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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章猎杀
我靠在冰凉的门板上,喘着粗气,这四周的感觉非常奇怪。
不再是单纯的古老、死寂,或者精纯的星力。而是一种混杂。仿佛无数种截然不同的能量、意念,甚至时空的碎片,在这里被强行糅合、挤压,形成了一种粘稠而混乱的场。空气沉重得如同水银,呼吸都带着滞涩感。温度忽高忽低,前一秒还觉得阴冷刺骨,后一秒又仿佛有暗火在灼烧皮肤。
最让人心悸的是感知。在这里,感知力如同陷入了狂暴的漩涡,被撕扯、扭曲,反馈回来的信息支离破碎,充满了矛盾和噪音。只能勉强感应到这是一个极其广阔的空间,广阔到感知的极限都无法触及边界,上下左右皆是虚无般的黑暗。脚下似乎是一条悬浮在虚无中的、狭窄的岩石栈道,仅容一人贴壁而行。
我不敢轻易迈步,只能将身体紧紧贴在身后冰冷的、不知是何材质的墙壁上,努力适应这令人极度不适的环境。眼睛在这里彻底失去了作用,唯有依赖那被严重干扰的感知,如同盲人持杖,小心翼翼地探索着前方寸之地。
栈道似乎是沿着这巨大空间的弧形边缘开凿的,一侧是坚实的壁,另一侧,则是无尽的深渊。感知向下探去,只能感受到一片混沌的能量乱流,以及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空。仿佛一旦坠落,便会被彻底撕碎、同化,连捏碎玉符的机会都没有。
这里就是星陨的核心吗?星骸堆积之地?能量归墟之所?
我稳了稳心神,开始沿着栈道,极其缓慢地向前移动。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踏在即将碎裂的冰面,需要先用脚尖试探,确认承重无恙,才敢将全身重量压上。栈道湿滑,布满了某种粘稠的冷凝液,带着一股铁锈与臭氧混合的怪味。
死寂。
除了我自己被无限放大的呼吸和心跳,以及血液流动的嗡嗡声,再无任何响动。这种极致的静,比任何恐怖的声响更能侵蚀人的理智。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只有几分钟,或许已有一个时辰,在这失去时间感的空间里,一切都变得模糊。前方依旧是无尽的黑暗与栈道。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仿佛隔着厚重毛玻璃传来的声音,隐约飘入了我的感知范围。
不是来自前方栈道,而是来自侧下方的深渊某处!
声音很杂乱,有灵力碰撞的闷响,有急促的喘息,还有……压抑的、充满恐惧的嘶吼?
有人在那里!而且正在战斗,或者正在被什么东西追杀!
是其他选择了不同岔路的参与者?
我立刻停下脚步,将感知凝聚成束,如同潜望镜般,艰难地穿透那混乱的能量场,向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
感知的画面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在下方极深之处,似乎有几点微弱的光芒在闪烁、碰撞、明灭。那是玄术施展时的灵光!从能量波动判断,至少有三四个人,他们的灵力属性各异,此刻却混杂在一起,显得仓促而狼狈。
他们在攻击什么?或者说,他们在被什么攻击?
我的感知努力捕捉着那片战场的气息。没有实体!攻击他们的,并非僵尸、尸鲳或者机关傀儡,而是一种无形的、如同阴影般的能量聚合体!那些阴影扭曲变幻,时而如利爪撕扯,时而如巨口吞噬,它们似乎能直接侵蚀灵力,吞噬生机!被它们缠上的人,护体灵光会迅速黯淡,身体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连惨叫都被某种力量扼住,只能发出那种绝望的嗬嗬声。
是星煞?星辰陨灭时逸散的狂暴怨念与负面能量的结合体?这种东西没有理智,只有纯粹的毁灭欲望,极难对付,尤其是身处这种能量混乱的环境,它们几乎如鱼得水。
下方的战斗并未持续太久。那几点灵光如同风中的残烛,一个接一个地迅速熄灭。最后的嘶吼戛然而止,一切重归死寂。只有那胜利的星煞阴影,似乎更加凝实、壮大了一些,在深渊中缓缓蠕动,然后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消散在混乱的能量背景里,再也无法分辨。
我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这些星煞,就是这片渊薮中的猎杀者。它们潜伏在混乱的能量中,感知着任何闯入的异类生机与灵力,然后发起无声而致命的攻击。
我刚才没有贸然使用灵力,也没有散发出强烈的生命波动,加上距离尚远,才侥幸没有被发现。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必须尽快离开这条暴露在外的栈道!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感知全力搜索着栈道前方,寻找任何可能存在的、可以藏身或脱离的节点。
终于,在又前行了近百米后,感知捕捉到左侧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不规则的裂缝。裂缝不大,仅能侧身挤入,但里面似乎别有洞天,而且混乱的能量场在这里似乎稍微平缓了一些。
就是这里!
