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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4 章
头人们还了债、缴了税,看着到手的银元欣喜若狂。这算是挣钱了么?这简直是发财了好不好。纷纷宴请陶大这个功臣,没他提供消息,他们也下不了决心敢和土司府签下欠条。
一封封包着红纸的银元被陶大笑纳了,他摇着头得意的对一起喝酒的头人们道:“你们先前怕是还当我吹牛,现在看到了吧?以前走烟土土司府把钱都不当钱的。可惜你们胆子小,只敢随便拿一点货,要是把土司府的货都吃进去,你们子孙万代都享用不尽。”
勐旺头人给他敬酒:“我们这次能有盈余都是多亏了老哥您啊!您在府里底子深、威望重,我们想要发财还是得靠着你啊!”‘
陶大举着酒杯摆摆手谦虚道:“我算那个牌面上的人物,只不过是仗着资历老能在老爷面前说几句话。这些年来各位头人们给面子,见了面递锅烟、问声好,我承诸位的情,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当然得帮帮你们。”
众头人又是一波感谢,陶大咂着嘴领受了这些赞美,摇着脑袋问道:“这回你们要胆子大一点,多备一点货。发财的事情,胆子越大口袋越鼓。”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这个道理,可田里的稻谷秧苗都撒上去了,哪里还有多余的地种烟土呢?
陶大举着杯子自言自语的感叹道:“人只要有钱了,什么事不能干,什么心头好买不来。我是端着土司府的饭碗不敢违了老爷的令。但凡老爷准我种,我那几十亩的稻子通通铲掉盖上土种烟。那些稻米值几个钱,没米下锅我不会去别的寨子买么?”
是呀,有钱人命都能买更何况几担米?他这番话众人都听到心里去了,面上虽然不显,但一回到猛圈都开始着手烟土的栽种。本来有几个谨慎的还不敢对春苗下手,但看到别的勐圈干得如火如荼,生怕到时候吃亏也争先恐后的薅了秧苗填上土,撒种种上了。
老太太听说了勐圈的乱象,急忙到书房去找云开。都火烧眉毛了,他却悠哉悠哉的站在桌前练字,印太压了压心中的火气沉声问道:“底下那些勐圈粮都不种了,争着种烟土。这事你听说了没有?”
云开点点头,注意力还是放在自己运笔上。随口答应道:“知道。”
见他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印太终于忍不住怒喝道:“知道你也不管管,再这么放任他们下去,整个允相的百姓都要饿死了。”
云开从案前抬起头,耸耸肩无奈道:“怎么管?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们要一意孤行,我有什么办法?”
老太太看到桌上刚写好的字“和为贵”,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恨不得他们一个个死在你面前,但这个不是小事,是会动摇根基的。你想看允相饿殍满地么?”
云开将笔扔进笔洗,清水很快晕起一团黑墨又渐渐散开。云开漠声笑道:“母亲何必为那几个眼里没有主子的乱臣贼子忧心?再说了,我对他们不好么?想要什么就给什么,他们亲爹都给不了他们的荣华富贵,我双手托着送给他们。阿爸在的时候他们可没摊上这么好的事。”
印太觉得自己已经快看不清这个儿子了!自从他当了土司后说话、做事温和得仿佛变了一个人,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得让你思量背后的深意。她盯着桌上那个大大的“和”字涩声道:“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我当初也是恨不得咬下那些人一块肉。可你是土司,是允相的王,眼界和格局得放长远些,不能只图一时痛快。”
“过不去。”云开指指自己的胸口冷声道:“我的父亲、兄长死了,我抛弃了我的未婚妻。这些人若是还好端端的,这事过不去。”
见老太太因他的话一脸震惊,云开又笑了笑道:“母亲以为我要做什么?您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牵连无辜的人的。我只是要让他们知道,允相的天变了。我比阿爸更心狠,爱了那么多年的未婚妻我都说不要就不要了,他们以为自己又是些个什么玩意?”
提到月明老太太太顺着他的话讲起自己弟弟的提议:“你舅舅来信提你和瑟曼丽的婚事。月明已经走了,你也得为自己打算打算。允相女主人的位子,不能一直空着。”
云开神色冷漠的重新执笔:“我没有成亲的打算,你还是回了舅舅,以免耽误了瑟曼丽。”
老太太劝道:“现在目前合适结盟的,除了你舅舅,就只剩你姨母章外土司家。可他家里的女孩要么比你大,要么比你小太多。还是瑟曼丽最合适,你们成亲后.......”
云开抬头打断她:“母亲,我说的是没有成亲的打算。”
老太太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惦记着月明?”
云开沉默不语。
老太太厉声斥道:“你是不是疯了,哪有土司不成婚生继承人的?你是要罕家绝后么?”
