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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证如山
柳大川听到那知府陆大人说他“证据确凿”,不由皱了眉头,道:“学生惶恐,不知大人所谓的‘证据’是为何物?又是从何而来?”
陆大人冷笑一声:“你是否是奚洲城郊三山沟上柳树村人士?”
柳大川道:“不错。”
“本官且问你,五年前有一队山贼杀入你们村子烧伤抢掠,最后为官兵所剿,是否有此事?”
听他忽然提起五年前的山贼事件,柳大川微微一愣,点头道:“确有此事。”
陆大人哼道:“据本官所知,那三山沟地处隐蔽,地形险峻奇诡,不是本地人都很难识得道路进去,更不要说那寿康来的山贼了,可见五年前定是有本地人引了山贼入沟,你可知是何人?”
柳大川心中一凛,暗暗心惊,答道:“学生不知。”
陆大人厉声道:“现经查证,五年前的寿康山贼正是寿康齐云山反贼同党,他们拉帮结派,蛊惑人心,谋反朝廷,残害苍生,实乃我大成之大患。你狼子野心,身为天子门生,却与反贼勾结,引得他们入三山沟,企图以三山沟为据点,攻打我奚洲府,此乃罄竹难书之滔天大罪!”
他一拍惊堂木,“柳大川!你还不认罪?”
“大人!”柳大川气得目眦欲裂,额头青筋暴起,大声道,“学生实不知情!”
陆大人身旁站着的师爷骂道:“放肆!竟敢咆哮公堂?”
柳大川闻言禁了声,深呼吸几下,胸脯起伏,一张脸涨得通红。
过了片刻,沉声道:“大人,五年前山贼来袭之时,学生与家内为躲避杀身之祸,藏身荷塘之中足足七日七夜,奄奄一息,就连官兵剿匪都浑然不知,直到被人找到之时,家内一条命只剩下半条,如今身子尚未痊愈,学生一双腿也从此残废,成为废人。学生所说全是实情,大人大可派人去查。试问大人,若是学生与那山贼是同党,为何要惧怕山贼至此?何不大大方方地与他们一同吃肉喝酒?何必多此一举要躲入荷塘致使终身残疾?”
陆大人斜眼看他,一副“就知道你会来这一套”的表情,冷笑道:“你不必狡辩,本官早已派人查实,你根本就是在山贼来袭的数月前就已断腿,你是否当真藏身荷塘七日七夜无从查证,本官只知,山贼去时,你全村老少都在石头山上避难,唯独少了你和你妻子二人,你既没有躲避,一个瘸腿的,竟能在山贼过后安然无恙地再次出现在村里,不是与山贼勾结又是什么?”
柳大川浑身哆嗦:“大人强词夺理……”
陆大人道:“本官强词夺理?好,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本官现在就把证据拿出来给你看看,看你还有什么好抵赖的!”说罢吩咐一旁衙役道,“来人,传证人上堂。”
话音未落,就见两个衙役带着个小个子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那人头戴乌纱,身穿官服,赫然就是管辖三山沟的吴知县,也就是那位大摆赏菊宴的吴夫人的夫君,李珍珠的姑父。
只见他不慌不忙地迈着方步走到堂中,冲堂上的陆大人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下官奚洲府东湖县吴应仁,见过陆大人。”
陆大人点头道:“吴大人不必多礼。今日召你前来,是为了三山沟柳大川通贼谋反一案。如今他拒不认罪,你且把证据呈上公堂来与他对峙。”
吴应仁应一声“是”,从怀中掏出一本老旧的册子交给师爷,师爷又递给陆大人。吴应仁道:“大人请看,这便是五年前山贼案的口供笔录,里面记载详细,有多个山贼曾亲口承认,是奚洲柳大川与他们里应外合,引他们入沟,并告诉他们三山沟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攻打奚洲府的绝佳据点。”
陆大人假作怀疑地问道:“依你之言,五年前就有证据显示柳大川勾结反贼图谋不轨,为何五年前没有审理此案啊?”
吴大人慌忙行礼道:“回禀大人,只因五年前并非下官主审此事,因此对其中详情并不知晓,也是下官失察所致,还请大人治罪。”
陆大人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却也怪不得你,想是这柳大川使了手段欺上瞒下。”
柳大川听到这里哪里还听得下去,显些没气得从地上站起来,大声道:“你们含血喷人颠倒黑白!我根本就没有说过,更没有和什么山贼里应外合过!我不信!我要亲眼看看那口供!”
