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严悟

　　叶敏见被阿伽逮了个正着，给多曼一个加油的眼神后很没义气地扔下她跑了。
　　阿伽盯着多曼又红又肿的嘴唇观察了一会，见吸管上也没有口红印子，怀疑地问道：“刚才没让你吃剁生，你是不是背着我去吃生撒了？”
　　多曼睁大眼睛一脸无辜：“没有呀，我就买了杯奶茶。”
　　嘴都辣肿了竟然还敢狡辩？！
　　忍住、忍住，千万不能掐孕妇，对胎儿不好!
　　阿伽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无奈长叹道：“你以为吃完了把嘴一抹就能死不认账？你嘴里韭菜味冲得奶茶都压不下去。”
　　看着多曼心虚的低下头，阿伽心理默念：“人前教子、背后教妻。大过节的还是不要骂她了。”
　　伸手把她挂在耳朵的奶茶取下来掂了掂，最后还是忍不住道：“你可真够可以的，还买了个大杯。这么沉也不怕把你耳朵给挂掉了。”
　　见阿伽有些没完没了多曼撅着嘴嘟哝道：“挂掉就挂掉，反正你整天嫌我不听你的话，这耳朵不要也罢。”
　　她还生上气了？！
　　多曼气呼呼地准备进门，走了几步发现老公没跟上来。转头一看，老公站在鸡蛋花树下，一脸的委屈巴巴。
　　寨子里几个小孩嘻嘻哈哈地互相追着泼水，看到阿伽干生生的站在树下哪里肯放过他，正想围上来给他来点祝福，被多曼喝止。
　　多曼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们呵斥道：“知不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也不看看他什么年纪了你们就敢泼他，去和你们一般大的孩子玩去。”
　　阿伽听到尊老爱幼这个四个字就牙痒痒，偏偏这死丫头还敢腆着脸来表功，搂着他的腰撒娇：“艾比，我帮你把那群讨厌的小孩赶走了。”
　　阿伽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也不看看我什么年纪了就叫我艾比，叫阿布（爷爷）。”
　　多曼......这老东西是真的越来越难哄了。她瘪着嘴道：“好嘛，好嘛，我错了嘛，为了不让你操心以后我不吃生肉，行了吧？”
　　不加最后那句行了吧，阿伽觉得她认错态度还算诚恳，加了以后阿伽觉得自己的血压再次飚高。他皱眉道：“你就光说吃生撒的事么？奶茶你不说说么？知道里面有多少植脂末和糖么？你以为我光生气你乱吃东西么？今天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啊，还敢骑着摩托车上街。街上哪个不长眼的一盆水过来你们俩摔车怎么办？”
　　“怎么可能？”多曼一脸我聪明得很的得意表情：“我在学校门口的打印店打了一张我是孕妇的A4纸贴在后背，就没人泼我了。我和叶敏停车等红绿灯的时候旁边骑摩托的小姑娘被泼得头发都散了，我是一滴都没被淋到。刚刚回来的时候我才扯下来扔在寨子路口的垃圾箱里。”
　　真是机灵得让人咬牙切齿，阿伽冲她晃了晃手里的奶茶：“干嘛不干脆把这个证据也扔垃圾桶里呢！”
　　多曼老实道：“我吃了两碗撒撇有点撑，奶茶一下子喝不完，才喝了几口扔掉太可惜了。”
　　忍住、忍住，千万不能掐她，不能让孩子这么小就感受到家庭暴力。
　　骂人的话在肚子里酝酿了半天，最后说出的话却是：“你是不是馋肉？要不要吃红咖喱鱼饼。”
