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入界

　　而此时，被拾眠与忽悠出去寻找霞叁和特产的骨溪，正百无聊赖地在九桑学院重建中的园区里四处乱逛。
　　她对那些忙碌的工匠和清理废墟的学员没什么兴趣。

　　忽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一丛茂密的灌木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晃动。
　　她好奇地凑过去，拨开枝叶，赫然看到一条在阳光下闪着微光的蛇尾，正懒洋洋地搭在外面！

　　骨溪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她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了看到美味猎物般的兴奋笑容:“哇！今天的晚餐有着落了！”

　　她动作迅捷，猛地扑上前，一把就抓住了那条滑溜溜的尾巴，用力往外拖！

　　“啊啊啊啊——！谁啊？！放开我！救命啊！”一个惊恐万分的声音立刻从灌木丛后面响了起来。

　　骨溪抓着尾巴，感受着手中那冰凉而富有弹性的触感，更加确定这是上好的食材。
　　她听着那凄厉的求救声，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歪了歪头，一本正经地对着灌木丛后面说道:“嗯？刚才有谁在说话吗？我怎么没听见？”
　　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开始思考是烤着吃还是炖汤更鲜美了。

　　“喂！你明明就听见了！不要装蒜啊！救命！快来人啊！谋杀啊！”那蛇尾的主人，正是蛇妖——阿佩普·科卢列拉，如今暂时在九桑学院混口饭吃的家伙。
　　他吓得声音都变了调，拼命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

　　骨溪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继续她的表演，语气充满了真诚的困惑:“是吗？可我真的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啊。你确定不是你自己产生的幻觉吗？”她手上用力，已经开始把整条蛇从灌木丛里拖出来了。

　　“我不信！你就是在装傻，要是真的听不见，为什么还要回答我啊！快放开我！我的肉是酸的！不好吃的！”
　　蛇妖欲哭无泪，感觉自己今天可能要命丧于此，成为这个恐怖的女魔头的盘中餐了。

　　就在骨溪那双眼睛越发明亮，嘴巴张开，露出小白牙，准备对着手中的“食材”来上一口时，一个焦急万分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住口！骨溪师姐！口下留蛇！使不得！使不得啊——！”

　　只见霞叁气喘吁吁地从一旁的小径狂奔而来，脸上写满了惊慌，一边跑一边用力挥舞着手臂，生怕晚了一步就只能给蛇妖收尸了。
　　骨溪听到熟悉的声音，动作一顿，疑惑地转过头。看见是霞叁，她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像是炫耀战利品般，提着还在拼命挣扎的蛇妖，蹦蹦跳跳地迎了上去。

　　“小霞！小霞！你快看！我捡到了好吃的！你看这尾巴，多肥美！我们一起烤了他吧！我知道你们不像我，喜欢吃熟的！”说着，她还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快要滴下来的口水，眼神无比真诚。

　　霞叁看着被骨溪倒提着，一脸生无可恋的蛇妖，只觉得头皮发麻，幸好赶上了！
　　他连忙摆手，声音都提高了:“师姐！不不不！这个真不能吃！这是……这是野味！对，野味！来历不明，说不定有毒！而且我们沃云山门规森严，不能乱吃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指着蛇妖，“而且他可不是什么食材！他是……他是拾眠与那家伙新招的……呃……打杂的？对！算是临时工！”

　　原本还在惊恐中的蛇妖，一听到“打杂的”这三个字，顿时忘了害怕，气得尾巴尖都直了，扯着嗓子喊道:“你才是打杂的！你全家都是打杂的！本大爷是暂住！暂住懂吗？！还有，霞叁你小子跑哪儿去了？我今天一整天都没看到你人影！”

　　霞叁被吼得缩了缩脖子，笑着擦了擦冷汗，解释道:“我……我这不是今天早上起得早，出去随便转了转嘛，好消消食，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早起？！”骨溪和蛇妖异口同声地惊呼，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骨溪更是凑近霞叁，像看怪物一样上下打量着他，“小叁，你居然会早起？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霞叁被两人盯得有些尴尬，不满地说:“喂！你们这样很冒犯哎！我偶尔也是会早起的好吗！”

