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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动荡(一)
天界上万年没有遇到混沌期了,人人自危,紧闭门窗,相互不来往,道路以目。大臣们不去上朝,其他院落也都开始积灰,等待新的时代降临。
贺空晴扯出流光帝君理应长眠青史的大旗,率领一众心腹逼迫流光退位。流光半躺在紫微宫中假寐,外界的纷扰似乎和他毫无关系,脸上反而流露出恬淡的神情。
已经有一个月了,他不去上朝,奏折也被拦在门外,他好像被软禁在了古老的宫殿里,又好像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怡然自得。
“帝君……外面已经快顶不住了……”
凛光唯唯诺诺进来禀报,他看着帝君波澜不惊的面孔,一颗心更加七上八下。紫微宫的宫人跑了一大半,就剩下几个曾经受过帝君恩惠的老人,吃力地驻守在门口,用残躯铸起一道肉墙。
“无妨,让他们都进来。”
凛光僵硬地起身,不敢问是让那些抵抗的老人进来,还是那些攻击者也进来。
看凛光迟迟不动,帝君缓缓抬起眼眸。
“怎么,你也想跑?”
“属下不敢!”
“你不是不敢,你是没地方可去。”
凛光的小心思被帝君看得一清二楚,心里无比酸涩,他对战神依旧意难平,三年过去了,他还是无法接受因为一个腰线低的理由而被逐出。如果他还跟着战神,这会子应该和弟兄们喝酒放歌,庆祝即将到来的胜利。而此刻,连他自己都偏向于会是失败者的俘虏这种可能性,说不准自己会放弃抵抗。被原来的主将斩首该多痛啊。
“属下告退。”
凛光身上的铠甲是担任紫微宫护卫第一天发的,到现在已经磨损严重,打上蜡也是乌色一层。他尽量让自己待会死的体面些,在门口的鱼缸里捋了捋头发,拽平了衣角,才迈着沉重的步子出去。
“帝君有令,都进来吧。”
白发苍苍的老人肝气郁结,留下两行浊泪,丢下手中的兵器,心如死灰,强忍着哭声。
贺空晴一身银光发亮的战甲在阳光下过于刺眼,凛光睁不开眼,难受得滴下两滴热泪。他耀武扬威摘下头盔,提剑从凛光身边擦肩而过。
紫微宫的宝座贺空晴已经觊觎太久了,踏过最后一个门槛,他没有兴奋,反而有些平静。流光是世间难遇的帝王,也是不可多得的对手,他很期待流光还有没有后手,如果没有那他真是太失望了。
“你来了。”
流光半眯着眼睛,慵懒地从塌上坐起来,两人之间的气氛诡异,不似仇敌,更像在和许久未见的老友打招呼。
“我来了。”贺空晴将手中的头盔扔给身后的侍从,剑抵在地下,轻笑道。
“能走到这一步,卿已经很厉害了。”
“事到如今,你还能气定神闲,你也很厉害。”
流光整理袖口,今天他特意穿了一件窄袖的长衫,以示难得的尊重。毕竟普天之下,没人配让他扎起袖口结结实实比一场。
“卿可想好了,剑拔出来就没有再收回去的可能。”
“我的剑不见血不回鞘。”
“那真是可惜了。”
流光笑地清浅,笑地放肆,这世间有人能斗得过他吗?五千年前,人人都嫌他活得太长,坐在帝君的宝座上太久,唯恐他贤明圣明,会给他人造成对比负担。明里暗里,希望他主动退位,说什么帝君位置久了,容易产生暴君暴政,一个二个都敢摆脸子。行啊,他退了,他退的干干净净、明明白白,他也想看看他走了之后,下一任是什么货色,这群叫嚣让他滚的会不会求他再回来。
他一直没死,找了个替死鬼顶罪,佯装自己暴毙,这群傻子还真以为巫蛊能有这么大本事,能诅咒的了他,笑话。
他的肉身葬在天界的灵池,灵魂却栖息在不同的地方,观察着每个人的一言一行。过了才多久,这群虚伪的东西开始怀念他的英明他的伟大他的公正他的仁慈,每每听他们说流光帝君在位时如何如何,他都忍不住想要在面前嘲讽一番。当初担心他会成为天地霸主的人呢,怎么全都换了一副面孔呢。
他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为自己短暂的寿命而哭泣,为延续片刻而挣扎,他心里痛快极了。他不会出手,他要让他们一个个看着自己老死,感受着生命一点一滴地流逝。
五千年对他来说太短暂了,对泉谷又太漫长了。那是个可怜虫,在悠悠岁月中,人们还是不适应他的存在,又开始了新的攻击,就像攻击他一样。呼喊拥立一位流光第二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高。
他答应过自己,一定要让所有人怀念他在位的时期,期待他的重生,他做到了。他又回到了这熟悉的宫殿,回到了至高无上的宝座,虽然他并不快乐,但是隐隐的报复感能生出片刻的欢愉。
过去是他对这些大臣们太仁慈了,量宽处置,他要吸取教训,他是唯一的王者,所有人都应听他号令,背叛者死、异议者死。
贺空晴看着纹丝不动的流光,心里生出些许担忧,他真的有后招?