我没有犹豫,立刻侧身,小心翼翼地挤进了那道裂缝。
裂缝后面是一条狭窄的、天然形成的岩石缝隙,蜿蜒向下。我沿着缝隙向下攀爬了十几米,眼前豁然开朗,来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小型石窟。
石窟不大,中央有一小洼散发着微弱星辉的积水,穹顶上垂落着一些如同水晶簇般的结晶体,散发着稳定的、柔和的蓝光,将石窟照亮。这里的能量场虽然依旧混乱,但比外面那狂暴的渊薮要平和得多,仿佛一个风暴眼中的安全岛。
我瘫坐在积水边,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感觉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稍微松弛。刚才那段栈道之行,虽然没有发生直接战斗,但精神上的消耗远比之前破解机关更大。
捧起一掬星辉积水喝下,水质清冽,带着淡淡的星力,稍微缓解了喉咙的干渴和精神的疲惫。
暂时安全了。
但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这片星骸渊薮广阔无垠,危机四伏。其他参与者,包括阴郁青年、蓝衣青年他们,恐怕也正在不同的路径上,面临着各自的生死考验。而那个所谓的星核,以及离开这里的出路,依然渺无踪迹。
黎姐的任务,这场玄门会试的真相,如同这渊薮深处的迷雾,笼罩在前路。
我靠在冰冷的岩石上,闭上眼睛,一边休息,一边在脑中复盘着进入古墓后的一切。从星陨之门,到铁索寒潭,再到祭坛八门,星辉甬道,五行星图锁,直至这片星骸渊薮……这一切,似乎都围绕着星辰的力量在运转。
这座古墓,与其说是一位强者的安眠之地,不如说更像一个巨大的、利用星辰之力构建的试验场?或者封印地?
而那星核,又会是什么?
思绪纷乱间,我忽然感觉到,怀中那台老旧的诺基亚手机,再次传来了极其轻微的震动。
它又要有新的指示了吗?
我掏出手机,屏幕果然亮着,但这一次,上面浮现的不再是规则文字,而是一个极其简略的、由光点构成的箭头,正在微微闪烁,指向石窟的某个方向。
在那方向,岩壁看起来并无异常。
但手机的指示,从未空穴来风。
我站起身,走向那面岩壁。感知仔细探查,终于发现,在岩壁与地面交接的阴影处,有一个极其隐蔽的、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狭小洞口,洞口边缘光滑,似乎经常有东西进出。
箭头,正指向这个洞口。
里面是什么?是出路?是“星核”的所在?还是另一个陷阱?
我看着屏幕上稳定的箭头,又看了看那幽深不知通向何处的洞口,沉默了片刻。
没有其他选择。
我俯下身,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洞口狭窄,仅容匍匐。岩石摩擦着衣服和皮肤,带来火辣辣的刺痛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土腥味,还混杂着一种类似动物巢穴的腥臊气,比外面渊薮的混乱气息要具体得多,也难闻得多。我屏住呼吸,靠着肘部和膝盖的力量,一点一点地在黑暗中向前挪动。
这条通道似乎是天然形成的,岩壁粗糙不平,偶尔能摸到一些湿滑的苔藓或是某种干涸的、粘稠的分泌物。爬了大概十几米,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线,并非星辉那种冰冷的蓝光,而是一种更加暖黄、摇曳的光,像是火光?
