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逆流（伏赫）

　　里德尔点点头，转回身。他们继续沿着狭长的隧道往前走，这一次赫敏和他并肩走在了一起。清脆的脚步声在石头的间隙回荡着，寂静得让她觉得这条路仿佛延伸至一个散发着雪花寒气的极远深冬。
　　然而明明现在是夏天的暑假，她想。她觉得不安，心底一直有一个急促的声音提醒她不要这么做，不要跟着里德尔走，回头，回到车站去，还能赶上最后一班火车，在温暖的热气中入睡……
　　为什么？她问道，为什么我要走？
　　因为他要做坏事，而你是目击证人……你觉得他会让目击证人活下来吗？
　　嘀嗒，嘀嗒，嘀嗒。
　　如果他真的要做坏事，又为什么会带我来呢？她反问道。
　　那个声音似乎被她说服了，无声地消失不见。赫敏又听见那细碎的哒哒声，她抬起头，隧道顶部的水滴在了地上。嘀嗒。
　　黑暗的隧道终于走到了尽头，他们穿越山谷来到了另一头。映入眼前的是一片树木茂盛的小山坡，一条山间小路蜿蜒其中通往半山腰上的一栋宽阔精致的大宅子。
　　赫敏认出这就是她之前在街道上看见的房子，恐怕莫芬所指的里德尔府就是这一间。她有些困惑，里德尔的父亲想必是极有身份地位之人——至少也应该是非常富有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为什么会出生在孤儿院？
　　她下意识看向身边的男孩，他的侧脸苍白而坚硬，目光一直盯着那座黑黝黝的大宅子，不知在想什么。
　　“里德尔，现在去拜访你父亲家会不会太晚了？不如我们明天早上再去吧。”赫敏小心翼翼地提议道。虽然现在才十点，但乡村的人睡得似乎都比较早，她怀疑里德尔一家已经睡着了。
　　里德尔回头望了她一眼，竟点了点头，说道：“但我不觉得这种地方会有旅馆。”
　　“我们可以露营，就像上次一样。”赫敏已经想好了，“这片山坡上居民很少，我们不会被发现的。”
　　里德尔扬起眉，抱着双手：“看来你是准备好了，亨德森。”
　　赫敏没有回答他。她找了一块相对平坦的空地，用魔法变出了一顶大帐篷，然后开始在周围施展各式各样的防护咒语。
　　里德尔站在一边悠闲地看着她施魔法，丝毫没有打算上前帮忙的意思。赫敏忙完后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地爬进了帐篷，并且恶毒地想着要不要直接把帐篷封锁起来不让他进来。
　　当然，她没有这么做，里德尔很快也掀开帐篷的帘子钻了进来。他在她旁边盘腿坐下，一言不发地看着前方。
　　赫敏也不说话，她想起他们刚刚所看见的一切，衣衫褴褛的莫芬倒在一片狼藉的老屋子里，周围堆满了破锅和瓶瓶罐罐……里德尔想让她看见的一幕绝不是这样的，她想，他以为他会有一个显赫的祖先——一个流着斯莱特林血液的家庭，当然，就这点而言他并没有错，但他却没有料到他们竟如此落魄。
　　他感到失望——他当然会失望，就连赫敏也觉得揪心。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家人会是这样的，即使没有期待过会是个富足之家，至少也应该能较为体面地过日子。想到这儿她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面色如常。
　　“里德尔。”在赫敏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她已经开口了，而男孩的目光移了过来，询问地看着她。
　　“呃……我觉得，你不必太过失落。”这句话刚说出口，赫敏就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这都是什么话？她本来就不应该说话的。
　　里德尔没有回应。实际上，他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就像完全没有听见她的话似的。
　　“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其实你的家人现在怎么样并不重要，对不对？只要你想，他以后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我是说，生活中充满了不确定性，就算现在过得不顺利，不代表以后都不顺心。”赫敏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她觉得自己的安慰词实在是很糟糕。
　　里德尔望着他，讥讽地笑了一下，慢慢说道：“你真的不太适合安慰人，亨德森。”
　　“哦，好吧，既然你这么说的话，我就不费这个心了！”赫敏感到沮丧和气愤，气呼呼地扭过头不理会他了。
　　男孩等了一会儿，见她依然固执地撇着头，便凑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赫敏挥开了他的手，背过身。
　　“好吧，”他说道，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腰，这让赫敏惊得绷直了身子，几乎要条件反射地将他甩开。
　　“我这么告诉你吧。其实我并不在意。或者说，没有你想像得那么在意。”他在她背后说道，声音如同在夜晚流淌的河水，“他不是我的舅舅，也不是我的亲人。”
　　“这是什么意思？”赫敏一愣，想要挣脱他的手，但没有成功。
　　“我只是过来看一看而已，并不是认亲。”
　　“看一看……？你不是认亲的话，为什么又要过来看？”
　　“他本来就和我没有关系。”
　　“他是你的舅舅！他和你有血缘关系，这还不够吗？”赫敏惊呆了。
　　“噢，血缘关系。这种东西有时候是非常脆弱的。”里德尔似乎冷笑了一声，“他和我无关了十四年，难道会因为一次见面而变得有关系了吗？”
　　赫敏摇摇头，叹了口气。
　　“你在恨他，里德尔。”
　　“不，我没有。”他马上否认了。
　　“你有。你恨他没有关心过你。”
　　“我为什么要恨？恨和爱一样都需要寄予无限的期待，而我本来就对他没有期待。”
　　“但你以为他会有所表示——听我说完！你以为他至少会对你的存在，或者对你的母亲表现出一点关心，可是他没有。”
　　“那么我只能告诉你，你想错了。”里德尔冷冷地说道，他松开了她，“别试图揣测我的心思，亨德森。”
　　“确实，想知道伏地魔在想什么的确非常可笑。”赫敏也气得浑身发抖，她想她就不该开启这个话题——她应该让自己的关心和同情烂在肚子里，这一切对里德尔来说恐怕是一个耻辱，而他显然不希望她再提起，“我不想再和你说话了。”
　　他们又沉默了一会儿，赫敏僵着身子没有转回去。实际上她已经想睡觉了，但又觉得转过身是一种示弱。她没有那么生气了，但她就是不想投降。
　　里德尔从来都不愿意认输，他不露破绽，真情流露少得可怜，甚至有时候会让赫敏觉得她所看见的就是真正的他——虽然这显然不可能。
　　他不肯对她卸下面具，即使他曾或真或假地对她告白，但他依然不信任她。他不信任任何人。
　　这种认知让赫敏更加沮丧了，虽然她也没有期待过自己能改变他、影响他多少，但她以为多少是有一点的，可这件事比她想象得还要困难得多。他们都难以放下内心的骄傲，他们都太固执了。
　　“亨德森。”她听见他在背后唤了一声，像是一块石头扔进了寂静的水里，发出清脆的水声，“睡吧。”
　　赫敏的肩膀颤了颤，强忍着莫名的泪意转过身，在柔软的布上躺了下来。她从未感觉自己如此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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