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传——岁与千陌

　　还未踏上石台，便察觉到凤栖的气息，尉迟凌霄立在原地，周身杀气骤然而起。

　　房门被人由里打开，凤栖抱臂斜靠在门边，说道：“两军开战，不斩来使。”说完便折身进了屋内。

　　曦闫却抢在尉迟凌霄之前，随凤栖入了厢房。

　　凤栖有些诧异跟过来曦闫身上所带的气息，愣了片刻说道：“怎么会是你来？”

　　曦闫端起水壶摇了摇，却没给凤栖一个正眼，清理了一番桌上杂乱的杯盏，不满地说道：“凤栖，你可知‘适可而止’如何写？”

　　凤栖微愣，笑着说道：“既然如此，为何迟迟不肯现身？”

　　曦闫并未答凤栖的问话，端起水壶，朝着门边走去，却与尉迟凌霄打了一个照面，笑了一下，说道：“凌霄哥哥，曦闫去换些茶水。”也不等尉迟凌霄说话，径直离开了。

　　对于曦闫与凤栖的对话，尉迟凌霄听了大半，却一直没弄懂二人的哑谜。曦闫自浮岩城后，身上的妖气便开始渐渐淡去，若有似无的气息，熟悉到让他一时想不起何时遇见过。

　　凤栖靠在椅背上，抖了抖衣袍，笑逐颜开地说道：“我们都没有如此近距离的说过话。”

　　尉迟凌霄坐到了凤栖的对面，端起茶杯正欲为自己倒水，这才发现装着茶水的水壶被曦闫拿走了，将杯子放回原处，冷冷地说道：“目的？”

　　凤栖大笑着说道：“目的？所谓的目的何须问我，你自己就该清楚！”

　　尉迟凌霄不想示弱，大声说道：“清楚？朕自然是清楚的，你这么一而再再而三激怒幻主，也不知道避讳。”

　　凤栖不以为然地说道：“我这么大张旗鼓在人界逗留，幻主也不曾说过什么，不是吗？不然我们也不至于面对面地交谈。”

　　凤栖的话在明了不过了，幻主这是放任着他胡作非为。而今的幻主只怕与他最后一次见到时的揣测相同，既要有心帮他，却又放任着凤栖不顾，这样的幻主，真可谓是八面玲珑。

　　“凤栖不会只来给朕说这些的吧？”

　　凤栖撑在桌上的手顺了顺鬓发，随意捻起几缕发尾，在指尖缠绕着，侧过身，面朝着尉迟凌霄，玩味地说道：“自然不是。”说完站起身将手背于身后，继而又道：“我被困于幻界，可全都因为慕湘染。”说到‘慕湘染’时，侧过头狠狠看向尉迟凌霄，眼底便是满满的恨意。

　　提到‘慕湘染’时，尉迟凌霄微微皱了皱眉。凤栖与母妃的过去，初到幻界时，幻主也是避重就轻的说了一些。能让凤栖做到如此，也证明了凤栖的痴情与大义，而母妃却三番两次伤凤栖，即便如此，凤栖仍对母妃恋恋不忘，只是这一切全因为他而变得不再是从前。

　　凤栖原本是万竹山中的无心树，机缘巧合下与山中的湘妃竹得到神仙的指点，最终化妖。二人努力并进，为得道成仙而不断修炼。作为无心树的凤栖，正如本体一样，缺失着一颗砰然跳动的心。但他却不知道作为竹妖的慕湘染，同样缺失着。

　　一个偶然的机会，凤栖遇到了上一任妖王邈，也不知出于何，邈带着凤栖回了妖界，并给了凤栖一颗不死的妖心。凤栖回到万竹山时，慕湘染的小屋里却多出一个凡人，凤栖看得出慕湘染眼里多出了自己不曾见过的柔情，凤栖知道自己又晚了一步。一直以为慕湘染不愿接受他，仅是因为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心。

　　慕湘染唯一一次求凤栖，却是要让凤栖陪着一同前往幻界，向着幻主索要圣灵枝，凤栖什么话也没说，忍痛成全了慕湘染二人。

　　凤栖带着慕湘染来到的幻都，却因楠铭城城主之死，激怒了幻主。几番商讨求情后，凤栖自愿留在幻界接受惩罚，而一无所获的慕湘染被送离了幻界。

　　慕湘染却并未放弃，再次来到幻界，伤了凤栖，拿走了圣灵枝。原本以为这一辈子也见不到慕湘染时，慕湘染再次来到了幻界，望着凤栖城城楼上的‘凤栖’二字后，慕湘染迟疑了。在凤栖城中几番缠斗下，慕湘染取走了凤栖的心。临走前慕湘染告诉凤栖，她需要这颗心自保，困在幻界的凤栖听闻却什么也没做，眼睁睁地看着慕湘染带走了那颗还未适应过来的心。

　　凤栖一直在幻界等待。那颗原本不属于他的心不要也罢，他只求着慕湘染能够再来幻界，只可惜等来的却是慕湘染的儿子——尉迟凌霄。

　　凤栖依旧期望着能从尉迟凌霄身上获得关于慕湘染的点滴。可当得知尉迟凌霄此行的目的时，凤栖却无比的震怒——慕湘染骗了他，那颗心并不是拿去自保的，而是留给她唯一的半妖儿子。

