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的自我修养

　　顾泽这几天诚属无家可归人士。
　　他在帝都也有房屋，但当初买了之后他也不愿让别人来设计，且自己又没时间，于是这事便一直搁了下来，直到如今。

　　Mark原本邀顾泽去自己家住，却被他反问：“你女朋友会去你家吗？”
　　Mark挠挠头：“会啊。”
　　顾泽想了足足十秒，最后说：“为了你们恋爱关系的长久，我还是不去了。”
　　Mark：“……”

　　很想大声反驳自家女朋友才看不上你，但却说不出口……＝ ＝

　　于是，顾泽没想到自己成年后竟然还会回到自己父母家住。
　　比他更没想到的是他的父母。

　　顾夫人盯着面前拖着行李的青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顾，你帮我看看，这真是我们家阿泽吗？”
　　顾先生就冷静多了：“怎么回来了？”
　　顾泽一边找拖鞋一边道：“吵架了。”
　　顾夫人赶忙帮着他找鞋子，找着找着觉得不对劲：“你跟谁吵架啦？”
　　顾泽：“女朋友。”

　　顾家夫妇一愣，半晌后，顾母小心翼翼地问：“……你……换女朋友啦？”
　　顾先生也是一脸严肃。

　　顾泽终于找到拖鞋，换了之后把Mark和他临时去买的行李往屋子里推，边推边说：“我就一个女朋友，全国观众都知道。”
　　顾夫人一噎，小声嘀咕：“你们俩那种关系也吵得起来？”
　　夜里寂静，顾泽自然听得清楚，当下顿住脚步，回头看着自己母亲，神色颇有些无奈：“妈，我说过，我们现在很稳定，你不要总拿过去的眼光看人。”
　　顾父不乐意了：“怎么跟你妈妈说话呢？去你房子收拾东西去！收拾完了来书房。”
　　顾泽叹息，拖着箱子上了楼。

　　半个小时后已经是接近十点，顾泽看见自家原本坚持一定要十点睡觉的母亲也在书房，有点意外：“妈？”
　　顾母：“我想听听你们怎么个稳定法啊。”
　　顾泽看向父亲，后者有点尴尬地咳嗽一声，道：“上次沈初初来了一趟。”
　　顾泽坐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因为疲惫，不自觉的向后靠了靠：“我知道，你们叫她来的。”
　　顾父也不隐瞒：“我当时让她离开你。”

　　虽然过了几个月，那天小姑娘在家里的模样顾父仍旧记得清楚，比自己想象的更礼貌，也比以前要从容镇定许多，像是一瞬间长大了。
　　他叹了口气：“顾泽，你懂事，从小就没让我们担心过，后来家里出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需要什么，我都可以尽力去满足她，你没有必要……”
　　他说不下去。

　　面对这样的父亲，顾泽也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很小的时候，父亲虽然忙，但一直是家里的顶梁柱，平日里有些严肃，也不乏温和。可是自从出事，就仿佛苍老了许多，对他的态度也总是充满歉意，唯独在沈初初的事情上固执己见，不能让步半分。
　　“我们的开始确实不是很美好，”顾泽无法作过多的解释，只能道：“但是我希望你们能相信我，她现在很好，除了她，我从没有考虑过别人，我希望你们祝福我。”

　　自从自家儿子满了15岁，就再也没听他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来的顾夫人都快哭了：“怎么弄的我们像棒打鸳鸯一样，我们都是为了你，你若是喜欢，我们肯定对她好的，万一你不喜欢了，我们再讨厌也来得及，你说是吧，老顾？”
　　顾父为人古板正直，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当初哪怕经商失败，脾气也不曾有任何改变，这么些年，只拿自家夫人没有法子，心里虽不愿意，却也不得不扶着额头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顾泽：“……”
　　顾夫人走到顾泽身边，一脸心疼地说：“看起来又瘦了，是不是很忙？怎么这样辛苦，就不能休息一段时间吗？”
　　顾泽站起身，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肩膀，扶她坐下：“过一阵就好了。”

　　顾夫人又忍不住念叨：“都这样累了，她怎么还忍心跟你吵架？”
　　顾泽一愣。
　　父母偏心自己，且本就对初初印象不好，自己若将事情说得详细了，难免又让她在父母心里落下个不懂事的名头。于是他偏过头，扯了个慌：“……不是她跟我吵，是我同她吵。”
　　他几乎没有撒过谎，故而自己心里便有些不镇定，只得转过头去隐藏了表情，只怕父母看出破绽。
　　顾母果然没有发现，惊讶万分：“你还会跟人吵架呢？”
　　顾泽沉重地点点头。

