，逼着他们招认。因为创始人手上，根本没有任何的证据，只是随意地打打感情牌，看看能不能引出真凶而已。
“你为什么要杀奥普？”创始人问道。
“我......”少扬此时心中却无比慌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人是我杀的，你说为什么，就为什么吧。”
“你可知，你杀了奥普，连你的父亲，你们蔚家的族人，都要因此而陪葬？”瓶雨此刻却是坐不住了，开口问道。
少扬这才如梦初醒。
他杀了奥普，他一个人偿命对于炎海人来说根本不够，他们要的是，族灭。
“创始人。”少扬正色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父亲歆渊多年来为幻北鞠躬尽瘁，恪尽职守，从未有过越矩行为，我的家族多年来赞助支持着幻北的建设，打理幻北的商路，功大于过，求创始人惩罚我一人，切勿迁怒旁人！”
瓶雨这时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创始人身边说道：“创始人，蔚少扬杀奥普，罪不容诛，但歆渊和蔚家......”
少扬只听见瓶雨说到这，剩下的耳语都被大殿中各种喘息声盖过。
“罢了。”创始人听完瓶雨的话后，微微摇了摇头：“蔚少扬杀辉炎主守官，其罪当诛。吾念歆渊多年劳苦，特赦蔚家连坐之罪，蔚少扬乃歆渊之子，歆渊难辞管教不严之过，着鞭刑50，废除界主之位，禁足凌昼峰，终身不得下山。”
“创始人！”少扬听这段话听得胆战心惊：“创始人！”
煜冉疲惫而痛苦地闭上眼睛，深黑色的眸子中刻着深深的绝望之色：“我认了，也就罢了，你怎这般糊涂，临死还要带上界主？”
歆渊听着创始人的话却如同五雷轰顶一般，跌坐于地。
少扬被处死，他被废位禁足，几乎意味着蔚家在灵能者内的势力完全断掉。他几十年来的所有努力付诸东流，并且......
他深深看了少扬一眼。
这一次他是真的救不了自己的儿子。
他突然十分后悔，他不知道为何要教育少扬不畏强权，不畏炎海人，要知道在这灵界，特别是幻北，终究是炎海人的天下。
大殿之上，创始人居高临下地看着神色各异的三人，开口问道：“还有话要说吗？”
少扬万万没想到，仅仅因为看上了惑明公主，想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他会闯出这么大的祸来。杀个人，怎么可能就危及自己的家族了呢？他仍旧不明白创始人为何这般冷血无情。
“创始人，”他将将开口，嗓音却忽然沙哑起来：“这件事父亲毫不知情，请创始人处死少扬，饶过父亲！少扬自知将死之人不能为创始人分忧，但创始人若饶过父亲，少扬化作睚眦力量的一部分，一定忠心耿耿守卫着幻北......”
“将他押入大牢，明日一早投喂睚眦！”创始人却不想听他的话，只烦躁地摆了摆手，站起来准备离开。
少扬见状还想再求，却被歆渊一把拉住了手腕：“够了！”
少扬并未听进去歆渊的话，惭愧地和歆渊对视了一下，站起身来：“创始人，我......是我杀了人，鞭刑应该由我来挨！”
“住口！”歆渊眼见堵不上少扬的嘴，生怕他再提出什么莫名其妙的要求来，忙伸手去堵他的嘴。
“我马上就要死了！这件事和你无关！你让我替你挨了鞭子，也算让我尽尽最后的孝道，你......你怎么还拦着我！你让我把话说完......”
创始人听到这里忽然觉得很有趣，不由停下脚步。
“你要是也想挨鞭子，我可以让他们把你吊到刑架上打一晚上，一直到投喂睚眦的时候。”创始人说道。
“我不是想挨鞭子，我是说你不应该罚我父亲鞭刑，要罚也该是罚我，谁天生想挨打的......创始人你知不知道50鞭刑是要命的，虽然灵能者没那么容易死，但是万一呢？就算我父亲您不想用了，他的灵能好歹也能修补修补幻北的屏障吧，您就是当他是个补丁......”