　　多曼使劲点头，脑袋哐哐撞在他胸口上：“要要要，蘸鱼饼的糖醋汁要多一点。对了，你被扔进水缸前不是说要发米纸给我做越南凉春卷么？做好了么？”
　　阿伽......她不是说吃了两碗撒撇撑得奶茶都喝不下了么？
　　艾勒成功拿下糯扎，二十杯炸酒一字排开，糯扎脑门直冒冷汗。
　　“我慢慢喝行不，这么多我一下子喝不完。”
　　众人不干，他不喝就不发牌。一群人吃着东西监督他必须把欠的酒喝完。
　　多曼进来看到他们在吃蚝油芒果和炸猪皮蘸喃米，给了艾勒后脑勺一巴掌：“吃东西为什么不喊我？”
　　艾勒喀嚓、喀嚓嚼着炸猪皮白了他阿姐一眼：“你喝奶茶不也没喊我。”
　　阿伽一听立即把奶茶递给艾勒：“归你了。”
　　看着艾勒眉开眼笑地接过奶茶，多曼敢怒不敢言。等阿伽去给她做红咖喱鱼饼，她立即对艾勒伸手：“还给我。”
　　“这是姐夫给我的。”
　　“这杯我喝过了。”
　　“亲姐弟，我不嫌弃你。”
　　见阿弟油盐不进，多曼决定出狠招：“我才喝了一口就被你姐夫逮到，吓得含在嘴里的奶茶又吐了回去。”
　　真尼玛恶心！
　　艾勒忙不失迭地把奶茶扔回给多曼。好险，吸管离自己的嘴就差0.1公分。
　　陶央问艾勒：“这才四月份你就请了两次假回家，医学院这么好混？”
　　“上次是我阿姐结婚，这次是过节，不回来怎么行？”他举着一片蘸满喃米的炸猪皮感叹道：“你们不知道我在学校有多想念这口。我姐夫做的蘸水真是蘸鞋底都好吃。”
　　多曼嘬着奶茶点头表示赞同：“等会你尝尝他配红咖喱鱼饼的糖醋酱，别说蘸鞋底，蘸鬼都好吃……我擦，他动作怎么这么快？”
　　见阿伽端着盘子出现，多曼连忙把奶茶塞回艾勒手里。
　　陶央一脸无语地看着她：“你家老公那张脸已经这么吓人了？你不就是想吃点零食和奶茶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把佛祖的金鹏鸟烤来吃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怂？拿你怼我时的没大没小怼他呀！”
　　“嘘，别说话。不然红咖喱鱼饼就吃不成了。”
　　陶央见不得她这副怂样，掏出手机对艾勒他们道：“我要点奶茶，你们谁要？”
　　多曼可怜兮兮地看着阿伽手里的鱼饼：“我要是说我想喝一杯百香果番石榴汁，你会不会骂我？也不是多想喝，就觉得有人请客不来上一杯有点吃亏。”
　　阿伽觉得陶央是故意的，别人的老婆，你献什么殷勤？给她吃龙虾、鲍鱼也就罢了。几杯破奶茶，把她血糖喝高了你负得起这个责任么？
　　假装没听见多曼的话把鱼饼放在桌上问道：“你们不泼水么？”
　　糯扎哭丧着脸指着眼前喝了没几杯的炸酒道：“他们说不把这些酒喝完，我就是尿急把膀胱憋炸了也不能站起来。”
　　阿伽端起一杯一口喝尽：“剩下的姐夫帮你喝，你去玩吧！”
　　看到和多曼抢鱼饼打起来的艾勒，他一手一个把两人拉开，和颜悦色道：“艾勒，在学校吃得不习惯吧？我买了山胡椒给你炒了几罐牛肉豆豉酱。干巴也切成薄片给你用油淋好了。小米辣用海鲜酱油也泡得差不多能吃了。你走的时候别忘记带上，吃完又跟姐夫说。”
　　都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回报姐夫的盛情。糯扎和艾勒跳起来一人抄胳膊，一人抱腿把陶央抬起来。
　　陶央大怒：“宛托提莱玛迦你个小人……..你们两个快把我放下。”
　　阿伽端起炸酒又喝了一杯，咂咂嘴道：“你姐说了，大热天的扔有冰块那边更过瘾。”
　　于是陶央被扔进了飘着冰块和啤酒的水缸。两个小鬼怕陶央拿冰水泼他们，扔下一句“桑康比迈、尤里金湾。”撒丫子跑回多曼身边，现在就孕妇身边最安全了。
