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与奶糖

　　第一基地岛屿的“疫情”就这样过去了，基地恢复了平日里井然有序的工作。哈德森作为基地的元老和堪比于总负责人的存在，居然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当局得知消息后赶来，提出要对左瞰临和温存做出补偿。一是补偿，二是奖赏。

　　他们为基地乃至于全人类都做出了重大贡献，清除了极为恶劣的隐患，当局也为自己的疏忽表示了自责，这在国家最高领导人身上，是一种不可多得的美德与气度。

　　彼时的温存正躺在基地阳光明媚的疗养院房间修养，这可是海景房，大床房，视野开阔，连带着人的身心也舒畅了不少。

　　他放下手里的书，想要起来握手，又被拦住。

　　“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直接和我说。”

　　当局那如同自家长辈一般和蔼慈祥的态度让温存感觉到无比的亲切，然而他只是摇了摇头，他能在这里养伤就很好了，环境优雅，医疗技术成熟，还有美男相伴，他别无所求。

　　“左同志，你想做第一基地的总负责人吗？”当局郑重道：“我信任你的为人和能力。”

　　左瞰临摇头，年满三十岁的他平日里一贯成熟冷静，然而在当局面前也竟然显出了几分属于年轻人的意气风发甚至是稚嫩青涩，他说：“领导，我想退休了。”

　　当局微微一愣。

　　“以后挂个牌，有空就来基地指导一下，不想来就陪男朋友周游世界去。”左瞰临笑道：“我这身体也得养养。”

　　“那好。”当局点头：“我会持续关注基地后续的整顿情况，基地永远都是你们的后盾。”

　　“谢谢领导。”左瞰临说道：“那楚扰我还能用，额，聘用吗？”

　　“当然，只要他也愿意，他就永远是你的私人医生。”

　　当局和警卫员一起离开了，又来了很多人看他们，都是许院士曾经的部下，还有老左教官从前的学生，左瞰临每一波人只简单接待几分钟，静养的人怕吵闹，在生病或者养伤阶段和人寒暄疲惫感只会加剧。

　　他把这些人都送走，然后是楚扰带着回到总部的宋天允来看他们。

　　温存：“咦，老宋，你升职了吗？”

　　宋天允没回答，只是冲着温存笑嘻嘻。

　　温存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可以啊你，把我都给骗了！我还真以为你是新人呢！”

　　宋天允双手一摊：“剧情需要，嘿嘿。”

　　楚扰：“老宋可是隐藏款，不到关键时刻轻易不出手，你看他长得年轻，他其实比左哥还大呢，都35了吧。”

　　温存：“我去。”

　　“我这是娃娃脸，45我也这样！”

　　温存：“对了，一直没问，以太怎么样了？”

　　楚扰：“安娜带走了，安娜好像去了冰岛吧，忘了哪里，反正是好多人微信号上经常写的那种名字洋气的小国家。”

　　楚扰：“放心，她挺会带孩子的，而且以太跟她走时一点也没抗拒，孩子走的时候，还让我给你带话。”

　　温存点点头，“什么话？”

　　“他说谢谢哥哥的童话故事，但是为了快点忘掉不开心的事，她就早早出发离开这了，所以没和你当面道别，希望你不要生气，她以后会给你寄她的自拍照片。”

　　温存笑道：“好。”

　　宋天允在一旁小声问：“这孩子真杀了自己的爹？”

　　楚扰意味深长道：“有时候，大人真的不如小孩儿，小孩子能看透本质，大义灭亲啊。”

　　温存：“许哥的墓碑立好了吗？”

　　他说完这句话，房间里的气氛有些许沉闷。

　　左瞰临：“立好了，在岛上的烈士陵园，这几天下雨，等天晴了陪你去看。”

　　温存手指敲着书脊，又被左瞰临抓过去摩擦他正在一点点恢复充盈的指腹。

　　温存：“我想想，清水呢？”

　　楚扰：“他运气好，吊着一口气，救活了，但后半辈子都干不了重活了是，他那生殖系统，嗯，能接上，但不能用，只能有个外形作用。”

　　温存惊讶：“还能接？”

　　“基地有仿生器官啊。”楚扰：“我问过他，不能讳疾忌医对吧，但他说他本来也不用前面。”

　　温存：“……”

　　宋天允：“咳咳咳！”

　　楚扰：“哇，老宋，唾沫都可以呛到你吗？”

　　“但好在他也不缺钱，不需要干什么活，而且人家现在断绝情爱，他说等在基地再修养几年，就找个南方的禅院去修行。”

　　“我知道这个人。”宋天允插话：“清家现在被查得很厉害，简直是连根拔起，商业都动荡了。”

　　楚扰：“自作自受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说如果你有时间，可以去找他说说话，他现在跟你一样，床头放着一堆书，每天不错眼地看。啧啧，一群文化人。”

　　温存看向楚扰：“我要带着老左去吗？”

　　左瞰临眼里泛起笑意。

　　“啊？”楚扰：“我感觉他都要禅修了，不能还有啥执念了吧？而且他压根生不了孩子，他那个半改造的身体，下辈子还能拖累谁啊，他□□都做不动！”

　　宋天允：“噗嗤。”

