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降世

　　当鹿老带着华天来到禁制边上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整个连城的所有遗民，放眼望去，也有两万人口左右，其中孩子占据一小半，大半青年，老年人则只有寥寥数名。
　　那些孩子基本上都已经练气，成年人则都收敛气息，好似生怕吓着华天。
　　尽管如此，华天还是感觉他们一个个讳莫如深，修为看不见底。
　　这还仅仅是连城的遗民，可见当年连城辉煌的时候他们有多强大。

　　鹿老打开所有禁制。
　　此次行动不管成与不成禁制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成了，黑雾消失，连城没有必要设用禁制保护自己。不成，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黑雾爆发之下，他们这些人能躲过的寥寥无几。更何况即便躲过，随之而来的繁衍问题也会使得他们一族种族灭绝。
　　因为众人商议过后，纷纷不打算离开。
　　他们要与这片生养他们的土地共存亡。
　　正因如此，此次不成功便成仁，两万人的生命全压在华天一人身上，使得他也感觉到了压力。

　　众人很快随着鹿老来到了枯树林旁边。
　　“大家就送到这里吧！再向前对你们来说有些危险。”华天请他们止步。
　　鹿老挥手示意大家留步。
　　“再往上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这是连城的镇府石碑，现在确实没什么用，等你把连城的问题解决了，这石碑能让你控制整个连城，到时候应该能帮上一些忙。”
　　说着，鹿老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块其貌不扬的青色石碑来，留恋的看了两眼后交给华天。
　　华天接过。
　　要想此行顺利，他还真能用到这块镇府石碑来。
　　同时，他也看到了正准备走向自己的鹿苑。
　　他以眼神制止了鹿苑的靠近。
　　心里想着， 不能暴露鹿苑能自由出入枯树林这一情况。
　　那会让他被整个连城孤立。
　　可鹿苑如果是那么听话的孩子，他也无法好好的活过这么些年了。
　　鹿苑走到华天身前，倔强的说：“四哥，我陪你去！有我在，遥遥会听话点。”
　　华天皱眉，不太赞同的斥责：“胡闹！”
　　他明白鹿苑说的是事实，可这么冒冒然的站出来，实在是太胡来了。
　　若让整个连城的人都知道当年是因为遥遥入魔才死人无数，他和遥遥将面临全城皆敌的地步，到时候他将无法在连城生存下去。
　　即便到时候连城的问题解决了，这片故土也容不下他。
　　鹿苑仅仅抬起头，眼中蓄满了泪水。
　　“四哥，我不想再瞒着大家了。”
　　“自从母亲和遥遥都不再了之后，我就是吃百家饭长大，我是整个连城的孩子。”
　　“所以，今天我必须站出来，无论之后我将面临什么，我都无怨——更无悔！”
　　说完这三句话，鹿苑坚定的看着华天，眼中蓄势已久的两行清泪终于落了下来。
　　不明真相的鹿宣看不过眼，站出来说：“鹿苑，你不要添乱了好不好？枯树林也是你能乱闯的吗？别还没进去你就已经是一份骨灰了，还想帮什么忙！”
　　“我不会！”鹿苑依然盯着华天。
　　“什么你不会？你跟着去就一定会添乱。”鹿宣拉了拉鹿苑，见拉不动，接着说：“难道你要人家办正事的时候，还要分神保护你吗？
　　该长大了，鹿苑！不要再像小时候那么任性了好吗？会包容我们任性的人已经不再了！
　　都不再了！呜——”
　　本身劝人的鹿宣，自己却哭了起来。
　　鹿苑终于收回盯着华天的视线，回望鹿宣这个当年他在连城唯一的朋友。
　　看见他的泪水，鹿苑更坚定了信心。他欠得太多太多了，这些负疚感快要压垮他的脊梁，让他没日没夜的做着噩梦，他快要坚持不住了——
　　“当年连城的黑雾是因为遥遥入魔。”
　　终于说出来了，埋藏在心底这么多年的秘密。
　　他闭上眼睛，感觉拉着自己的手没了力道，周围的气氛都因为鹿苑的这句话而陡然一紧。
　　“你——说什么？！”鹿宣送开了手，紧接着双手又牢牢的抓紧了鹿苑的双肩。
　　“你在说谎对不对？这不可能——遥遥怎么可能会入魔！他是鹿蜀皇啊！”
　　“因为我。因为盗猎者要杀我！”鹿苑握紧鹿宣的手：“你明知道我不会撒这种谎。”
　　鹿苑落泪，再次回忆起那一晚。
　　“它在盗猎者一刀刀放它血的时候没入魔！在被活剥皮的时候没入魔！在被活剐的时候也没入魔！在被打散骨架的时候更没入魔！！”
