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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孜在承明殿里写写画画,昌宗再次进殿,他刚刚亲自去要人了。
“杨太仆不肯将周兴放还,我说他只是进宫送冬衣,太仆倒是把冬衣归还过来。”
“扣人总有个名目。”
“杨太仆说周兴是他们家的逃奴。”
周兴已经在渭城当了很多年的商队掌事,怎么可能会是杨延年家的逃奴?杨延年是乔孟一手提拔出来的人,李孜觉得事情不会这般简单:“此事让苏俞去处理吧。”
殿外当值的内谒王亦答应一声通传去了。
李孜申时去合欢殿用夕食,向来食不言的乔玉成忽然问:“陛下如果不喜两个铜鼎锅同时共用,妾可与陛下共用一个铜锅吃羊肉鲜炖。”
想事情想得入神的李孜一怔,侧头看向一旁的乔玉成:“我的锅里放了羊杂碎,你的锅里没有羊杂碎,所以分了两锅。”
不吃杂碎的乔玉成顿时脸红了:“妾……妾以为陛下……”
“你以为我不喜浪费,在你这里生闷气?”李孜嘴角带了笑,“我刚只是在想前朝的事情,没有生你的气。”
乔玉成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
“妾……昨日拒绝给皇太后贺宴献艺,陛下不责怪妾吗?”
“那玉儿为何要拒绝给皇太后献艺?”
“妾……不是歌姬舞姬,不想在人前献技,况且……皇太后是我的外甥女,岂有长辈为晚辈献娱的道理……”说到这,乔玉成的声音有些低,“不过要是陛下想看,妾......愿意在陛下跟前献丑。”说罢,脸庞红到了耳背。
乔玉成含羞咬唇的样子实在惹人遐想,李孜不觉腹中一阵热气下降。他自省,为何最近老想着交欢的事情?许是最近天冷羊肉吃太多的缘故吧,但每每看到乔玉成两眼迷离小嘴微张的模样儿,李孜总觉得心头一阵热,然后蔓延波及全身。
“玉儿,喜欢吗?”
“陛下……喜欢......陛下......”乔玉成的声音被撞碎,天鹅在哭鸣,在挣扎,在沉溺,在云端。
不知为何李孜从她含泪潮红的脸上看到了一张白皙儒雅的木讷脸,脸主人被他压榨得终于露出了沉静以外的表情。李孜紧紧地抱着他,那人用低沉的声音喘了口气:“陛下……”
李孜惊醒,表情古怪,竟然梦见乔孟,还……他打了个冷颤,从温暖的被窝里一跃而起迅速逃离。乔玉成被扰醒,她迷迷糊糊坐起,这一动牵引出昨夜残留的罪证汩汩外泄,乔玉成脸上又羞又臊,侍女们只道陛下没等她醒来便离开,昭仪有些不高兴。
且说李孜晨运后回承明殿,苏俞已经在殿外候着。李孜让他进殿稍坐,自个退到屏风后更衣擦洗。
“陛下,杨太仆还是不肯放人,不过他说事情解决后会把人送回来,保证不伤分毫。”
李孜心中冷笑,看来他这个皇帝在臣子面前也不过是个吉祥摆件罢了。不想到了第二日,杨延年亲自前来承明殿请罪,随在身后的正是周兴。
“陛下,请恕臣这两日言行无状。”杨延年伏地不起,周兴跟在杨延年身后长跪。
李孜没有扶起他,只道:“杨卿起来说话。”
“陛下,臣有罪,请允臣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臣身后这周兴不是别人,正是臣失散多年的庶子。”
李孜:……
“此子是臣的家奴所生,他生母……离家后,小子思母,故而四处寻访多年不归家。”
李孜理解的版本是,周兴生母被赶出杨家,周兴愤而出走四处寻母。这两人是父子的消息太突然,李孜不能确定现在自己究竟少了一个周兴还是多了一个杨延年帮忙。他看向周兴:“周兴,你怎么说?”
