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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6)
郝弋坐在楼梯起步的台阶上,大厅里没有椅子给他坐,坐地上是一屁股灰,最后他在没完工的厨房里找了一张装修时的防尘布,抖了几下,把灰抖掉之后就铺到台阶上坐着。
姚解昏迷不醒,郝弋在这里最无事可做,他现在反倒希望姚解不要昏迷了,醒来还能跟他聊聊天,就算是跟他互骂几句也比当植物人来得强。他还希望姚解能被五花大绑,体验一下他当时被袁哲瑞与阮玲耍得团团转的憋屈。
然而郝弋也只能想想而已,阮玲他们不会做多余的事情。这会儿她跟袁哲瑞在楼上的房间中不知道在说什么,郝弋被驱赶下来,无权参与讨论,他还以为这两人回来他的无聊能得以好转,但仍然不变。
他的锁链在他脚下的阴影处盘旋。“你也很无聊么?”郝弋在心中闷笑,他现在视野的分裂感没有刚从出租屋跑出去那样明显,不至于感觉自己的世界被切割成东一块西一块的,阮玲分给他的一部分黑影起到了相当好的缓解作用。
他想要它出现的时候,它才会出现,就像现在这样。
郝弋隐约感觉这伙人要干一票大的,电视剧都是这么演,几个绑匪劫持了一个受害者,打电话勒索,结果被警方定位,接着特警呼啸而来,还有谈判专家,把这栋隐匿在山间的别墅围个水泄不通,最后还要有一场枪战和追逐战。
郝弋以前看电视的时候理所当然把自己代入到正义的主角团队之中,只不过他已经意识到既然无缘成为主角,那么当个反派也不错,好歹还有上镜的机会。
他在脑子中畅想了一番以此打发时间,大概过了有二十来分钟,楼上的房间传出开门的声音,紧接着阮玲与袁哲瑞走下楼,看到郝弋盘腿坐在楼梯下边,好像一条百无聊赖等主人出门的狗。
这让阮玲不由地想起她在园区养的一条巡逻犬,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几个血统杂糅在一块,浑身漆黑,身量狭长,吻部长得几乎像条狼狗。
它的名字在越南语中就是黑色的意思,发音近似在“丹”和“靛”之间。平时就总是跟在阮玲脚边,来回转悠,园区里的普通职工见了这条狗都很害怕,因为它总是伴随着防暴棍和查岗出现,低声地犬吠,追逐想要逃跑的人。
但其实它的性格很好,尊敬阮玲这个主人,平时总爱和她撒娇,希望阮玲多和它玩一会儿,由阮玲带着它巡逻的时候它最配合,它有时候会被借去,到山林里去堵逃跑的人。回来的时候它的牙齿上经常有血和衣服的残片。阮玲只好用布和牙刷给它擦嘴,有时候太忙了想叫别人代劳,但是他们见了它都很害怕,不敢靠近。
它等阮玲下楼的时候就经常在台阶上趴着,像一块黑色的地毯。
“现在要干什么吗?”郝弋往旁边的位置挪了挪,没有挡道,他抬头看向正在下楼的阮玲与袁哲瑞。
阮玲冲着他笑了笑,表情比一开始叫郝弋离开的时候缓和很多,不知那两个人在楼上谈成了什么事,她回答道:“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做。”
“你很无聊吗?”阮玲问,她站在楼梯口,袁哲瑞已经走下去了,在不远处抱臂看着她与郝弋对话。
“当然了。”郝弋说道,“我手机被你们收走了,这栋别墅就是个光板,什么也没有,别说电视了,连张报纸都是五年前包钢筋的。我总不能在这里傻站着吧。”
“休息还不好么。”阮玲又看了郝弋一眼,活像是在评估他的精神状态,“如果你实在闲得无聊,可以和我和袁哲瑞去外面锻炼。”
“锻炼?”郝弋语气古怪道,这打发时间的方式也太健康了吧。
“干我们这一行你以为体格都是天生的?”袁哲瑞嗤笑着说,“两三天不训练,肌肉和神经反应能力就会下降一些。在关键的时候,这么一丁点区别足够左右你的生死。”
在正常情况下,郝弋完全不是袁哲瑞这种职业雇佣兵的对手,连阮玲都能凭力量制服他,更不用说一些具有极强专业性的格斗技巧了。
袁哲瑞穿着衣服并不显得他有多么虎背熊腰,其实他的肌肉兼具爆发力和耐力,更不用说跑跳和攀爬等技术,这绝非一年半载可以速成。
阮玲也是如此,她穿上修身衣服的时候身材显得比较苗条,但她的手臂其实并不细,手持防暴棍两下就能打烂一个人的后脑勺。毕竟有时候园区也会有暴乱,不管是内部夺权还是新老员工向其他园区叛逃,并不总是在严酷的镇压下风平浪静,更不用说面对外部势力的反扑与围剿,事情很多,没有一点防身的本事,很容易在混乱中致残甚至致死。
