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深观众

　　“跟你老妈显摆什么女朋友，”姜明婕抱着手臂调侃他，“有本事娶回来，跟我显摆你老婆，才算你厉害。”

　　“诶，妈，我来的时候刚跟人家夸完你新时代女性，思想开明，怎么这会儿又开始催婚了？”

　　陈萧一脸嫌弃的表情瞅她，撇嘴说：“真下头。”

　　“啧，”姜明婕气笑着伸手过去揪他耳朵，“臭小子，女朋友刚走就拿你妈开涮了是吧。”

　　“哎呀，哎呀，”陈萧龇牙咧嘴道，“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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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间内，迟来的午餐，菜陆续上齐。

　　陈萧一边扒饭，一边揉着耳朵嘀咕：“怎么我爱的女人都喜欢对我动手呢？”

　　“你欠揍呗。”

　　姜明婕给他夹了一圈儿菜，玩笑开过后，话入正题：“你接下来怎么打算的？”

　　“啥打算？”陈萧吃着餐碟里堆成小山的排骨和虾，鼓着腮帮子问他妈，“你不会还想让我出国吧？”

　　“你都在国内做出成绩了，又有好好交往的女孩子，我还催着你出国干嘛。”姜明婕递纸巾让他擦嘴，“我是问你事业方面的打算。”

　　“具体还没想好，”陈萧接过纸巾，往嘴上蹭两下，“嗯……先开个工作室吧，自己弄片子方便。”

　　“行，老妈支持你。”姜明婕放下筷子，从身后手提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放到陈萧手边，“这个给你当启动资金，本来最早是给你存的学费，可你不肯来我这边，后来，想着干脆给你成家用吧。”

　　“密码是你生日，我每年都在那天往里面存一笔，到今年差不多二十年了，数目不算小，够你注册间公司再拍两部片子的，要是有合你心意的地方，你想买个房子也可以。”

　　陈萧撂下筷子看了看那张卡，拿起来塞回姜明婕手里，“妈，钱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我还有奖金呢，这卡你留着，你一个女人在国外，有笔钱在手里才有保障。”

　　“给你就拿着，听话。”姜明婕反手将银行卡放进陈萧衬衫口袋里，“大人比你有办法，你妈在外混了这么多年不只这点本事，不瞒你说，我现在过得很好，很幸福也很开心。”

　　她心疼地拍了拍儿子的头，轻声说：“父母的心意你只管接受，我们比你早当二十多年的大人，自然有自己的生存和自保之道，你从今以后不用再担心我，只管活出你自己的人生。”

　　姜明婕忽然叹一声气，“我和你爸爸的婚姻没给你起到好的榜样，在你成长阶段，我也没能好好陪在你身边，尽好一个妈妈该尽的职责……”

　　提起往事，为人母的她不禁愧疚，但转而又感叹道：“万幸，你遇到了一个好女孩，希望你不要重蹈我和你爸的覆辙，好好珍惜人家，做好你的事业，把一个男人该负的责任承担起来，有什么困难，只要你想跟我讲，妈妈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陈萧徐徐握住姜明婕的手，红着眼眶，说：“妈，谢谢你。”

　　“傻孩子，是妈妈应该谢谢你。”

　　母子俩双双泪盈于睫之际，这回姜明婕先笑。

　　“呐，你妈我刚才没给你丢脸吧，既没老套的一见面就拿捏儿子女朋友，也没泼水撒钱、喊着叫人家姑娘离开我儿子。”

　　“切，”陈萧不屑地吸了吸鼻子，“妈，少看点儿韩剧，你可是混欧美那片儿的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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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清明过后，新电影外景地勘景工作正式启动。

　　带摄制团队出发前，唐淑晨在公司翻看南薇发给她的项目书，看到文件后面一页，对着名录上其中一行字，不自觉地歪了歪头。

　　“怎么多了一家纪录片工作室？”她问。

　　南薇拿着手机低头敲字，过去扫了一眼。

　　“哦，负责拍摄你新片制作全过程的，”南薇说，“上部戏咱们没经验也没那个预算，现在拍片都要搞拍摄花絮的，等到上片的时候做宣发物料也好，做票房公约也好，将来线上播放还可以当粉丝福利，发行海外DVD也能增加噱头，用处多着呢。”