　　“是我！都是因为我——”鹿苑跪倒在地，哭泣着说：“在盗猎者要杀我的时候，它就入魔了。”
　　鹿宣握紧双拳，手上青青经毕露。
　　难怪这些年一直没见到遥遥，他还一直以为遥遥早在那夜为送鹿苑出城而被黑雾吞噬了，还因此一直看鹿苑不顺眼。
　　没想到，不是黑雾吞噬了它，而是它放出了黑雾。
　　“你该——死！”含恨的一拳，当头而下，接着铺天盖地的拳影，拳拳到肉。
　　“啊——啊——啊——”鹿宣见鹿苑倒在地上毫不还手，大喊数声，转身就跑。
　　他无法面对童年最好的两个朋友，就是害死自己父母兄弟的直接和间接凶手。
　　而他——还无法狠心找他们报仇。
　　“阿宣——”几个小伙伴追了出去。
　　“不必管他，让他冷静冷静，正事要紧。”鹿老拦下还要继续去追的大人。
　　“唉！”他走向鹿苑叹了口气，道：“这又何必呢？一直瞒着他不好吗？”
　　“鹿爷爷，你不恨我吗？”鹿苑抬起头。“你的亲人也只有阿宣一个了。”
　　鹿老拉他起来，接着说：“爷爷不骗你，刚知道的时候，爷爷也恨过。可后来爷爷想通了，一切都是盗猎者的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也是受害者。
　　给阿宣点时间，以后他会明白的。
　　毕竟，当年最喜欢遥遥的就是他了。”
　　“嗯！我明白了。”鹿苑点头，强颜欢笑的道：“就算阿宣一辈子不原谅我也没事。每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的阿宣想要接近我，帮助我，我就觉得很对不起他，不敢见他，不敢见任何熟悉的人。
　　现在说开了我感觉很好。这样，大家再也不会对我好了，我良心会好过点。
　　我再也不用一边接受大家的好意，一边痛苦自责了。”
　　鹿老听了拉着鹿苑走到华天身边，对他说：“贤侄，你就带着他上山吧！如果他这次帮不上忙，我实在担心这孩子会……”
　　“好！”看着眼前的鹿苑，华天明白鹿老话中未完之意。
　　如果不为连城做出贡献，这个责任心强的孩子会被自己的责任感给生生压死。
　　那样反而失去了华天想帮助他的初衷。
　　“上山后，一切听我指挥，不能私自行动。”华天看着鹿苑说:“特别是面对遥遥的时候更不能自作主张，能做到吗？”
　　“能！”鹿苑随意抹了两下眼泪，坚定地回答。
　　“那你就来吧！我确实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 诶！”鹿苑听到能帮上忙，声音都轻快了几分，几个跨步就走到华天身后站立。
　　“鹿老，如此我们就先上山了，告辞！”华天抱拳。
　　“贤侄此行需多多保重！”鹿老有千言万语，最后汇成了一句话。
　　“放心！我们自当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只是你们真的确定不离远些吗？”华天最后还想让他们远离山脚下。
　　鹿老淡笑着摇头，说:“故土难离。生于斯，长于斯，亡于斯，葬于斯。这就是我们连城人的宿命。贤侄不必再劝了。”
　　眼见鹿老等人留下的心很坚决，华天不再多说，他带着鹿苑一路转身钻进了枯树林。
　　等他们都走远了之后，鹿老身后的人上前正准备说什么，就被鹿老制止。
　　“我知道听到刚才的消息，你们虽然不说，可心里多少都怀着怨愤。”
　　“可我要问你们的是，一个六岁大的孩子和一个不到六岁的瑞兽，在我们防备深严的城主府旁遇到远远强于他们的盗猎者，这又该怪谁！”
　　最后鹿老一声大喝，见众人纷纷低头。
　　他接着又说:“这该怪我！是我失了警惕心，没有做好防务；是我让大家与亲人永隔；是我没保护好我们的连城；是我……”
　　“城主！”鹿老的自责另围观的众人心里都不好受，他们不由打断他的话:“别再说了。”
　　一位长老站出来说道:“当年若不你及时赶到当机立断为了救大家不惜燃烧寿命，拼着修为连掉两大阶，一夜青丝似雪，这才救了我们大家。
　　直到现在你的修为还停留在合体期，若五百年内不能突破大乖成就天仙之体，你将连转世重修的机会都不会有。
　　是我们欠了你一条命，我们又怎么能怨你。
　　我们谁都不怨，要怨就怨那些可恶的盗猎者。
　　今后，连城与盗猎者——势不两立！”
　　“对！势不两立！”
　　众连城人应者从云，也没心思想恨不恨鹿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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