“来吗?”阮玲问道,“你不跟我们过来,就在别墅里面等着,我们会锁门。或者你上楼和姚解待在一起,你自己选吧。”
郝弋心道,姚解要是还醒着没准他还真就选第三个选项了,但他没兴趣当植物人的护工,因此就说:“我和你们出去。”
阮玲点了下头,似乎对郝弋的选择比较满意,朝他招了招手,他就从防尘布上站起来,跟在她的身后,三个人一块走出了别墅大门。郝弋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刚刚阮玲招手的姿势怎么这么像招呼小狗。
阮玲和袁哲瑞站在空地上做了几个简单的热身动作,郝弋在那里跟着做,与此同时他想起自己没有去成的保险实习培训里似乎也有这样一个环节,每天早上六点半都要起床进行集体晨练。
看来天底下的组织也好,传销也罢,套路都是差不多的,就连有的街边洗发店都要在晚上开工之前叫员工出来,放着音乐要一块跳操,边跳边喊口号。
郝弋上一次进行体育锻炼都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其实他的动作并不太标准,但反正他也只是来凑热闹的,所以阮玲与袁哲瑞都没管他,随他在那里瞎蹦跶。
大概十分钟后,热身的差不多了,他们都站在别墅外面一片阴凉的地方,再加上山中气候没那么热,所以这十分钟的热身环节里郝弋也没怎么出汗。
阮玲和袁哲瑞开始绕着别墅外面的庭院跑步,两个人的起步速度不一样,里程也不一样,把袁哲瑞的那一套拿给普通人,头一天就练到横纹肌肉溶解了。
阮玲配速均匀,主要以锻炼耐力和保存体力为主,袁哲瑞很快就跟她拉开了距离,两人只是共享了一个场地,锻炼的方式并不一样。先前在出租屋条件有限,袁哲瑞主要做力量训练。
郝弋远远地跟在阮玲身后,很快就被袁哲瑞套圈了。
阮玲扭头看去,这会儿大概才跑了不到一千米,郝弋已经步伐虚浮,张嘴喘着粗气,速度一点也提不上来。
她有些惊讶地说道:“你体力这么差?”
“我好久没锻炼了。”郝弋实在跑不动了,两条腿跟灌了铅一样沉重,现在无聊的念头倒是没有了,他只想在地上坐会儿。
“那也不至于吧,你的基础体能太差了。”阮玲啧了一声,往后倒着跑了一段路,叫郝弋站起来,“别马上坐下去。你脑袋已经受伤了,别再给你的脑部供血折腾出问题。”
郝弋争辩说:“没准就是脑袋上开洞害的。”
“是么。”阮玲淡淡地回道,“既然你是伤患者,就应该好好休息。我送你回别墅好了。”
郝弋忽然就哑火了,没有继续发牢骚。再怎么样都是在外面放风比较舒服,远处还能眺望山景,其实这里的景色很不错。
如果这个别墅能彻底装修好,少说也是一套两三千万的房产。
他在阮玲的督促下站起来,拖着沉重的步伐继续慢跑,和走路的速度也没多大区别了。阮玲减慢了一点速度,就在他不远处,她甚至都没怎么面红,可见这种运动量对她来说完全是小儿科。
“绕着山跑感觉会更好一些,那里的空气很清新。”阮玲说道,“只不过我们最好不要在外面闲逛。”
“咱们是可疑人员呗,这我清楚。”郝弋接着好奇地问,“这栋别墅是怎么来的?你们提前踩点了吗,知道这里没有人住?但你们探索的方向也太远了吧,我是高台市的本地人都没来过磨山区。这不是大海捞针吗。真要找这样子的地点,难道不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你的问题还挺多。”阮玲说道。
郝弋叹气道:“在这里我只能和你们两个聊天。不聊这个,还聊什么呢?你看过什么电视剧不?”
阮玲没有理郝弋最后一个问句,简单地解答了他对于这套别墅的困惑:“这个地方是袁哲瑞向上级汇报我们的行动后,他们提供的一个在高台市内的安全点。因此我也不知道所属权是谁,他们又是从何得知又从何拿到的。”
郝弋说道:“安全点里倒是装台电视或者电脑啊。”
“你以为你是来度假的?”阮玲笑了笑,“以前你是守法公民,现在你跟我们一样是逃犯。你就把在这里的艰苦条件当成一种苦修吧,反正你也待不了几天。作为现代人,偶尔远离几天电子产品还是有点好处的。”
“那是几天吗?自从被你们袭击之后,我就没有手机了。”郝弋抱怨道,“这次结束之后能不能把手机还给我,我好歹也可以算你们组织的正式员工了吧。连个玩手机的自由都没有?”
“你表现好的话他们一定会给你一台新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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