　　阿伽惬意地将糯扎剩下的酒全部喝完，摸着多曼的脑袋柔声问：“还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弄。”
　　我想吃一碗放满佐料和花生，口感像布丁一样滑溜的生血旺你给我吃么？多曼心内如是想，但看看还在冰水里挣扎的陶央她也不敢放肆。乖巧地冲阿伽笑：“我不吃了，再过一会就开饭了。”
　　阿伽怜爱地看着她：“你身体这么单薄，怀孕的时候能吃是福，刚刚鱼饼被艾勒抢光了吧？我再去给你弄一份。”
　　艾勒听着忍不住嘴角抽搐。能吃是福，他阿姐这福气持续都快三十年了。
　　等阿伽走远，躲了半天的叶敏才敢现身，看着从冰水里爬出来冻得直哆嗦的陶央很是同情：“陶央真可怜，你老公真不是人。”
　　多曼点头赞同：“谁说不是啊！”
　　叶敏不怀好意地看着她：“你说，他要是知道昨天你在翁丁窜天猴一样爬树去摘麻朗，会不会亲自动手把你扔进去？”
　　多曼假笑着回应：“你敢出卖我，我就说那个麻朗是你想吃让我去摘的。”
　　叶敏好险一口气没上来：“屁，我就是去和阿南哥买茶叶路过，你一个籽都没给我留。”
　　艾勒觉得他阿姐一个孕妇爬树摘麻朗的确很过分。他一开始还蛐蛐他姐夫为了一杯奶茶就拉拉个脸属实小题大做了。现在看来，他阿姐是真不自觉啊！
　　刚想板着脸教育她几句，忽然感觉有个湿淋淋的东西贴在他后背，糟糕…..不等他反应过来，被陶央懒腰抱住，他连挣扎都没挣扎几下就被扔进了冰水里。
　　真是冰凉刺骨呀！
　　陶央满院子围追堵截糯扎，多曼和叶敏挥舞着手臂帮他呐喊助威，并积极提供他的走位。
　　“陶央哥他钻桌子…..岩罗你去帮陶央哥堵他。”
　　看到陶央像拎小鸡一样拎着糯扎过来，艾勒连忙爬出来，给糯扎腾地方。
　　扑通一声，糯扎也被扔进去了，被冰得嗷嗷叫。阿伽端着鱼饼站在客厅门口的台阶上看着他们一群人闹成一团。章哈声、丝弦声、喝酒划拳声、满院子追逐的嬉闹声充斥着耳膜。泼向四方的水被烈日染成一条条彩虹。每个人都很开心。
　　他也很开心，但开心之余心里还是有一丝落寞，是不是他不在，他们才会这么开心？
　　晚上亲戚朋友们散去后，阿伽叮嘱多曼：“累了一天了，今晚不要玩手机，早点睡。”
　　百旺、剁生、叶敏拿手的生牛肉这些重头菜一个也没吃到，心有不甘的多曼怎么可能睡得着。躺床上闭着眼睛装睡，想等着阿伽睡着后她下楼去厨房看看这些菜还会不会有得剩，偷偷吃点。
　　她等得差点真睡过去了也没等到阿伽平稳的呼吸。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侧耳细听，她作息一向规律老公今晚变熬神了。
　　整个人贴了上去，柔声问：“怎么还不睡，想什么呢？”
　　阿伽抬起胳膊让她靠在自己胸口，叹了口气道：“我觉得我可能不适合养孩子，这孩子生下来送给阿妈养吧！”
　　多曼摸了摸他的额头：“被泼感冒了？也没发烧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阿伽拿下她的手放在下巴下摩挲：“我说真的。孩子还没出来，你就被我养得暴躁异常……”
　　话还没说完，多曼抽回手当胸给他一掌：“你才暴躁，你才异常。”
　　阿伽按住她的手道：“看看，三句话不到，你就和我动手。其实不止你，塔德娜我也没教好。看看你和艾勒，我觉得还是阿妈会教孩子。”
　　多曼伸出拇指和食指擒住他的嘴皮，阻止他再说下去：“你真是闲的，今天请客忙里忙外还不够累么？我阿妈对我和艾勒那一贯是放养。我和艾勒能有今天你是该感谢你岳母，但你主要还是得感谢九年义务教育。”