“回陛下,杨太仆说得是实情。草民自知生母身份低微,不敢有辱杨家家门,草民只想专心打理成衣买卖,早日寻回生母。”
成衣买卖是李孜的私产,周兴这是在告诉他自己不愿回杨家,一心效忠皇帝。
“杨卿,既然是你的家事,我就不过问了。”李孜想了想,“周兴坚持以低价售卖新式冬衣给平民百姓,其仁义足以暖天下。我心甚慰,决定授周兴‘仁商’之号,准其在诸陵邑周遭开设冬衣作坊招募徒工,让天下越来越多百姓能穿上温暖毛衣度过寒冬。”
“草民周兴,代天下百姓叩谢陛下。”
消息一传开,大家都很好奇所谓的新式冬衣是什么样子,渭阳周氏成衣店里的冬衣被迅速沽清,明明是平民才穿的衣裳,却突然成为了千金难求的奢侈品。
昆德殿里尚书令林梁一脸疑惑:“周兴在诸陵邑周遭开设成衣作坊不买奴隶反而招女子做徒工,他就不怕徒工学会了技艺饿死师傅吗?即便徒工必须签订五年工契,五年一到照样可到外头自立门户抢他生意,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乔孟罕见地弯起唇角:“他就是想要天下人学会羊毛纺衣的技艺。”
“既然心系天下,陛下何不不直接封他为织令开设皇家成衣作坊?”
御史大夫车广明: “要是封了官,就得归少府管辖了。”
林梁张了张嘴:“少府史乐成是大将军提拔上来的人,陛下……这是在防着我们?”
一旁的丞相蔡谊摇头:“用不着防我们,我看过那羊毛冬衣,粗糙得很,穿在身上虽暖和却很扎皮肤,大概只有普通百姓才会穿,没必要让少府投入人力财力。”
林梁恍然:“陛下早就算好了。”
车广明:“关键是陛下没有把这功德记在沈皇后名下。”
乔孟沉吟半晌:“皇后之父虽是阉人,但毕竟是一后之父,按照规矩该有的封赏还是要有的,只是有一点,不能封侯,你们拟一个折中法子呈给陛下吧。”
“下官遵命。”
数日后,沈皇后生父沈怀吉获封昌成君。
日子不知不觉来到了皇太后初度的日子,宴席设在长秋殿。后廷诸女,在京的诸侯王以及千石以上的官员女眷纷纷出席道贺。皇帝下朝后匆匆赶至,贺宴正式开始。
翁玳头一个出列献舞为皇太后贺寿。轻快的曲乐响起,精灵般的女孩踏着强劲的节奏疯狂地手舞足蹈,与时下的轻歌漫舞完全不是一个调调。
席上诸人都看傻眼了,这是什么舞?貌似乱跳一通,但又很上头。
众女窃窃私语。
“据说此舞名叫《课牧山》。”
“有传言是陛下所创。”
“这外族女子虽是匈奴,年纪又小,但能歌善舞很得陛下宠爱。”
一舞过后,陈旦与萧灵筠合奏。萧灵筠吹笛,陈旦唱歌。
莫说青山多障碍,风也急风也劲,白云过山峰也可传情,莫说水中多变幻,水也清水也静,柔情似水爱共永。
众女交头接耳。
“都说陛下偏爱擅音律之人,瞧瞧那位,如此粗壮体胖也能入宫受宠,果然是因为精通音律之故。”
歌舞后,长乐宫詹事逐一呈上各人进献皇太后的贺礼,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花多眼乱。其中,乔玉成的贺礼是一件赤狐裘披风,乔夫人送的是两匹葡桃锦,李翁主送长沙特产渠江薄片茶......
帝后的贺礼是一件纯白羊毛半臂。
沈皇后笑道:“这是陛下设计的半臂,妾负责编织。”
皇帝:“我记得初遇皇太后时,皇太后身上穿的是一件珍珠短袄。我没有珍珠,只能与皇后合赠一件毛衣。”
皇太后眸色微动,手轻抚羊毛半臂:“这羊毛很松软,我很喜欢,两位有心了。”
席上众人议论纷纷。
“那就是新式的羊毛衣?也不像说得那般粗糙......”
“看着很好看,我也想要一件......”
下首的乔玉成瞥了眼皇帝身旁的皇后与皇太后,移开视线。身旁的乔夫人低声道:“粗俗之物难登大雅之堂。”
乔玉成压低声音:“那是陛下设计殿下编织的御物,阿母慎言。”
乔夫人抿动两唇:“你啊,总是帮着外人说话。”
皇太后初度后,迎来了新岁,元康元年伊始。
元月初一,百官上未央殿朝贺,皇帝赏赐百官吏卒岁钱。帝后率后廷诸夫人到长乐宫给皇太后贺岁。
宫中每日都有宴席,皇帝分批宴请百官与一众宗亲以及各地诸侯王,直到初八后才消停。
元月初九开启元康元年的首个大朝议,太傅阳武侯乔孟出列伏地叩拜:“陛下年轻有德有才,臣请辞理政之职,恳请陛下亲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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