　　骨溪的注意力很快又被转移了，她想起拾眠与的话，立刻朝着霞叁伸出手，大眼睛扑闪扑闪，充满了期待:“对了对了！小叁，小拾说把我的特产放你那里了！快拿出来！快拿出来！”

　　霞叁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什么特产，有这东西吗？他又想了想，是自己买了一大堆东西的消息被拾眠与告诉师姐了吧，那个家伙……
　　他无奈地笑了笑，好在自己的储物袋里确实常备着各种零嘴小吃。他从袋子里往外掏着包装精美的糕点、肉脯和果干。

　　他话还没开始说，骨溪的眼睛已经彻底变成了星星状。美食当前，她瞬间就把手里那条蛇妖忘到了九霄云外，随手像扔垃圾一样将他往旁边一丢，欢呼一声，扑向了霞叁手中的零食。
　　抓起一块肉铺就塞进嘴里，腮帮子立刻鼓得像只仓鼠，含糊不清地赞叹:“唔！好好次啊！谢谢小叁！”

　　被无情抛弃的蛇妖，摔在草地上滚了两圈，他惊魂未定地摸了摸自己差点被咬的尾巴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霞叁看着师姐吃得欢快，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上前，伸手将还瘫软在地的蛇妖拉了起来。

　　他凑近蛇妖，压低声音说:“喂，我说你啊，能不能想办法把你这条尾巴收起来，幻化出两条腿来走路？”
　　蛇妖揉了揉摔痛的屁股，没好气地白了霞叁一眼:“可以是可以啊，我们妖修炼到一定境界，幻化人形是基本操作。不过……”

　　“不过什么？”霞叁疑惑。
　　蛇妖理直气壮地双手一摊:“我得先回住处才行！”
　　“为什么？”霞叁更不解了。

　　蛇妖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指了指自己光溜溜的下半身蛇尾:“因为我没带裤子啊！难道你要我光着两条腿在这走来走去吗？成何体统！”

　　霞叁:“……”
　　他一时语塞，竟无言以对。好像……是这么个道理来着。

　　蛇妖整理了一下被骨溪抓得有些凌乱的衣服，又想起之前的问题，狐疑地看向霞叁:“话说回来，你今天一大早，神神秘秘的，到底干嘛去了？真的只是去散步消食？”
　　他总觉得霞叁今天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对。

　　霞叁脸上立刻堆起无害的笑容，打着哈哈道:“不是都说了嘛，就是随便转转，散散心。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脑子有点乱，想一个人静静。”
　　蛇妖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

　　这时，旁边传来骨溪满足的声音:“啊——！太好吃了！”她已经风卷残云般干掉了一大半零食，心满意足地拍着肚子。
　　然而，她的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了站在霞叁旁边的蛇妖，忍不住又吸了吸口水，眼神重新变得危险起来。

　　“小叁……这条蛇，真的……一口都不能尝吗？就一小口？”她伸出小拇指，比划着一点点的意思。

　　蛇妖被她那眼神吓得一个激灵，哧溜一下躲到了霞叁背后，双手死死抓住霞叁的衣服，只探出半个脑袋，声音发颤地大喊:“都说了，我不能吃！我的肉是酸的！有毒的！吃了会拉肚子的！救命啊！”

　　霞叁赶紧张开手臂，像老母鸡护小鸡一样挡住骨溪饥渴的目光，连连安抚:“师姐！冷静！冷静！我们说好的，不能吃活的、有主的、还会说话的……呃，生物！”

　　与此同时，乾昔教总坛，右护法的居所外。
　　关迹端着一个白玉小碗。他走到一扇木门前，停下脚步，抬手轻轻叩响了门扉。

　　“叩叩叩——”

　　门内传来一个女声:“进。”

　　关迹推门而入。房间内陈设雅致，以冷色调为主，窗边摆放着几盆新鲜的月季。
　　霜月红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拿着一件未完成的绣品。

　　“右护法。”关迹唤了一声，将手中的白玉碗轻轻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这是宫主最近新研制的安神粥，说是用了不少珍稀药材，有宁心静气之效。他让我给你也送一份过来尝尝。”