　　阿伽落寞道：“塔德娜恨我，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强加给她，逼迫她接受，她根本不想要。”
　　尽管卧室黑洞洞的，多曼也不管她老公看得见看不见还是翻了个白眼：“塔德娜完全你家风水不好出了这么个奇葩。你每天早上去买菜见没见过学校门口那些鬼哭狼嚎的孩子？他们也不想天天早起上学，但你见过那个孩子背着炸药包和学校同归于尽的？你阿妹纯纯属于你把她给喂得太饱了，撑得她思想都迷离了。她一个贵族大小姐，不愁吃穿，接受上等教育。你在前线吃苦受累，她在后院风花雪月还不满意么？不是我吹，要不是你把她养成一个外表完美无暇、通晓礼仪的贵族小姐，她要只是个普通村姑，任她再美，多善多看她一眼你把我大拇指给砍了。便宜占尽，完事怪你说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明明是这些还远远满足不了她的胃口，她想要更多。你要是像我揍艾勒那样舍得一天揍她三顿，我保证她啥都不会想，只想好好做人。”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丹琳祖奶奶那么有本事都没想过宰了多善自己做领主。你阿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敢想踩着男人的肩膀造反，晋江大女主文都不敢这么写。”
　　阿伽委屈地控诉道：“可我给你的，也不是你想要的。你更愿意和陶央他们一块玩，和他们在一起你更开心。甚至为了打麻将骗我说你加班。”
　　多曼卡壳了。这要怎么解释？直接说你要是让我喝奶茶、吃点不健康的零食，我打麻将时端茶倒水不在旁边叽歪，我也愿意和你无时不刻黏在一起？
　　见她沉默，阿伽放开她长叹一声：“我知道的，我是个无趣的老古董，就会对你管头管脚，你已经开始厌烦我了。”
　　多曼连忙巴住他：“那到也不是，就是有些事情背着你干更刺激，更好玩。”
　　阿伽腾地坐起，拧开床头的台灯，目光危险地看着她：“背着我偷情更刺激、你是不是也要玩？”
　　多曼被突如其来的灯光刺黑了眼，都顾不得眨一眨适应一下，扑过去抱住他的腰撒娇：“哎呀，人家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偶尔干点你不让我干的事情，会有一种逆反的开心么！你就算不相信我的人品也得相信我的品味。我到哪里才能找到比你还帅的男人偷情？”
　　阿伽凉凉道：“所以说，你是真的烦我？”
　　对，我现在就很烦你？多曼咬紧牙根，说出她这辈子最恶心的情话：“我怎么可能烦你？我就是偶尔想跟你对着干，想让你哄我、紧张我，然后答应我所有无理的要求。”
　　阿伽被安抚了，眼眉含春：“你不用跟我对着干，我也会哄你、紧张你。不管你有理没理，你的所有要求我都会答应。”
　　“真的？”多曼舔舔嘴唇试探道：“那你能给我吃一碗血旺么？要多加一点花生和辣子的。”
　　阿伽眯眼看了她半晌，伸手掀起被子蒙头给她盖上，拥着她倒在床上，大腿一伸压她个牢牢实实。
　　拧掉台灯宣布：“睡觉。”
　　“宛托提莱玛迦，你个大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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