　　“这是哪位人才开的？”唐淑晨用手里的签字笔在那行字上一圈，“起的名字好奇怪呀。”

　　南薇哼一声，“你们之前还合作过呢。”

　　“啊？”唐淑晨挠了挠头，“我怎么不记得？”

　　“你怎么会不记得呢？”南薇酸溜溜地说，“他的人生处女作，可是你的青春纪录啊。”

　　唐淑晨手边那页纸上，被黑色笔迹圈起来的几个字，正是：日出事件纪录片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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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某工业园区A2-1，门前挂牌【日出事件纪录片实验室】。

　　楼上灯火通明，内部开放工作区的背景墙上，手绘了一个太阳初升的工作室LOGO，一并在工作室中文名下标注一行英文小字：Sunrise Affair Lab。

　　旁边机房内，传出一阵手机铃声。

　　工作室挂牌前两周，曾跟陈萧一起在边疆拍片的摄像助理赵雷就迫不及待辞了广告公司的工作，跑来这里争当第一个员工。

　　赵雷在键盘上按了几个快捷键，保存完屏幕上的工程文件，才摘了耳机，接起电话。

　　话筒那头马上响起一个大呼小叫的女声，是他女朋友在发脾气，嫌他电话接慢了。

　　坐在赵雷斜对面的陈萧干脆拎着杯子出去，关上机房的门到茶水间躲清净。

　　赵雷一边弄着剪辑软件，一边对着手机敷衍，打了好一会儿，才挂了电话，叹声气，自言自语道：“唉，粘人精。”

　　陈萧端着咖啡进来刚巧听见，就乐了。

　　赵雷自己也笑，转过椅子跟他陈哥抱怨：“这一天天的，我既要拼命工作赚钱给她买包、带她旅游吃好的，又得使出浑身解数抽空准备惊喜哄她开心，还得随时接受她电话查岗，你说我容易吗，哥？”

　　陈萧坐下喝口咖啡，晃着鼠标说：“知足吧你。”

　　赵雷一听，怎么没共鸣呢，琢磨一下又问：“哥，晨姐不粘你？”

　　陈萧冷笑一声，自嘲地说：“她哪天要粘我，我都得当个节过了。”

　　赵雷哈哈大笑，“那你不会主动点儿吗？你去粘着晨姐啊。”

　　陈萧笑笑，心想，这十好几年，他粘的还少嘛？赶不上101，也比得过502了。

　　他和唐淑晨有缘，靠的就是他紧随其后的强大狗皮膏药精神。

　　收工。

　　陈萧拎着车钥匙下楼，到了一楼大厅一抬眼，突然愣住。

　　一位白衣白裤的长发美女正站在门口望着他。

　　陈萧一脸诧异，隔着几个台阶问她：“你……怎么来了？”

　　唐淑晨踮了踮脚，背着手可可爱爱地说：“想你呗。”

　　赵雷背着包出来，听见这娇滴滴一声，凑到陈萧跟前暗戳戳捅他一下，“哥，今儿晚上过节呀。”

　　陈萧啧一声，斜了他一眼。

　　赵雷识相闪人。

　　陈萧几步走近，拉唐淑晨过来，蹙起眉头问道：“南薇告诉你的？”

　　“大哥，微辰影视的‘辰’指的可是我，你接了我们公司项目，我还能不知道？”

　　“我以为你只管内容方面，不管这些杂事嘛。”陈萧拉了拉领口，有点失落，“本来是想你下部戏开机的时候给你个惊喜的，唉，失算了。”

　　唐淑晨笑笑，“现在知道也挺惊喜的。”

　　陈萧牵起她的手，“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她仰头往楼上瞧了瞧，一共四层呢。

　　陈萧问她：“怎么不上去？”

　　“我上去？”唐淑晨目光微落，挑眼瞅他，“那你还有心思工作吗？”

　　陈萧会心一笑，眼波流转，握紧唐淑晨的手晃了晃。

　　“你知道啊。”他有点羞涩地说。

　　唐淑晨笑眼弯弯，伸手摸摸他脸。

　　陈萧心猿意马，整个人完全沉浸在节日般甜蜜的气氛当中。

　　唐淑晨忽然眼神一变，掐住他脸颊，道：“你少给我装娇羞！”

