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黏腻
“别动。”
阿福一把将云古拽到身后，自己也赶紧缩进旁边的山洞里。
“阿福……”
“嘘。”阿福一把捂住云古的嘴，拼命冲他挤眉弄眼。
云古不吭声了。
不多时，沉闷的声音缓缓靠近，云古侧头看向洞口，来的竟是只成年的老虎。
云古刚想做出浑身发抖的害怕状好引得阿福担心，转念一想，两人初见时他可是一把拍死了只饿狼，如今这般未免显得太过做作。
老虎走到洞口就停住了，不知道是闻到了生人味儿还是纯粹想停下来歇歇脚。
阿福后背微微拱起，做好了随时打虎的准备。
场面正僵持着，忽闻一阵淅沥雨声。
声音先大后小，最后戛然而止，颇有几分韵律。
下雨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读出了相同的疑惑。
也是在这时，老虎再次走动，略过洞口往前去了。
山洞里的两人都松了口气。
直到此刻，阿福才意识到掌心有种湿滑黏腻的感觉。
他低头去看，发现自己的手还结结实实捂在云古嘴上。
这一低头，刚好撞上云古看过来的眼。不知怎的，他手指一软，慌促松开了手。
阿福的反应被云古尽收眼底，他佯装不知，从容走出了洞口，在洞外找到了淅沥雨声的源头。
老虎的秽物。
阿福也出了山洞，他扫了眼洞口的秽物：“原来是在这儿撒尿来着，害我们担惊受怕的。”他走了两步，确定老虎的确已经走远了，又折回云古身边，“山上布了几个陷阱，我去看看有没有逮到什么猎物。”
“嗯，好，我跟你一起。”
“哎，不用了。”阿福拦住他，“今日日头大，云古你细皮嫩肉的又没做过粗活儿，晒得时间长了该受不住了。再说了，我打猎多年什么野物没碰到过，就这山头上的野物我动动手指头都能将它们轻松制服，没什么可担心的。”
云古却不依：“阿福，既然咱们相依为命，那就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干活我歇着，这叫个什么事儿？不行，我和你一起去。”
阿福嘴笨说不过云古，犹豫好一会儿只好答应：“那……好吧……”
在林子里穿行了大半日，总算将所有的陷阱都检查完了。
可怜的是，里头一只猎物都没有。
阿福提了提嘴角，强装镇定：“哎，这捕猎本就不是什么容易事儿。要是每天都能捕到猎物，那这日子过起来可就太过滋润了。”
他在云古肩头拍了下：“别担心，之前卖猎物挣来的钱还有不少，就是十天半月打不到猎物也饿不着你。”
云古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他朝阿福温润一笑：“好，我不担心。再说了，我身上还剩了不少银两，若是时运不济也能顶上一段时间。”
“那就好。”
当晚，山上下了一场瓢泼大雨。风雨飘摇，狂风不止，且有地动山摇之象。若不是云古用神力护着，破旧的茅草屋怕是早就散了架。
隔天清早，阿福迷迷瞪瞪推开门，险些被眼前的一幕给吓软了腿。
山体塌陷，林木尽毁，如今的茅草屋刚好就挂在随时都可能坠毁的山尖儿上。
迎面万丈悬崖，背后深渊巨浪。
饶是阿福再乐观再胆大，还是被眼前的一幕给吓破了胆。
他两腿一软差点儿坠落悬崖，好在一只手及时将他捞住往后一带，硬生生将人给拽直了：“阿福，当心！”
“云，云古，你，你看，林子塌了，山也塌了。”阿福又急又怕，说话都口齿不清，“茅草屋也，也这样……我们该怎么办？”
云古见他吓得厉害，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失足坠崖。只能勾着他的腰，将他大半身体的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
其实，他若是坠崖云古也能轻而易举将人给捞回来。可一旦施展仙术那自己的身份就要暴露了，到时候只会徒增麻烦。
阿福紧紧抱着云古的腰，瞳孔不自觉扩大，嘴角抑制不住哆哆嗦嗦：“云古，我们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不会的。”云古笃定回他，边说边缓缓转动左手食指。
金色的光圈绕着指尖旋转几圈，然后一跃而起直冲苍穹而去。
“不会？”阿福不信。
“有我在，我会护住你。”云古一脸肃正之色，不像是在开玩笑。
“那……”阿福看了眼面前的万丈悬崖，只觉一阵头晕，“我们怎么下去啊？”
“让我想想。”
两人正纠结着，山石之间恍似有人轻叹一声。
虚空中闪现一抹绿光，绿光层层散开，云朵之上站着一个身穿水绿袍子的男子。
他生得眉清目秀，眼尾微微向下，显得水汪汪的眼睛里多了种温柔多情的味道。