难道这里面还有人?或者说,有其他东西?
我心中一紧,动作更加轻缓,几乎是蠕动着向前。通道开始向上倾斜,出口处被一些干枯的、类似藤蔓的植物根系部分遮挡。
我小心翼翼地拨开根系,向外望去。
眼前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天然洞窟,比刚才那个星辉石窟要小一些。洞窟中央,果然生着一小堆篝火,火焰不大,但稳定地燃烧着,驱散了部分的黑暗和寒意,也将跳动的光影投在四周的岩壁上。
火光映照下,可以看到洞窟一角铺着一些干草和破烂的兽皮,形成一个简陋的栖身之所。旁边散落着一些啃食过的、不知名动物的骨头,以及几个用粗陶烧制的、歪歪扭扭的碗罐。
这里有人生活过的痕迹!而且看起来,时间不短。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感知全力放开,扫视着洞窟的每一个角落。没有人,至少此刻没有。篝火还在燃烧,说明离开的时间不长。
会是谁?是之前被困在古墓里的幸存者?还是……这古墓里原本就存在的“东西”?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进去查看。一直趴在通道里不是办法。我悄无声息地从洞口钻出,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岩壁,警惕地观察着。
洞窟内的空气温暖而浑浊,充满了烟火气、兽皮腥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草药的苦涩味道。我走近那堆篝火,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灰烬。灰烬尚有余温,人离开确实不久。
我的目光落在那铺着干草的床铺上。除了兽皮,似乎还垫着一些破烂的、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布料。我用脚尖轻轻拨开表面的干草,想看看下面还有什么。
干草被拨开,露出了下面掩盖的东西。不是石头,也不是泥土,而是几块已经有些发黑、但大致能看出是人形的骨头!看大小和形状,像是指骨和肋骨!
这里死过人!而且尸骨就被垫在睡觉的草铺下面!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住在这里的东西,绝非善类。它要么不介意与尸骨同眠,要么……这些尸骨就是它留下的战利品?
我强忍着不适,继续搜索。在“床铺”的另一个角落,一个半埋在干草和兽皮下的、颜色深暗的小木匣引起了我的注意。木匣做工粗糙,没有锁,只是用一根皮绳松松地系着。
直觉告诉我,这里面可能有线索。
我解开皮绳,打开了木匣。
木匣里面没有想象中的珍宝或秘籍,只有几件零碎的物品:一块磨得光滑、边缘锐利的黑色燧石,显然是用来生火的;一小捆用植物纤维搓成的细绳;还有……一枚巴掌大小、颜色灰白、触手温润的玉牌。
玉牌的材质很普通,雕工也略显粗陋,上面只刻了一个字——【牧】。
牧?
看到这个字的瞬间,我的心脏猛地一跳,呼吸都停滞了半拍。
牧玄的牧?!
怎么会?这里怎么会出现刻有“牧”字的玉牌?是巧合吗?还是……
我拿起玉牌,仔细端详。玉牌边缘有轻微的磨损,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绝不像是上古之物。上面的“牧”字,笔划走势,隐隐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字体风格是在牧玄的占星馆里?那些他随手写下的星象推演草稿?
不,不可能。牧玄怎么会和这座远在深山、诡异莫测的古墓扯上关系?他明明是在清州市开占星馆的……
无数的疑问瞬间充斥了我的脑海,让之前的疲惫和紧张都暂时被压了下去。灵馆的任务,这场诡异的“玄门会试”,牧玄的玉牌……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此刻却因为这一个字,隐隐有串连起来的趋势。
难道牧玄知道这座古墓?甚至他来过这里?这玉牌是他留下的?还是属于某个与他有关的人?
我握着那枚温润的玉牌,感觉它比千斤还重。如果牧玄真的与此地有关,那这次会试,仅仅是为了让灵馆不再追究澄海市的事吗?还是有更深层的目的?