　　霜月红抬起头，目光从绣品上移开，瞥了一眼那碗色泽莹润的粥，微微颔首:“好的，有心了。放那儿吧，我待会儿再用。”

　　关迹没有立刻离开，他的目光落在霜月红手中那幅绣了一半的绣品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还在想九桑学院那边的事吗？”
　　他指的是桑沃的死，以及洛白歌和紫铜的处境。

　　霜月红闻言，手中的针线微微一顿。
　　她抬起头，看向关迹，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笑意:“没有。”

　　她轻轻放下手中物品看着窗外:“只是觉得有些吵闹，想找个由头静静心，所以找了点活儿干罢了。”
　　“怎么？我们向来只知执行命令的左护法，也开始学会关心人了？”

　　关迹被她问得一噎，脸色有点不好，但随即恢复了平时的面无表情，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后面去紫晶女士那边收取报酬的任务，由我去就行了。你早点休息。”
　　说完，他转身便要离开，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等等。”霜月红却出声叫住了他。

　　关迹脚步一顿，疑惑地回头。

　　霜月红放下手中的针线，坐直了身体，脸上的神色变得郑重起来，语气也严肃了几分:“你去的时候，务必多加小心。”
　　她顿了顿，特意加重了语气:“特别是……要小心那个人。”

　　关迹被她这没头没尾的警告弄得有些迷糊，他眨了眨眼，努力思考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是霞侠士吗？”
　　“我知晓他心思缜密，身手也不错。这个问题，我们之前不是讨论过了吗？”

　　霜月红看着他这副完全没抓到重点的模样，只觉得一阵无语，额角似乎有青筋在跳动。
　　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不是那个家伙，你看不出来吗？”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把话挑明，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一些:“是那个啊！那个——拾、眠、与！”

　　她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个名字，紧紧盯着关迹的眼睛。
　　关迹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弄得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歪了歪脑袋，脸上写满了纯粹的困惑:“拾门主？他怎么了？”

　　霜月红看着他这副懵懂无知的样子，气得差点拍桌子，她强压下火气，耐着性子解释道:“那个叫拾眠与的人！那人分明就是对你存了不一样的心思！他那眼神，那举动，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不对劲！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她越说越觉得关迹在这方面的迟钝简直令人发指，“反正你给我记住了，离他远点！能有多远就多远！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听到没有！”

　　关迹闻言，认真地思考了起来。拾门主确实有些行为让他觉得怪异，比如过分热情的接近，那些意味不明的话语和触碰……

　　但是他想起霞叁之前对他的解释，便开口说道:“这个霞侠士之前同我说过，拾门主他们以前有一位师弟，似乎与我长得有几分相似，所以拾门主见到我，才会格外在意，大约是移情作用吧。”
　　“我想，等他这份心情平复些，应该就不会如此了。”

　　霜月红一听，眼睛瞬间瞪圆了，心里直接“豁哟”一声！好家伙！这还不是普通的纠缠，这直接上演“替身文学”了？！
　　这剧情更危险了好吗！她正要再好好给这个感情白痴左护法分析分析其中的利害关系，门外却传来了通报声。

　　“报告两位护法！教主有请，请即刻前往教主庭院。”一名教众在门外恭敬地说道。

　　关迹和霜月红对视一眼，齐声应道:“知道了。”

　　门外的教众闻声退下。
　　被打断了谈话，霜月红也不好再继续下去，但她还是不忘最后叮嘱关迹一句:“总之，我刚才说的话，你务必记在心里！离那个拾眠与远一点！绝对没有坏处！”

　　关迹见她如此坚持，也懒得再争辩，只好敷衍地点点头:“好好好，我知道了，会注意的。”

　　两人整理了一下衣袍，便一同朝着教主居住的庭院走去。
　　鹤也的庭院位于乾昔教总坛的最深处，环境清幽，奇花异草遍布，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宛如世外桃源。
　　当关迹和霜月红到达时，鹤也果然还没有现身。