来人，正是神界的思月星君，竹羌。
“天降灾祸本星君理应不予干涉，奈何不忍看你二人就此殒命，遂救上一救吧。”竹羌做出一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模样。
云古没说话，静静站在原地看着竹羌装腔作势。
阿福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对着高高在上的竹羌一脸的恭敬：“神仙大人心地善良，麻烦救我们一命啊！”
竹羌的视线从云古面上扫过，见他一脸镇定看着自己，一个邪恶的念头油然而生。
他保持着仙风道骨的模样，慢条斯理开了口：“我突然改主意了，现在我决定只救你们其中一个，你们两个想好到底要救谁再和我说。”
一脸期待的阿福神情顿时凝固，云古平静的面色也有了波动。
“神仙大人，刚才您不是说都救的么？怎么……”阿福和云古对视一眼，“我和云古从来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神仙大人看在我们都是老实本分人的份儿上，就……都救了吧？”
竹羌冷哼一声：“你是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身边的那位云古可不好说。”
“神仙大人定是对云古有什么误会，云古他性子温和，人又善良，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坏事呢？”阿福扯了下云古的袖子，让他亲口对神仙大人解释，“云古，你快跟神仙大人说。说你不是坏人，也没做过坏事。”
云古掀起眼皮看向竹羌，他蓦地勾唇一笑，眼底却带了股凉意：“既如此，便请神仙大人救下阿福吧。”
说罢，趁阿福不备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
“云古！！！！！！！！！！！”
竹羌嫌弃翻了个白眼儿，还是飞落云头朝着云古坠落的方向追了过去。
不多时，一道绿光自下而上飞出，落在不远处的农田里。
阿福抬眸远眺，发现农田里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神仙大人，另一个则是云古。
阿福激动地叫出声来：“云古！你没事吧？”
云古笑着朝他招招手：“我没事！”
阿福开心地往前走了两步：“云古！你等着我！我……啊！！！”一个没留心脚下踩空，阿福径直飞落悬崖。
“阿福！！！！！！！！”
云古作势就要去救人，竹羌一把压住他的手腕：“你若出手，你的身份怕是就瞒不住了。罢了，好人做到底，我帮你救他。”
云古用力推他一把：“那你还不快去？”
竹羌瞪他：“真是好心没好报，算了，谁让我倒霉认识你呢？”
他催动神力，转瞬间消失在云古面前。眨眼的功夫，竹羌已经将阿福带到了云古跟前。
“阿福！！”云古上前一步将人抱在怀里，“你没事吧？”
“我没事。”阿福回抱住云古，“你呢？没事吧？刚才肯定吓到了吧？”
“咳咳。”竹羌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一些存在感，“你们要抱等一会儿我走了再抱，我救了你们的命你们连句感谢的话也不知道说么？”
阿福不大自在松了手，朝着竹羌的方向膝盖一弯居然跪了下去：“神仙大人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以后只要有用得到我的地方神仙大人尽管开口，即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嗯，算你有良心。”竹羌的目光滑到云古身上，阴阳怪调道，“如今世道像你这般懂得知恩图报的人不多了，有的人啊他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儿狼。”
云古扶着阿福起身：“阿福，我有话想和神仙大人说，你去一边等我一会儿。”
阿福点点头，再次朝着竹羌一拱手这才走到了一边。
竹羌睨他一眼：“有什么话你赶紧说，我可没你这么闲，神界还有不少公务要处理。”
“刚才你什么意思？”云古一开口就是冷冰冰的质问。
“什么什么意思？”竹羌见他不领情也恼了，自己一收到他的求助信号不远千里赶来相助，他现下居然还跟自己摆臭脸？
“云古，是我救了你们两个。你不领情就罢了，如今还摆了一张臭脸给谁看？”竹羌也没给他好脸色。
云古眉梢一凛：“若不是你非要说什么只救一人的鬼话，他会坠落悬崖么？”
“哎？”竹羌简直是气得七窍生烟，“我不是救了他么？他又没摔死，凶什么凶？”