　　顾母顿时有点兴奋：“为什么吵架啊？”
　　顾泽思索良久，最终道：“她……说我做饭不好吃。”

　　顾先生&顾夫人：“……”

　　＊
　　即便是同顾泽吵架，初初也觉得自家田螺姑娘做的饭还是极好吃的。

　　她洗了碗，抱着剧本在客厅读，一边读一边划记号。
　　初初在剧本上做的笔记原本很不规范，后来拍《秋水剑》的时候被顾泽纠正了几个月，终于像模像样起来。
　　如今她看了一遍，面对着自己写下的各种标记和符号，开始不自觉的发愣。

　　还好郑琳琳拯救了她：“初初！我才杀青就听说你之前生病住院，你怎么不告诉我？！”
　　初初安慰她：“现在好好的，很精神。”
　　郑琳琳无限内疚：“之前你的电话一直不通，我跟John打，他说他家里有事所以不在你身边，你在青台拍公益广告来着，我竟然没有发现他说话时候的结巴其实是紧张，还以为他就是变结巴了……”
　　郑琳琳这姑娘永远能把煽情变成搞笑，初初乐了：“噗，当时我身体不好，不想联系任何人，所以他说了不少慌，最近好像真的有点变口吃了。”
　　郑姑娘明显没有在意：“不管他，话说我这边还有些其他工作，等下周我就回帝都了，你有空出来聚聚吗？”
　　初初算了算：“下周有点悬，我可能要去法国。”

　　郑琳琳大惊：“你去法国？要走国际路线吗？”
　　初初瞬间想起画风与这姑娘类似的某助理，莞尔：“不是，去拍一部文艺片，顺道旅个游什么的——你有什么想买的，可以列个单子，我帮你带回来。”
　　郑琳琳声音严肃的说：“初哥。”
　　初初：“嗯？”
　　郑琳琳：“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死人，如果哪天你不要顾影帝了，请考虑一下我！！！”
　　初初义正严辞：“丑拒。”
　　郑琳琳也不恼：“大王，小的去列清单了，回头微信发给你。”

　　这姑娘大概是绞尽脑汁，直到三天后才把单子发给初初。
　　初初一看上面各种品牌和化妆品的名称就脑仁疼，索性直接转给了John：“你买东西的时候顺道帮我把这些买了，你买的我也付款。”
　　于是宣誓死了要做她死人的又多了一个John。

　　这三天里，初初仍旧很闲。
　　林姐担心她的身体，似乎完全不着急让她在大众面前露脸，毕竟这年头还有网络。

　　比如某一天，负责她微博动态的John问她：“听说顾影帝最近天天回家给你做饭？”
　　初初：“是有这么回事，你怎么知道？”
　　John：“你上次跟郑琳琳聊微信的时候说到了，她不小心说漏嘴给我。”
　　初初也没要求郑琳琳保密，点点头问：“然后呢？”
　　John语气里有些讨好：“我就想说你能不能把饭菜拍张照给我？”
　　初初：“你要拿去学着做？John，学做菜不是照着成品学的。”
　　John：“……”

　　结果自然是给了。

　　顾泽这几日大约是明白了初初不愿意见他，总是傍晚来了便钻进厨房，做好饭后摘了围裙就走，初初大多数时间都在楼上阳台看剧本，有时根本不知道他来过。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顾泽这几天做饭比以前更好吃了。

　　John对此特别无语：“我以为你会讨厌他到不想吃他做的饭来着。”
　　初初惊讶道：“你怎么会这样想。首先，如果我不喜欢他，我是不会跟他生气的，所以我一点也不讨厌他。其次，我跟他吵架和我吃他做的饭一点关系都没有，因为如果不吃他做的饭，我怕下次你来见我，就看到我被自己毒死了。”
　　John无言以对。

　　当晚，初初正就着灯光看剧本，却听到手机响了一声，是微博。
　　她为了安心学法语，将手机上的各种社交软件都卸载了，只留了个比较清静的微博。说清净，是因为她的大V号是John在用，而她自己开着小号，故而除了偶尔的系统推送，平时手机很少因此响起。
　　小号只关注了一个人，且因设置了特别关注，每每这个人发送微博就会有提示蹦出来。

　　这人自然是顾泽，而他连把微博交给助理的心思都没有，主页常年不更新，粉丝们都绝望了。
　　没想到今晚却发送了一条。

　　实际上这一条也并不是原创，只是一条转发，原博很是眼熟：
　　沈初初V：媳妇成功避免了我被自己毒死的事件发生。［图片］
　　配图是初初发给John那张晚餐图，桌面上摆了好几道菜，还有汤，分量都不大，看起来丰盛又营养。