　　关迹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对霜月红说:“看来教主又去侍弄他那些宝贝花草了。”
　　霜月红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悦耳叮当声由远及近。只见回廊尽头，一个身影走来。
　　来人打扮得极其华丽，身穿绣满繁复暗纹的锦袍，腰间束着镶嵌各色宝石的银带。颈间、手腕、甚至发间都佩戴着各式精致的饰品。
　　他一头白金色的长发被几枚造型别致的银簪高高束起，露出一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容颜，赤色眼睛正看着关迹二人。

　　此人正是乾昔教宫韶华宫宫主——时允。

　　他步履从容地走到关迹和霜月红面前，先是看向霜月红:“右护法，本宫亲手做的那碗安神粥，你可尝了？味道如何？”

　　霜月红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地回答:“多谢宫主挂念，粥已收到，看着便知是费了心思的。我已叫人小心温着，回去便用。”

　　时允满意地点点头，随即目光转向一旁的关迹。
　　当他的视线落在关迹身上那套毫无特色可言衣服时，那双漂亮的眼眸立刻眯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嫌弃表情，语气也瞬间变得尖锐起来。

　　“你怎么又穿着这身死气沉沉的衣服！之前本宫和右护法特意为你挑选的新衣，难道都压在箱底落灰了吗？”他伸出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关迹的鼻尖，“天天穿着这一身，像什么样子！简直是在暴殄天物，白费了你那张还算能看的脸！”

　　关迹被他这连珠炮似的指责说得有些尴尬，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摸了摸鼻子，试图解释:“这个，我不是想着……最近可能还要外出任务，穿那些好衣服容易弄脏弄坏嘛……所以就懒得换了……”

　　“懒得换？！”时允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怒气，“这是理由吗？！身为我乾昔教的左护法，代表的是我教的门面！岂能如此邋遢随意！去！现在！立刻！马上！回去给本宫换一身像样的衣服再来！否则，你今天就别想踏进这个院子！”

　　关迹看着宫主那副架势，深知这位爷的脾气，若是违逆他，接下来起码要被念叨一个时辰。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妥协道:“……是，宫主，我这就去换。”
　　说完，他几乎是逃也似的，运起轻功，飞快地掠出了庭院，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去了。

　　看着关迹狼狈逃离的背影，时允这才冷哼一声，稍稍消了点气。

　　关迹回到房间，也顾不上仔细挑选，直接从衣柜里随手扯出一套看起来相对简洁利落的白色衣服，快速套上。
　　这身衣服虽然不如宫主准备的那么华丽，但剪裁合体，面料舒适，比那套护法服确实要精神不少。

　　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教主庭院，心中暗自庆幸，幸好鹤也教主还没到。
　　时允看着换装后焕然一新的关迹，上下打量了一番，虽然依旧觉得不够完美，但总算顺眼了许多。

　　他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大半，算是勉强通过了:“这还差不多！记住了，下次若再让本宫看见你穿那身难看的衣服，定不轻饶！”

　　关迹连忙点头，乖巧应道:“是，宫主。”
　　他心里却想着，能混过一次是一次，下次的事下次再说。他深知跟这位极度注重外貌和仪态的宫主争辩，绝对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又过了一会儿，鹤也才姗姗来迟。他手中果然拎着一个喷壶，壶身上还沾着些许水珠，显然是刚浇完花过来。

　　“都到了啊。”鹤也脸上挂着那惯常的笑容，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尤其在换了一身衣服的关迹身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来来来，别站着了，都到这边凉亭里坐。”
　　他引着三人走向庭院中央的凉亭，亭内的石桌上早已摆好了清茶和几样精致的茶点。

　　待三人都落座后，立刻有侍从上前，为他们斟上热气腾腾的茶水。

　　鹤也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轻松地说道:“今日叫你们过来，也没什么要紧事。主要是最近大家为了教中事务都辛苦了，想着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增进一下感情，放松放松。”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语气真诚。
　　然而，坐在下面的关迹、霜月红和时允三人，心中却不约而同地冒出了同一个念头:

　　骗鬼呢！
　　肯定又有新的、麻烦的工作要交代了！

　　三人都默契地没有戳穿，只是端起茶杯，默默地喝了一口，等待着鹤也的下文。
　　庭院里一时间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偶尔响起的清脆鸟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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