歆渊知道少扬能说，却没想到他临死也能这般肆无忌惮瞎说八道，不由怒斥道：“叫你闭嘴你听不到吗？”
创始人却忽然笑了，他突然觉得少扬是个可塑之才，死到临头还能这样大义凛然地耍贫嘴。但他的笑容很快冷了下去——一个敢与炎海人为敌的人，又怎么能留呢？
他神色一愣，走到了少扬身前，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说道：“你想替你父亲挨鞭刑，可以。”
“谢创始人！”少扬不假思索地点头。
“不，创始人，您别听他胡说，他......”歆渊在这个时候心中絮乱，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觉得自己根本没准备好接受少扬被处死的事实，并且，他心中突然油然而生一种强烈的逆反之心。他觉得他不该是这样懦弱无能的，他在灵界努力积攒沉淀了多年，到了关键时刻，竟连自己的儿子都保不住？
他皱紧了眉，垂首跪下：：“创始人，歆渊进入幻北多年，不敢说治界有功，但求您看在我日夜操劳的份上，允许我带少扬回去看管，明日一早，保证在睚眦早餐前将他送到......”
话音未落，创始人阴霾的眼神狠狠刮过他的脸，歆渊立时住了嘴。
“自己儿子捅了这么大的事，你如何有脸跪在这里祈求？不杀蔚家已是网开一面，滚！”
“创始人，息怒。”
瓶雨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歆渊：“蔚家家大业大，料他们也不敢在创始人眼皮底下做什小动作。再说，我看这歆渊父子也不是无情无义之辈，创始人何不卖他们个面子呢？”
创始人很容易竟将繆颜的话听进心中，居高临下望着跪在自己脚下的歆渊：“如果蔚少扬跑了，我就活剐了你。”
“谢创始人！”歆渊忙扣首。
是夜，华灯初上，零星的灯火将山中积雪映得刺眼。
蔚少扬奄奄一息趴在歆渊的大床上，呼吸微弱。
“他们竟然没打死我......他们怎么不打死了我？50鞭子都不死人吗......”他喃喃念叨着。
“你杀了他们炎海最重要的人，打死你岂不可惜？”
歆渊坐在床边看着少扬，神色复杂而怜惜。
“是我不对，我不该色迷心窍去帮她杀人......你......你杀了我可好？我现在很痛，而且，我不想被喂睚眦......”少扬被幻北特制的刑鞭打得几乎皮肉尽烂，他天真地以为自己能够被打死，也免去了被喂睚眦的恐惧痛苦，不料行刑人竟手下留情留了他一命！
也不知道是痛得还是悔得，他的眼泪竟然噼里啪啦开始往下掉，他拼命收都收不住。
歆渊瞟了他一眼，冷然一笑：“你死不要紧，还断送了我的前途，连累整个蔚家的家业，就算创始人想给你个痛快，我也不会！”
少扬听着歆渊的话，虽然不信是真心话，却也急了：“你这人怎么这个样子？鞭子是我替你挨的！你怎么恩将仇报？”
“你哭了？”歆渊突然觉得少扬说话声音闷闷的，眉毛微微跳动了一下。
“这么年轻就要死了，我能不哭吗？”少扬自觉自己已经不小了，虽然大难当前，但哭哭啼啼实在不成体统，有些难堪地撇过头去。
“你那是活该！”歆渊又心疼又生气地斥道：“你杀人的时候怎么没想着今日？只想逞能？只想英雄救美？蔚家和炎海人的仇就这么莫名其妙被你结下，你让蔚家以后拿什么在灵界支持下去？几十年的家业，这么轻易就败在你手里！”
少扬其实早就为这件事自责万分，解决惑明公主忧虑的方法有很多，他偏偏选了个歧路。听着歆渊的话他心里更不是滋味，几经张口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来，最终只憋出一句：“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就要死了，也没法将功补过，那你说怎么办？”
“午夜有蔚家的人来接你，西泽大陆的蔽水山脉有天然的屏障，是灵界灵能者难以监测控制的，趁着天黑，赶紧逃命去吧。”歆渊低声说道。
少扬瞪大了眼睛看着歆渊：“你说什么？”
“你以为我求创始人带你回来，只是为了让你吃顿最后的晚餐吗？”歆渊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少扬。
“可是我总不能在蔽水山脉隐居一辈子啊！”少扬狠狠摇了摇头：“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胡说！”歆渊象征性地敲了一下少扬的脑袋：“我歆渊的儿子少年英才，还没出显示锋芒就这么被喂了怪兽？”
“可是......”
少扬少不经事，却多少知道，如果他被歆渊放走，歆渊将面对的将是更加要命的后果。
他不想死，却也不愿意为了苟且偷生，让父亲、让蔚家背负这个责任。
“可是你说过，人要学会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任。”
“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可是他说如果我跑了他要活剐了你......”