　　凤栖觉得没有比此刻更让人痛心。慕湘染宁愿选择凡人也不选他，宁愿重伤他也要保护与那个人界帝王的孩子，他与她的多年的情分，终究敌不过一介凡人。

　　凤栖最终选择了报复，他要让慕湘染的儿子知道什么是夺心之痛，什么叫失去所有的滋味，所以凤栖借着递给尉迟凌霄的玉笛，逃出了幻界。

　　尉迟凌霄感受到来自凤栖眼底浓浓的恨意，别过头，盯着门外的风景，不以为意地说道：“如果你来就是要告诉朕，你与母妃的过往，那么恕朕不奉陪了。”说完起身抖了抖身袍的褶皱，作势就要离开。

　　凤栖却将尉迟凌霄拦了下来，冷笑着说道：“戏还未开始就急着走？”说着将目光看向尉迟凌霄心口的位置，说道：“可曾习惯这颗不死妖心带来的跳动。”

　　尉迟凌霄立马戒备地退后了三步，凤栖并未追着尉迟凌霄的脚步跟过来，站在原地，不屑地说道：“你放心，我暂时还不想取走它。不过你的心在哪，我可知晓的一清二楚，不然怎么说得动那只狼妖投靠西祁。”

　　尉迟凌霄却是有些担忧。凤栖说的不假，也许他在换心之时，凤栖就在神授池外潜伏着，不若是被圣殿山的那群老头撞见，恐怕在那种虚弱的情况下，活着离开可能性几乎为零。好在当时的凤栖并未知晓妖心就在他身上，也是那次茉黎亭之后，凤栖才知晓的吧。聚灵珠和他的心有神剑护着，应该出不了什么纰漏，可又担心在幻界呆过的凤栖并不惧怕迩棘剑上的神光，在他离开后便将东西取走。

　　凤栖看出了尉迟凌霄的顾虑，笑着说道：“怎么？没心思听我说下去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往圣殿山？”看着尉迟凌霄明显一怔的动作，又说道：“这个秘密，我会替你守好的，不过就要看你今日的表现了。”说着退回到木椅前，坐了下去，见尉迟凌霄没动，又道：“看样子那几只妖并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才会这么帮着你，如果它们知道实情，那你可就孤注一掷了，那个阵法下你可看清了那只狐妖的愿望，你却将他留在身边，多么可笑，不是么？”

　　尉迟凌霄折过身对着凤栖，冷哼了一声，说道：“朕自有分寸。”

　　“分寸？尉迟凌霄你也没多大抱负，你觉得你的愿望实现的几率有多大，五成？还是三成？或者一成也没有！”

　　“凤栖，你够了，朕能能容忍至此，不过是时机未到罢了，所以暂且不想和你动手。”

　　凤栖听完尉迟凌霄的话，满脸嘲弄，起身走至窗前，随意推开了窗户，让整个厢房充盈着明亮的光线，继而又将蹲在窗下的流觞狐狸提了进来，丢给了尉迟凌霄。

　　尉迟凌霄接过流觞狐狸，抱在怀里，流觞狐狸显得有些紧张，眼神时不时瞟向尉迟凌霄。

　　对于二人的对话，流觞也就听到了部分，但凤栖那句狐妖的愿望，着实惊得流觞一身冷汗。也不知尉迟凌霄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此刻被尉迟凌霄紧紧地抱着，貌似并不打算和他摊牌，如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凤栖继续立在窗边，欣赏着外面的世界，不再言它。

　　尉迟凌霄不想深究这个问题，便将话题引向了浮岩城，“凤栖，朕不知道其他城池你是怎样攻占的，可浮岩城的一切，你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听闻此话，凤栖转过身，靠在窗边，轻蔑地说道：“你是在说食人蛛还是亡灵骑士，我可把收尾工作都做齐了。你不觉得毫无生气的浮岩城最为适合安居吗？”

　　尉迟凌霄看着凤栖，却也接不上话。凤栖说的没错，整个杀戮过后，所有萦绕的死气怨气，随着布偶消逝在浮岩城，没有丝毫生机的浮岩城便成了一座死城。凤栖的收尾工作确实做得很好，即引不起天界的注意，又狠狠锐减了自己的势头，恐怕冥界的册子里又有许多对不上号了。

　　凤栖突然转过背，对着外面的飞过的鹧鸪，得意地说道：“尉迟凌霄，戏就要开始了。西祁与漓国之间的争战，如今我可做不了主了。不过，我倒有时间精力看着他们让你国破家亡。这算是我与你正式开战。”说着站到了门边，似在等着什么人踏入房门。

　　尉迟凌霄将流觞狐狸从怀里放了下，使了一个眼色，流觞狐狸踟蹰了半晌，便飞快地跳出厢房。

　　凤栖也没拦住向外蹿去的流觞狐狸，只是淡淡地说道：“来的人你都认识，于你无半点威胁可言。”

　　尉迟凌霄正想着凤栖要他看到底是什么戏，不过看到凤栖怡然自得看向外面的样子，就觉得这戏难道与要来的人有关。

　　正想着，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尉迟凌霄抬头，却见到不该出现在此的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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