　　帅气的脸瞬间拧成一团，哀嚎着：“诶，疼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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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室楼上。

　　唐淑晨一边参观，一边赞叹：“哇！你的办公室好大啊！可以打羽毛球了！”

　　陈萧跟在她后头，叮嘱道：“你慢点儿，别磕到腿了。”

　　唐淑晨才不管呢，跑来跑去，喊了两声。

　　“你听，甚至有回音！”

　　“那是太空了，现在就我跟赵雷，过段时间等人多了，自然就满了。”

　　唐淑晨跑完一圈绕回来，拍了拍陈萧肩膀，“不愧是陈总，刚俩人就安排这种规模，出手阔绰。”

　　“唉，你有所不知。”提起这茬，陈萧颇为无奈地解释，“我前些年不是拍了不少偶像剧么，那会儿认识的一个演员哥们，一直没红起来，去年被他爸逼着回去继承家业，但他演戏之心不死，也不知道怎么听说我要开工作室的，之后联系我非要入股，说将来等我成了名导必须捧他当男一，再得个华表奖最佳男主角替他在他老爹面前争一口气。”

　　陈萧一脸郁闷，“我说哥们，你醒醒，我拍纪录片的，没有男一这一说啊，再者我也没想搞那么大阵仗，他说反正也是做梦，为什么不往大了做？出来创业上市都是早晚的事儿，做大做强他必须得掺和一脚，然后就把这栋楼一次性租了十年还给我装修好了，我这属实骑虎难下啊。”

　　唐淑晨听了哈哈大笑，“别人都是欠电影票，你是欠人一个影帝梦，行，你好好加油吧。”

　　往里面走，又瞧见墙边有个展示柜，唐淑晨跑过去看里面的奖杯，有陈萧刚得的学院奖，之前得过的最佳新人演员奖，还有十年前被大学教授撺掇着参加的“春辉杯”大学生影像作品展映大赛纪录片组一等奖。

　　当年就因为陈萧的毕业作品选题，唐淑晨不仅跟教授吵了一架，还跟陈萧生了好几天的气，他为了道歉送了她一屋子的礼物，还把南薇这个脑回路清奇的救兵搬来开解她……

　　现在想起来，都是些青涩美好的青春回忆。

　　“给你泡杯茶吧。”

　　隔壁就是茶水间，陈萧靠着墙问她。

　　“OK。”

　　陈萧在流理台上摆弄瓶瓶罐罐和热水壶，唐淑晨跟着走过来，几秒后，将半个身子后仰，错过门框，又看了一眼搁在走廊高几上的工作室牌匾，然后，她挺直身子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正在泡茶的陈萧一眼。

　　茶水间流理台旁，两人端杯喝着热红茶。

　　唐淑晨好奇地四处打量物品摆设，无意瞥见百叶窗后似乎有小露台，于是问他：“可以出去看看吗？”

　　“嗯，可以。”

　　陈萧过去拉开落地玻璃门，唐淑晨跟着他站在露台上，托着热热的杯底，一起看邻街繁华的夜景灯光。

　　半杯茶的工夫，没等到他开口，唐淑晨抬起胳膊肘碰了碰他。

　　“现在，该解释一下了吧。”

　　“嗯？”陈萧不明白。

　　唐淑晨问：“你工作室的名字是怎么回事儿？”

　　陈萧恍然。

　　他含蓄一笑，深深望着她说：“你不是知道么？”

　　唐淑晨白他一眼，“谁教你起‘日出事件’，还翻成sunrise affair的？”

　　陈萧眼波微动，望着邻街点点灯光，轻声说：“因为affair这个词，既直白，又隐晦，而且你懂。”

　　唐淑晨的眼前忽尔闪过新年伊始，自己和他依偎在雪白软榻，共赏海上日出的晨间画面……

　　不觉有些面红。

　　她眯起眼来，看他，“干嘛起这种让人浮想联翩的名字？”

　　陈萧扬起嘴角，没说话，抚上她柔软的脸，低头在她唇间落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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