“这不是你操心的事！”
“可是......”
“蔚少扬！”歆渊将声音压得很低，却多少透出一种忍无可忍的怒火：“蔚家的人杀了炎海人，蔚家在幻北的前途断了！我已经是幻北的高阶灵能者，就算到别的界域，也没人敢收！你必须想办法在蔽水山脉大量增灵，找机会改名换姓重回灵界！你明白吗？”
“你是不是疯了！”少扬听着歆渊的话，下意识地想撑起身子，怎奈周身鞭伤，微微一动就痛得眼前发黑，只好放弃挣扎:“我今年才15岁，那幻北创始人都已经不知道几千岁还是几万岁了！我就是再练灵法，也不可能练出打过他的灵能啊！”
“不管你能练到哪一层，你也必须练！”歆渊说道：“如果你不想练，你就出去找个姑娘生了儿子，让你儿子练！”
“你这是......”少扬愈发觉得歆渊的话不可理喻，索性半死不活地闭上眼睛：“总之我不去，我就等着明天喂睚眦了。”
歆渊听着他的话，沉默了一下，复而深深叹了口气：“你这算是在担心我吗？”
少扬却不想说话，自顾自地闭着眼睛，闻着歆渊床单上淡淡的柠檬草香气。
歆渊将手压在他的肩背上，开始缓缓向他体内输入灵力。
少扬蓦然一惊，想要挣扎，奈何刚刚受过鞭刑的身体虚弱得很，竟动弹一番都很难。
“你要干什么！你松手！我不要你的破灵能！”
“谁给你灵能？自作多情！”歆渊死死按住他：“我给你治伤！”
少扬忽然觉得很尴尬，忙闭了嘴，不吭气。
歆渊的灵气他十分熟悉，缓缓注入他身体徐徐流淌的感觉很舒服，这时伤痛也渐渐开始退去，他的眼皮开始打架。
“少扬，”歆渊一面运转灵力替他疗伤，一面说道：“不管你想不想，你是蔚家的人，就要肩负起家族的责任来。你还年轻，糊涂招惹炎海人，是我没教育好，但今后，你必须学会韬光养晦，不要轻易惹事。蔚家的兴衰和我的命，可都要握在你的手里了......”
少扬听着歆渊的话，拼命想跳起来反驳，怎奈身体里的疲倦感大面积充斥着，眼皮沉沉地根本睁不开，很快他竟睡着了。
歆渊见少扬呼吸声渐渐平稳，拍了拍他：“少扬？”
见少扬确实是睡着了，忙向门外打了个手势。
“少主。”门外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子得到歆渊示意以后，忙走进屋中，等待指令。
“挑几个拔尖的影卫，想办法将他送到西泽大陆的蔽水山脉，不要用蔚家的交通工具。到了蔽水山脉卸下一切电子设备，找个安全的地方将他安顿好后，把这个给他服下，他就能醒过来。”歆渊将一个放着一粒胶囊的塑料盒递给中年男子。
“是。”中年男子接过塑料盒低声应是：“属下将小公子安顿好，即刻向少主复命！”
歆渊却摆了摆手：“不必了，他的具体位置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我。”
“少主可是遇到了麻烦？”中年男人问道。
歆渊深深叹了口气：“少扬算是在逃命，你们路上一定要警醒。”
中年男人点头说道：“影卫本就是家主为了您在灵界办事方便，特意培养出来的特工，个个以一顶十，少主放心。”
歆渊摇头道：“尼安，如果我遇到灾祸，少扬和蔚家就交给你了。影卫......就听从少扬吧。”
“少主，这......”被唤作尼安的中年男人惊愕地看着歆渊。
“是我愧对蔚家。”歆渊苦笑：“但是......我和少扬都会尽力的。”
歆渊上前拉开巨大的落地窗。
凌昼峰的夜风依旧刺骨而冰冷，那席卷了一切人间的温度慢慢向山顶爬去，最后钻入创始人寝殿，缓缓止息。
一轮明月渐渐隐没在此起彼伏的山脉之中。
明日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孰又知命运何从？
灵界资讯网3月27日讯：
3月20日，幻北界主歆渊私放重犯，创始人废歆渊界主之位，囚于凌昼峰顶，令白鹰隼日日啄食。
日日啄食！
蔚少扬刚刚在蔽水山脉一处小屋中醒来，就在手机中看到了这条新闻。他重重将手机摔在地上，疯一般地从床上跳起来就要冲向屋外。
“小公子！”
尼安身边一个年轻人死死将他拽住。
事情已经过去了七天，少扬身上的鞭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而毕竟伤得重，很多深的鞭伤还是没有完全愈合，被他们这一扯，刀割般地疼了起来。