流光看贺空晴就像在看幼稚的孩童出丑,他玩的把戏实在不怎么样,笑笑就算了。人类的巫术、灵力都是他手把手交的,如何能斗得过他。
流光手里一枚骨白色的骰子在案上旋转起来,和桌面的摩擦声、撞击声如此清脆,刺激每个人的耳膜。
“是三呀。”
话音刚落,从屏风后面出现了三具高大的白骨,朝贺空晴飞奔。
贺空晴感觉不对劲,这白骨有他熟悉的气息还是好几位,难道说……
“你竟能熔练仙骨?”
“这有何难?只是你蠢想不到罢了。”
贺空晴吃力地和三具白骨交战,其中一具是政英和泉谷的结合,招招都在要他的命。贺空晴见形势处于劣势,先一跃而起,劈开一具最弱的。再和另一个对抗,最强的放在最后打。
“贺卿,你知道你和朕的区别在哪吗?呵呵,我永远都不会挑最弱的下手。”
贺空晴没工夫听他的挑衅,专心和白骨纠缠。这白骨都是天界有名的几位武神所化,虽然没有仙气护体,但是骨干却记得招式。
流光高高在上,看着好戏,“你知道你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是什么吗?最错的事情是什么吗?”
贺空晴斩断第二具白骨,直接向流光飞过来,被最强白骨拦下。他额头上已经微微出汗,面皮也有些发红,流光果真小觑不得。
“等我坐在上面,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流光笑道:“是这个道理,可惜你没机会的。我这骰子有一克星你可能不知道,就是安乐元君抢来的伽蓝佛珠。如果你将她收服,我今天恐怕不能这么轻松和你说这些。只不过你蠢,你废了她的修为,也等于斩了自己的后盾。”
贺空晴关闭视听,不受流光言语迷惑,就算那佛珠真的是白骨骰子的克星,那又能怎样,他要的是堂堂正正夺得至高无上的地位,依靠女人获得,还算什么本事。
即便贺空晴不听他的话,但二人之间仍然可以通灵。
“我占卜了很久,都没算出来她对于现世的影响,她改变了太多人的仙缘,我一直在想,她是敌是友。还好,我要谢谢你,不用纠结了,世界将归于原点。”
贺空晴想起安乐被他锁在兵器库中,奄奄一息,此时此刻估计他就是后悔了也来不及了。
他利用所有人来达成他的心愿,包括安乐,但是他绝不允许自己依靠他人的力量上位。她是棋子,是他早前就算好的一环,是她自己不听话,无论是她有意还是无意改变了他的计划,他都不能原谅。这个帝位是他的,他筹谋了太久,他拥兵自重,笼络魔族在人间闹事,掏空天界的兵力。如果不是安乐一次又一次破坏,他也不必为流光做嫁衣裳,要知道附在扬英身上的时候,流光的功力连一成都难以发出。
“不投靠我的,我都会毁掉,没有什么可惜的。”
贺空晴说完,第三具白骨也被斩于剑下。三具白骨断成一截一截,散落一地。贺空晴对自己的战果还算满意,七星剑收在背后。
“有点本事。”
流光对于贺空晴的成绩一点都不意外,如果不是看上他的战斗力他的智慧,当初他也不会在七杀殿蛰伏。
“我想尝尝你的血。”
贺空晴注视着流光,真挚却不死板。
“你可没那个命。”
流光又在投骰子,贺空晴的剑脱手飞出,对准他脖颈的大动脉,流光稍稍偏转就躲了过去,只是斩下几根银发。
“年纪如你这么苍老的,反应大多不如你。”
贺空晴似笑非笑,他看着流光花白的头发,脸上的褶子越来越多,越来越松,想到自己未来估计也不甘心服老,预想这应该是流光的死穴。
流光额头上的青筋在暗黄的皮肤上不怎么明显,他承认一瞬间他的气血确实翻涌了,不过那又如何,哪怕他再老个五千岁,他依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王者。
“我们来打个赌,你猜流光和贺空晴哪个会笑到最后?”
谢行蹲在安乐的面前,邪笑如鬼魅。
安乐如今用苟延残喘也不为过,她已经习惯了蚀骨之痛,习惯了阴冷潮湿,忘记了一个姿势太久身体会麻木。她就这么静静看着谢行,说实话,现在这种境地已经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必要了,还不如让他来个痛快。
“要杀便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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