　　顾泽的微博是——
　　顾泽V：你婆婆集训的结果。转发微博：沈初初V：媳妇成功避免了我被自己毒死的事件发生。［图片］

　　初初盯着手机半天，有点反应不过来。
　　许久后，她切到评论，下面一众影迷为自家半年不更微博的偶像激动得不能自已：
　　网友a：窝巢我竟然在有生之年看见影帝大大发了微博！
　　网友b：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认为顾影帝活在另一个世界吗？［微笑］
　　网友c：我要把这一条多看几遍，下次再看到新动态不知道是几年后［泪奔］
　　网友d：所以只有我注意到了这条微博它不是微博，而是狗粮吗？［手动再见］［手动再见］
　　网友e：楼上你不是一个人！
　　网友f：愚蠢的地球人，朕已经在百度这些菜的做法了。
　　……

　　被点赞最多的评论则是：
　　［郑琳琳V］：……婆婆？

　　初初捂着脸：这个世界总是变化这么快她又想静静了。

　　＊
　　虽然郑琳琳打了不少电话追问所谓“婆婆”的事情，并且一直宣称如果初初不老实交代，她一定会堵在初初家门口不让她出门，但两人最终还是没见上面。
　　郑姑娘虽然新片杀青，但又接了个给动画片主角配音的活，不得不在上淮停留一阵，而初初则在第二周就接到了林姐的通知：周三的飞机，去巴黎。

　　自从开始拍戏，似乎飞来飞去已经是常事。之前去不列颠的时候有顾泽一起，她一点不觉得孤单，反而有种两个人一道度假旅游的感觉。
　　初初依稀记得，那时候她还曾笑着说：“我出国大概都是因为时装周，希望影帝能一直罩着小的，次次都能同行。”
　　顾泽摸摸她的头发，道了声好。

　　而如今她一个人带着John通过海关，面对检查人员“沈小姐您真漂亮，能帮忙签个名吗？”的问候，亦能淡然微笑点头。

　　在候机厅闲得无聊，初初索性打开微博去看陈安静的动态。
　　这丫头接了刘导的新戏，在其中饰演一个戏份不多但颇为出彩的女配角，因为定妆照已发，所以也称得上出道，偶尔也会在微博上跟为数不多的粉丝互动一下。
　　陈安静V：今天天气尤其好，我一个朋友说，天气好的时候就得吃点好吃的，所以我就自己做了饭……然后失败了。［图片］
　　配图是看不出来什么食材的黑暗料理。

　　初初看着她微博里面“我一个朋友说”，笑得温和。

　　John探头过来看了一眼，问：“这就是你跟刘导推荐的那个小丫头？”
　　初初：“嗯，你看头像——她笑起来特别阳光。”
　　John：“我看是傻，你比她还傻。自己虽然红，但一点资历人脉没有，随便做点什么都得被别人套上靠着影帝资源的帽子，竟然还为了她去找刘导。还好你《汉宫秋》拍的好，刘导给你面子，要不然你就自己抱着膝盖哭吧！”
　　初初：“我只是给她机会，她肯定是个好演员。”
　　John没说话。

　　他没有问初初同这个女生的关系，因为他深知，如果问了，这姑娘八成只会一本正经地瞎编一个悲伤动人的故事出来，不如不问。
　　John看了看手机：“估计其他人都已经登机了，我们走吧。”
　　初初关了手机：“嗯。”

　　因为怕太多人看到，他们专程等到最后才登机。

　　而就在他们走特殊通道的时候，顾泽刚开车到达机场。

　　他半个小时前才从林姐处听说初初要走，连质问都顾不上，一路飙车来此，进门的时候自然被人群认出，一堆人围过来，堵得他无法前进。

　　最后实在无奈，只得在安保人员的帮助下找了一个地勤，紧张地问她：“飞往巴黎，国航的飞机，安检了吗？”
　　地勤妹子舍不得离开门口，拿手机联系了同事，最后一脸遗憾地跟他说：“国航这个时间段飞巴黎的只有一班，现在舱门已经关闭，飞机正在轨道上，应该马上要起飞了。”

　　顾泽愣在原处。
　　周围是影迷的尖叫声和飞机场的各种广播声响，他恍惚间想起几天前Mark问他：“你说如果你们分手了，你就再追一次，但万一，我是说万一，追不到呢？”
　　他当时没有回答。

　　他不是个胆小的人，却一直不敢去想像初初真的会这样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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