云开淡声道:“母亲忘记三弟和良运了么?有他们在,罕家绝不了后。”
老太太闻言只觉得山崩地裂,震得她头晕目眩,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立。她凄然道:“当初兰应德退婚时放下话,你与月明男婚女嫁再不相干。她在昆明说不定都嫁人了,你为什么不能也放下呢?”
云开看着笔下新写的月,一抹温柔的笑意浮现,发誓一般道:“不管她怎么样?我对她的感情,至死不渝!”
头人们在雨水过后尝到了第二波甜头。手头阔绰了当然要过赕,纷纷大手笔的给寺庙的佛祖重新塑了金身,也不顾还在关门节期间大肆宴客,晚间的高升放了一排又一排。
土司和各位郎爷都是坐上宾。云开坐在宴席的上首看着天空一波高过一波的烟火,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烈火烹油说的就是这种时候,烧得热辣的铁锅,泼上一瓢冷水,还不知道要炸成什么样子呢?
上岗圈头人在下首端着酒敬云开:“这杯酒敬我们高瞻远瞩的安雅召土司罕云开法大人,在您英明的统治下,允相九勐十八圈蒸蒸日上。我等都感激老爷您的善心和慷慨。”
云开举着杯子懒懒道:“我一心为着允相昌盛,希望你们能体谅我这份苦心。”
下岗圈头人拍着大腿道:“瞧您这话说的,我们不仅体谅您的苦心,我们还想尽办法为您分忧呢?”说完招手唤人上来。
一个身着绿色裙装的少女袅袅婷婷的走到云开桌前跪下。
云开挑眉:“这是......”
下岗圈头人谄媚道:“您身边没有贴心的人伺候,这是我为老爷准备的礼物,让您闲暇之余解解乏。”说完他训斥少女道:“真是个没眼色的,抬起头让老爷看看啊!”
少女怯怯的抬起头,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激动,垂在耳边的簪花轻轻摆着,让少女平添了几分灵动。
一样的大眼、一样娇憨的脸庞,云开的瞳孔紧缩。但很快他又回过神来,不一样的。第一眼看上去有五分象,再看一眼就只剩两分了。
月明看他从来都是大胆而热烈,绝不会有这种怯生生的表情。那眉毛也不对,弯月眉比起月明那硬郎的剑眉柔美有余性格不足。东施效颦之所以会变成千古笑话,不是因为东施真的丑得惨绝人寰,而是她只能效仿西施的皮摸不到西施的骨。
他们还真是会投其所好!知道他不是那些个是个女人就行的好色之徒,专门挑了一个他的心头好。却不知月明不是随便能替代,也不是他们能随意玩笑的。这一下,他们算是成功勾起了他的新仇旧恨。
“我还未成婚,留了这么个人以后的印太怕是会伤心,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口气淡淡的,但心中怒火炽盛,假借不胜酒力退席。
站在下榻的别院中,背着手抬头看月。俸小赛让护卫退后一丈后默默的站在他身后。
“你说,她现在会不会也在看月亮。”
俸小赛默然几息,呵腰回答道:“月明小姐从来都不是个吃亏的主,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夜夜笙歌呢!”
云开笑得怅然:“她其实没那么爱凑热闹,在曼谷的时候大姐办舞会,喊她三次她至多去一次。她更喜欢去看电影,我要是能陪着她一起看,她会更高兴。”
看着云开一脸落寞,俸小赛觉得心酸得紧。那些杀千刀的连马屁都不会拍,寻了那么个女子勾起老爷的愁肠百结。他们怎么会明白老爷和月明小姐的情意,那月明小姐可是老爷捧在手里养大的 。年少为她轻狂过,懂事了为她筹谋过,经历过这么一个为着费尽心思的女人,世间还有什么脂粉能入老爷的眼?
“老爷,这世间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您和月明小姐都是人中龙凤,人生经历那么几件憾事是佛祖考验你们呢!等允相安稳了,您再去寻寻月明小姐。她就嘴上厉害,其实心软得很。您好好哄哄,再放下身段求一求,你们还是能象以前那样过日子的。”
云开惨然笑道:“小赛呀!不是所有的错误都会被原谅的。月明她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想见我了。不然她不会连昆明都不呆,让我寻不到她丝毫踪迹。”
他们所有人都小看她了,以为她的离开只是欲擒故纵,是谈条件的手腕,是负气冲动的结果。只有他知道,她是伤心了又舍不得骂他,干脆眼不见为净!
不是占有对方那才叫爱,成全也是爱。
俸小赛说的对,她真的是个不吃亏的主。她明明是成全了他,却让他更加怅然,更加思念,更加遗憾。
他望着天边的明月喃喃道:“不管她在哪里,我都希望她如我此刻一般,有山峰、溪水、鸟叫、蝉鸣为伴,抬头看一眼明月,心态平和、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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