　　“我说真的，□□生活很重要，那关系到夫妻和谐。”楚扰跟着掰扯：“你知道全球每年有多少夫妻就因为这方面不和谐又离婚又吵架又出轨的？他身体吃不消，能戒了欲望绝对是好事儿！”

　　温存：“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过好自己的人生。”

　　左瞰临问楚扰：“温存的肺有没有坐下病根？”

　　楚扰摇头：“还在观察，不过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一是他年轻，又长期锻炼，自己身体素质好，二就是咱们给他做那两个月的脱敏训练，基地研发的新药水在他肺里形成了一层坚固的保护膜，等再过个一年半载，这层膜就会随着代谢自然消退，烟雾侵蚀的痕迹也会一并带走，他的肺还会恢复到健康状态，甚至比以前更有力量，他几乎不会再害怕什么烟雾了。”

　　温存也问了自己一直惦记的事儿：“左哥之前做那么多危险的任务，不是说身体潜能被激发的很严重吗？会不会影响寿命？”

　　“不会。”楚扰像带学生的导师那样十分耐心地和他解释：“他的身体经历过基因改造，原本相对长寿，但过于苛刻的任务条件和危险程度一直迫使他激发潜能，燃烧寿命，二者恰恰两相抵消，他现在只要不每天受枪伤或者上刀山下火海啥的，他的寿命就和正常人寿命一样，你俩都差不多，身体素质又好，别担心，活个一百岁绝对没问题哈！”

　　“那就够了，那就太好了。”温存说：“我的愿望就是和他长命百岁。”

　　“对，差点忘了，清水也托我给你带个话。”

　　“嗯？”

　　“他听了我给他讲的后来发生的这些事儿，从抗敏训练，到如何抵抗催眠，再到地下室的囚禁和受刑，我还把你在墙上画的那些血道子拍给他看了，好家伙，看得出来，他确实被震撼了，还有你和小姑娘讲故事，后面又被吊在十字架上，身体里被缝进炸弹命悬一线，他听了立刻就说，哈哈……”楚扰看向左瞰临，有点不太敢说，直到温存要他说，他这才继续说道：“他说喜欢左瞰临真不是件容易事儿，如果换成他，他哪一关都撑不过，早就死无数回了。现在他是心服口服，他祝福你俩百年好合。”

　　温存挑了挑眉：“等过几天天气好我去看他。”

　　“行了，时间差不多，你俩该走了。”左瞰临看温存没有问题之后，很不客气地开始卸磨杀驴。

　　楚扰刚要抱怨，就被宋天允抓着胳膊拉走了，“走吧楚哥，别耽误小情侣的二人世界啦！”

　　温存看着俩人离开的背影，说道：“左哥。”

　　“嗯？”

　　“你说，楚哥是不是还在为许哥的离开伤心？”

　　“他感情细腻，会伤心一段时间。”

　　温存叹了口气。

　　“怎么了？”

　　温存把手枕在脑后：“我就是觉得，这一路走来真不容易。”

　　“刚开始认识你的时候，我就以为是个普通帅哥，或者是那种比较低调的模特，因为身材太好了，又觉得你应该当过兵，但怎么也没想到，”他笑起来：“没想到你来头这么大，清水这点说的倒是没错，喜欢你真不是件容易事儿。”

　　左瞰临默默把手搭在他的腹部，动作很轻柔，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像是生怕温存反悔了就会把他抛弃一样。

　　“不过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可是左哥。”

　　“嗯？”

　　“我说不清，我心情很复杂。我有点惆怅，又不知道为了什么，可能是因为许哥的死，又或者是清水的身体，或者……是以太没了父亲，或者……我说不清，我感觉，这样的结局已经很好了，真的，我很知足了，因为不可能有大圆满的，我就没读过几本大圆满的书。”

　　他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下来，可能是生病养病的人都更容易脆弱，“我收获了爱情，也收获了朋友，收获了这么好的环境，我和你在一起，这辈子衣食无忧，我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可是左哥，我就是觉得，有点难过，真的难过。”

　　他眼泪一滴滴落下来，又被左瞰临轻柔地擦拭着。

　　“过段时间回内陆，看看你那些朋友。”左瞰临：“今晚就可以一起打个群视频，叫上你想叫的朋友一起。”

　　温存噗嗤笑起来。“左哥，我发现你这人真的不得了。”

　　“怎么说？”

　　“我那么难过，但你没有和我讲大道理，你只会提出最中肯最明确的建议，你总是，总是做的比说的多，怎么会有你这么靠谱的人呢！我都觉得你不真实了，是不是哪天我一觉醒来，你就消失了？其实你根本就没存在过，一切都是我幻想的？”

　　“我不会消失。”左瞰临：“上厕所我也站在你面前看着你。”

　　“……噗，那样会不会太粘人了？”

　　“那我就默默看着你，不让你看到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和眼底都带着笑，声音平静又平常，就像是在说人饿了就要吃饭那样再寻常不过的道理一样，可是任何一个人看了这幅模样的他，都不会质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他真的会这样做。就像他从前做过的无数次那样，在温存身处异国时的每一个夜晚，他会默默看着温存安全到家，再自行离去。温存永远都没办法去统计，曾经有过多少个这样的夜晚，多少个左瞰临默默注视着他而他从不曾发现的夜晚。

　　他是他的守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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