“竹羌，你最好是祈祷他没受到什么惊吓，否则我和你的账还有得算。”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云古走到阿福身边，牵了他的手就走，走出老远都没再回头看上竹羌一眼。
竹羌站在农田地，气得直跺脚：“真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兄弟，好你个见色忘义的！我就不应该来帮你，自找了这一肚子的火！”
阿福一步三回头，有些不放心：“云古，我看神仙大人好像不高兴了，你们都聊了些什么？你是不是胡乱说话惹他生气了？”
云古拉着阿福往山下走：“没有的事，你想多了。神仙大人生来就是一副苦瓜相，可不是我气的。”
阿福纳闷：“可我之前分明看见神仙大人对我们笑来着，就像画上的观世音菩萨一样。”
“他才不是什么观世音菩萨。”云古用余光看了眼身后气哄哄的竹羌，满意一笑，“他装的。”
“哎！云古，可不好这么说神仙大人！神仙大人是个好神仙！”
“好，阿福说是那就是。”
“云古，现在咱们住的地方都没有了，该怎么办啊？”
“阿福放心，我身上还有不少银两，在村子里盘个小院子下来不成问题。”
“那太好了！我们快去找住处吧。”
“嗯。”
周遭山林被摧毁得厉害，两人寻了条比较容易走的山路，走了小半日才发现了一个村庄。
好在，村庄并未受到暴风雨的波及，村子里依旧一派平和景象。
“咕噜咕噜”阿福的肚子叫了两声，云古笑着看他：“肚子饿了吧？”
阿福有些局促笑了笑：“几乎一整天没吃饭是有点儿饿了，云古，你不饿么？”
“我……也饿了。”云古心说，自己身为神仙不进食也不会感到饿，但是却忘了阿福现在是凡人之躯，要按时吃饭才行，“阿福，我这就带你去吃饭。”
“好。”
两人在街上转了转，寻了个比较安静的馄饨摊坐下，跟摊主要了两碗大馄饨。
阿福小声问他：“云古，这馄饨是不是里面全是肉啊？”
“嗯，都是肉，专门给你点的肉馄饨。”
“那多贵啊！”阿福小声和云古商量，“咱们还是换成菜馄饨吧。”
“不换。”云古握住他的手腕，温柔一笑，“阿福只管吃，不够了我们再点。”
阿福看着云古，久久说不出话来。他的眼角渐渐湿润，声音里也夹了鼻音：“长这么大，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谢谢你，云古。”
云古心里发酸，他从小到大究竟吃了多少苦才会因为别人请他吃一碗馄饨就感动成这样？
“云古，真的谢谢你。”
“阿福。”云古抬手替他擦去眼角的湿润，“放心，以后我会努力赚钱，天天让你吃肉馄饨。”
“都说不用了，偶尔吃一次解解馋就已经很好了。”阿福以为他在开玩笑，也没放在心上。
谁知云古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人往他跟前凑近一些，极为正经地道：“阿福，我和你说真的，以后我会让你有好日子过的。”
阿福神色复杂看着云古，过了好一会子才收了视线垂下了头：“……好……”
“二位客官，您要的肉馄饨来喽！！”摊主端着两大碗热气腾腾的肉馄饨放到两人面前，“二位慢用，慢用。”
云古从筷笼里拿出一个木勺递给阿福：“快趁热吃吧。”
“嗯。”
阿福低着头大口吃馄饨，云古则趁其不备偷偷将自己碗里的馄饨扔他碗里十几个。
最后，馄饨见了底，阿福才心满意足放下了勺子。
吃过饭，天尚且亮着。
两人原地一合计，决定还是先去问问村子里有没有要卖的院子。
要说两人今日还算走运，问了十几家住户总算问到了正主儿。
跟着主家去看了看院子，干净宽敞还带个大菜园子，价钱也算合适。
于是当晚，两人便住进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屋子。
是夜，明月当空，两人各自搬了个矮凳坐在院子里喝茶赏月。
云古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包桃酥：“阿福，尝尝这个。”
阿福从未吃过这个，他小心翼翼拿了一块咬了口，两眼登时光芒乍现：“嗯！又酥又甜！好吃！！！”
云古将整包桃酥塞进阿福手中：“好吃就多吃一点。”
阿福扬眉一笑：“谢谢你，云古。”
月亮越变越大，到了最后竟然变成了满月。
云古心中一动，随口问道：“无天，今日是不是十五？”
阿福坐在边上一时没反应过来：“无天？云古你在喊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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