“嘶......”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们轻点！”
“对不起，对不起小公子，我不敢松开你！”
说话的年轻人名叫尼莫，是影卫集团主事尼安家的二公子，自出生就在影卫训练营接受培训，如今18岁，虽然他只是学习技能，从未正式入过影卫编，算不得是影卫集团最出色的影卫，但一定是最忠心的影卫。
他死死拽着少扬不敢松手。
“我们必须放开我，我要回去救我父亲！”少扬见他确实不松手，也顾不了那么多，用力挣脱了几下，身上几条较深的鞭伤蓦地撕裂，血液重新蜂拥而出，转眼间洇湿了湛白的衣衫。
“公子！公子你别动了！你在流血！”尼莫见少扬如此疯狂的行径被吓了一跳，手上却着实不敢松开。
蔚少扬是灵能者，而尼莫虽然是优秀的影卫，但至多也只是会一些拳脚功夫，对于灵法界的事一窍不通，他生怕自己一松手，这少扬公子就会突然消失在他面前。
也不知歆渊给他下了什么药，少扬此时觉得浑身软软的，实在没力气用灵，身体告诉他他此时最好乖乖躺回床上，而理智的缺失却令他一直在不停地挣扎：“你放开我！那凌昼峰顶绑着的又不是你爸！”
尼安看着几近失控的少扬，默默向他跪下，说道：“小公子，老奴的命是歆渊少主救的，誓死效忠少主。如果可以，老奴宁愿自己替他去受这份苦楚！”
少扬在尼安蓦地下跪之后，突然停止了挣扎，心中从未像现在这样慌乱：“尼安叔叔，你不能跪我！你是长辈，我父亲也从未将你当作过仆人，你快起来！”
听得少扬的话，尼安惊愕地抬起头来望向少扬，嘴角微微抽动起来：“小公子，少主交代过，如果他出事，影卫集团，皆听从你的吩咐。”
他说着，将手伸进衣兜里，掏出一枚赤金打造的令牌双手奉上。
“少扬公子，从此以后，你就是影卫的主人了。”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
少扬愣了三秒，木然看着那半个手掌大小的手令。
“不！”他一把将尼安手中的令牌打掉到地上：“你们的主人是我父亲！他还没死！我现在要去救他！别拦着我！”
尼莫的手死死卡着他的手臂，他身体虚弱得可怕，实在不能用灵，只得伸出另外一只手死死卡住尼莫的脖子：“如果你阻止我去救我父亲，我就杀了你！”
尼莫被他的手卡得满脸通红，却一言不发，也不肯松手。
“你打算.....怎么救？”尼莫勉强张开嘴，艰难地问道：“如果.....你有办法救少主，尼莫......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帮你！”
少扬却忽然怔住。
是啊，他身无长物，回去就是死路一条，拿什么去救他的父亲？
然而他的父亲因他遭难，他又怎么能视而不见？
理智和感情永远都是两回事。
“小公子。”尼安跪在地上，郑重说道：“少主担心自己会在极端情况中供出你的所在之处，刻意不过问你的具体去向。如果你想救少主，就在这蔽水山脉中努力增长灵力，直到你有能力救出少主的时候!”
少扬听尼安的话听得心如刀割，终而慢慢松开卡住尼莫喉咙的右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我怎么如此混蛋！竟为一时痛快铸下大错！”
“我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
每说一句，他都重重打自己一巴掌，仿佛要将这一切情绪都通过这种方式发泄出来。
尼安干望着少扬，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只怔怔地看着。
尼莫终于忍不住，松开了拽着少扬的手，踏上一步也抬手用力扇了少扬一巴掌！
少扬这时才突然被尼莫打愣住，他木然望向尼莫，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一个影卫，竟然敢伸手打了他？
“你不是懊悔吗？你自责？你还想一死了之？”
尼莫说着又扇了他一巴掌：“我来帮你打！爸，你给我录下来，以后也让歆渊少主看看，他的儿子是多么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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