陆大人翻看了几页那册子,点头道:“嗯,确实如此,也都有犯人的亲笔画押。”扭头对师爷道,“本官最是个讲道理的,你现在就把这口供拿去给他看看,看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师爷应声接过册子,走到柳大川的面前,蹲下身,把册子举着一页一页翻给他看:“看好了啊,可别再说我们大人冤枉了好人!”
柳大川越看越是惊恐,一双眼睛几欲喷出火来,那册子上分明清楚明白地写着刚才吴应仁说的那些话,且不止一处。他向前爬两步,伸出手去欲够那册子,却被身后衙役拖住,那边师爷赶忙站起身,把册子又交回到陆大人手中。
陆大人眯缝着眼睛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中年书生,冷哼道:“大胆反贼,如今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柳大川整个人都懵了,过了好半晌,一双眼睛无神地看看站在一旁的吴应仁,又看着堂上的陆大人,嗤笑一声,喃喃地道:“栽赃陷害,贪赃枉法,是非不分……”
他忽然仰天大笑起来,“这便是我大成的官员、我奚洲的青天!……”
陆大人闻言勃然大怒,指着他道:“你咆哮公堂,出言不逊,拒不认罪,侮辱朝廷命官,来人!给本官打!”
就在这时,刚才不知被什么人叫去了后堂的师爷匆匆返回,俯下身子在陆大人耳边说了句什么,陆大人点点头,吩咐衙役道:“先打他三十大板,待本官回来再审。”说着冲吴应仁使个眼色,就随师爷去了后堂。
有衙役拿着板子走上来要行刑,见陆大人、师爷和吴应仁都走了,其中一人俯身对柳大川道:“柳先生,有人关照过我们,如今趁着陆大人不在,我们只假意打你几下,你再装晕,先生看这样可好?”原来昨晚杨训飞就找人拿银子打点了衙门上下,要他们今日堂上多关照柳大川。
柳大川微微一愣,心知定是女儿找人使了银钱。他一向是个头脑活泛的,倒没有硬撑,点点头,颤抖着嘴唇道:“多谢几位公差大人。”
那边陆大人跟着师爷来到后堂,随后吴应仁也跟了进来。后堂桌前坐着两个中年男人,都是和吴应仁一样的官服,却是奚洲府西湖北湖两个县令,一个姓张,一个姓刘的。那二人见了陆大人进来,忙口称下官,起身行礼。
陆大人在椅子上坐了,问道:“二位大人匆忙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张大人抹一把额头上的汗,道:“今早接到朝廷调令,说是即日召布政使季大人回京,停职待审,皇上要亲自过问艾河河堤一案,季大人这时怕是已经启程了,不知大人收到消息没有?”
陆大人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道:“原来是这事,朝廷的调令,本官倒是先各位大人一步得知。”
张刘二人闻言面面相觑,张大人又道:“大人,请恕下官愚钝,如今朝廷重视此案,上司衙门人员调动,前都指挥使关大人与前河道总督裘公公已被调回京师,现在又轮到布政使季大人,听说这几日还要派钦差下来亲自彻查,这……下官每每想及此处,寝食难安,还求大人给个明白章程,让我们也好心中有数。”
陆大人慢条斯理地喝了两口茶,道:“本官都不慌,你们慌什么?”
刘大人急得直跺脚:“陆大人快莫要说笑了,艾河东湖、西湖、北湖三处河段河堤失修,正是我们直辖的范围,如何不慌?事情要真不好,乌纱丢了事小,下官几个的项上人头只怕都要不保啊!”
陆大人把茶盏砸在桌上,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二人一眼,道:“你们只各管着一处河道,我还管着你们三处呢!我能眼睁睁地让这事不好吗?”
张刘二人听了这话,心下稍安,然后又双双不解地看向陆大人:“呃……还请大人明示。”
陆大人继续翻白眼,懒得理这两个胆小如鼠的蠢货,对一旁的吴应仁道:“吴大人,你来与他二人说。”
吴应仁上前笑着拉张刘二人坐下,道:“二位大人莫急,此事陆大人与下官早有商议。六年前朝廷拨款六千万两,派了前河道衙门总管裘公公来我们奚洲,委派我们协管艾河东、西、北三处河段河堤的修建,谁知不出一年,天降大涝,新修的三处河堤竟然被尽数冲毁。那三处河堤本来修得固若金汤,无奈上天不仁,这原本也怪不得我们。”
听到他泰然自若地说那三处河堤修得“固若金汤”,张刘二人眼皮子齐齐抖动了一下,心道若要论起脸皮之厚,自己跟这吴大人比起来还真是小巫见大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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