就在我心神激荡之际,洞窟入口的方向,也就是我来的那条通道对面,另一条更宽阔的、被阴影笼罩的通道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沉重的、拖沓的脚步声!
还有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住在这里的那个东西回来了!
我脸色一变,立刻将玉牌塞进怀里,飞快地将木匣恢复原状,用干草盖好,然后身形一闪,躲到了洞窟另一侧一块巨大的、凸起的岩石后面,屏住呼吸,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最低。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一种“呼哧呼哧”的、令人不安的鼻息声。一股更浓烈的腥臊味和一种类似野兽的体味先飘了进来。
紧接着,一个高大的、佝偻的身影,步履蹒跚地走进了洞窟的火光范围内。
看清那东西的样貌时,我浑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凝固了。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人!
它大约有两米高,体型魁梧,但姿势极其怪异,肩膀一高一低,脊柱弯曲得像一张弓。身上胡乱裹着几块破烂不堪、沾满污垢和干涸血渍的兽皮,裸露出的皮肤是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布满了褶皱和疣状突起。
它的脑袋异常硕大,头发稀疏油腻,纠缠在一起,脸上五官扭曲,眼睛一只大一只小,大的那只眼球浑浊发黄,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白翳,小的那只则完全被增生的肉瘤覆盖。它的鼻子塌陷,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鼻孔,嘴巴咧开,露出参差不齐、黄黑色的牙齿,口水顺着嘴角不断滴落,散发出恶臭。
它的手里,拖着一具刚刚断气不久的、像是某种大型山猫的尸体,鲜血还在从颈部的伤口汩汩流出,在地面上拖出一道暗红的痕迹。
这是个什么怪物?!山魈?还是某种因为长期生活在古墓阴邪环境中,产生畸变的人?
它似乎对洞窟内的气息变化毫无所觉,或者说根本不在乎。它径直走到篝火旁,随手将那山猫尸体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然后它蹲下身,伸出那双指甲乌黑尖长、布满老茧和污垢的大手,开始粗暴地撕扯山猫的皮毛,准备进食。
整个过程充满了原始和野蛮。它似乎智力不高,完全依靠本能行动。
我躲在岩石后,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压到了最低。这怪物的气息很强,带着一股蛮荒的凶戾,虽然不像外面那些“星煞”那样诡异,但物理上的压迫感更足。一旦被发现,在这狭小的洞窟里,我未必是它的对手。
它撕下一条血淋淋的猫腿,塞进嘴里,大口咀嚼起来,骨头被咬碎的“咔嚓”声在洞窟内回响,令人毛骨悚然。
我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等它吃完,或者睡着?
我的目光悄悄扫视着洞窟,寻找其他出口。除了我来时的狭窄通道和怪物进来的那个宽阔通道,似乎没有别的路了。难道要退回那条令人窒息的栈道?
就在这时,那怪物似乎吃够了,将剩下的半截猫腿随手扔到一边,用那肮脏的爪子抹了抹嘴。它那只浑浊的大眼睛漫无目的地转动着,最后,竟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朝着我藏身的这块岩石方向走了过来!
它发现我了?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体内那点微薄的灵力开始悄然运转,准备拼命。
但它并没有看向岩石后面,而是走到岩石旁,面对着岩壁,开始解它那简陋的兽皮“裤子”……
原来是要小解。
我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就被那扑面而来的、更加浓烈的腥臊恶臭熏得差点背过气去。
怪物解决完,舒服地打了个响鼻,晃着身子,又回到了篝火旁,直接躺在那些干草和兽皮上,翻了个身,很快便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如同拉破风箱般的鼾声。
它睡着了。
机会!
我不敢耽搁,立刻从岩石后闪出,踮着脚尖,以最快的速度,无声无息地冲向了怪物进来的那条宽阔通道。
在踏入通道前,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在篝火旁酣睡的畸形怪物,还有它身下那可能埋葬着无数秘密的尸骨草铺。
怀里的玉牌硌在胸口,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凉意。
牧玄……这座古墓……你们之间,到底藏着怎样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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