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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
“喂我一口蛋挞。”裴月明轻轻舔了下嘴唇,咽了口唾沫。
“张嘴啊。”王皎卿从一旁的盒子里拿出一个还温热的蛋挞,送到裴月明嘴边。
裴月明将蛋挞反推到王皎卿嘴边,王皎卿的嘴唇稍厚一些,他很喜欢,所以他说:“用嘴。”
“月明……”王皎卿臊了个大红脸,看向旁边虽然紧闭着的房间门,小李、戴姝和孩子都在那里。
“你撞得我真的很疼,好疼啊!”裴月明扁着嘴,贝齿轻轻咬着下唇,眼神低垂,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样。
王皎卿闭上眼咬了一大口蛋挞,慢慢俯下身啄住了裴月明的嘴唇,然后裴月明反客为主,疯狂掠夺着那香甜可口的蛋挞。
最后,两个至今没学会在接吻时呼吸的人,双双累倒了,王皎卿坐在地上,靠着裴月明的轮椅大口喘着粗气。
“怎么这么纯啊,我的小白露。”裴月明还喘着气,偏要调笑着给王皎卿顺毛。
“彼此,彼此,我的小少爷。”王皎卿眼含水汽看着那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扔在地上的小半个蛋挞,脸上更红,随手把它扔进了垃圾桶。他不管裴月明再怎么挑逗,始终坐在离他两米远的椅子上抱着蛋挞盒子吃蛋挞,再没有过去。
“妈,别听了,孩子我带走。”裴月明转过头,朝着那始终开着个门缝的房间喊道。
“哦,我可是什么都没听到的。”戴姝这么说着也是出了房间门,她的一桩心事了了,自然是心情不错。她跟裴月明嘱咐了几句孩子的来源,裴月明觉得老头子是老了,也不是傻了,不觉得能糊弄过去,可戴姝偏偏坚持,他也就遂了她的心意。
“行了,别在我这了,你带皎卿去逛逛,饿了去陆羽茶室吃点东西,记得点杏汁白肺汤,润秋燥的,我看你火气太大。”戴姝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她年龄也不小了,她累了,要休息休息,又不愿在晚辈面前示弱,索性把人赶出去。
“放心吧,妈,我肯定好好消消火。”裴月明的话是没问题,不过他是盯着王皎卿说出这句话的,就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味了。
戴姝懒得看他们在自己面前放闪,直接让小王送“客”。裴月明也不多留,没带保镖,和王皎卿出了那三层小楼。
“看电影吗?”裴月明拿帕子给王皎卿仔细擦干净了手,他刚吃完蛋挞,手上还有些油渍。
“好啊,我好像还没和你一起看过电影呢!”王皎卿将裴月明抱进车子副驾驶,收了轮椅,在裴月明这个人肉导航下直奔皇后戏院。
两人一齐买了中座票,选了《杨贵妃》。期间,裴月明听到了王皎卿的肚子咕噜咕噜叫着,当事人完全不觉,兴致勃勃看着电影。裴月明招手拦下卖零食的阿婆,买了一碗菠萝冰递给王皎卿。
王皎卿吃了一口就继续入了电影的迷,散场时,他手里那碗冰都快化成水了。他一仰脖,两口喝了一大半,然后拿勺子扒拉了几口菠萝,推着裴月明出去了。
“怎么眼睛都红了?”裴月明转头看着王皎卿的眼睛,知道他是忍着忍着没忍住,哭了。
“多感人啊,她最后都死了……”王皎卿说着吸了一下鼻子,裴月明适时地上了丝帕,让他擤了鼻子就直接扔掉。
“我们还去哪啊?”王皎卿擦了鼻子回来,这回不仅眼睛红,鼻子尖也红。
“去陆羽茶室吧,不是饿了。”王皎卿听着裴月明的话想去开车,裴月明却说那离得近,走过去吧。王皎卿也不再坚持,推着裴月明就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他们停在一座三层高的骑楼建筑前,绿色木框玻璃窗,门口悬挂竖着的黑底金字招牌“陸羽茶室”。
王皎卿推开门,先将裴月明推了进去。他们刚进去,就闻到一股很重的茶香,虽重但不至于厌烦,是软的。
一个跑堂很快迎上来,引着他们入了座。
“饮咩茶?”跑堂又看了他们一眼,“第一次饮普洱吧!”
王皎卿点了点头,裴月明不怎么挑茶,他就更不挑了,推荐什么喝什么,他主要是饿了,想吃东西,“有菜单吗?”
“我唸俾你听啦!虾饺烧卖叉烧包,鹌鹑蛋烧卖新鲜出,杏汁白肺汤今日有特供!”跑堂念完菜单,王皎卿眨眨眼,不知点什么好了,他没太听懂,刚念的这一大堆,是一个菜还是几个菜啊?
“都来一份。”裴月明听得懂粤语,刚好他也饿了,索性都点了尝尝。
茶先被送上来,很快其他的笼屉碗碟也都送上了餐桌。
王皎卿夹起一个虾饺,那虾饺皮薄都透出里面鲜红的虾子,他一口咬下去汁水饱满,鲜香十足,笋粒更是爽脆清口,他很快吃掉了另外一口,又夹了一个直接扔进嘴里咀嚼。
“慢些,吃点别的。”裴月明心道,无论什么时候,吃饱都是王皎卿的第一要务,像是这么多年他饿着了他一样。
王皎卿堪堪放过了虾饺,筷子一转夹了一个烧卖。刚咬了一口,那烧卖的汁水直接溅到他脸上了。不太烫,他随意擦了一下脸,继续吃着。
王皎卿又吃了一个叉烧包,喝了一口杏汁白肺汤,肚子里面有了底,才慢下来随意打量周围的食客。
男人们大都长衫或者西装打扮,女人们都穿旗袍,其中有一个穿着香云纱唐装的中年男人引起了王皎卿的注意。只见他坐下对跑堂说了句照旧,很快跑堂端了茶、虾饺、烧卖和一碗肉丸汤。
“我也要一碗他那个汤。”王皎卿抬抬手叫过跑堂,跑堂看了一眼他指着的那个男人,摆摆头。
“佢系熟客,食陈皮牛肉球喔,你要等听日!” 跑堂说完就继续忙去了,王皎卿就听出是吃不着,疑惑的看向裴月明。
“那是要预先订的,我明日带你来吃。”裴月明夹了一个鹌鹑蛋烧卖,慢条斯理的吃着。
王皎卿也不是多想吃,只是吃不到有些好奇,他盯着那碗牛肉球,冷不丁的突然想起那吃东西的男人他好像见过的。
“月明,你先吃着,我去去就来。”王皎卿放下筷子,走向那吃东西的男人。
“先生,您不是本地人吧?”那男人长相清秀,虽然上了些年纪,却依然眉眼如画,皱纹与斑点也都像是轻描淡写的给他凭生一丝柔和。
“嗯,你若是想吃这个,今天定了,明日就吃得到。”吃东西的男人正是林惊鸿,他总会光顾陆羽茶室,因为这里的虾饺是林莺歌的最爱。
“先生,我,您的太太是不是姓林啊?不高,但很有古韵美,这个银杏叶子的簪子是她的,对吧?”王皎卿看到林惊鸿对面放着的银杏簪子,确定了面前的男人正是当年那位好心的林太太的先生。
“你是?”林惊鸿没想到在香港,林莺歌离开的二十四年后,还有人会提起她,还是个陌生的他根本想不起来的青年人。
“果然是,您还记得民国24年,您和您太太乘了一艘从上海到青岛的轮船,您太太好心给统舱的人分吃的喝的,我和我母亲、弟弟正是当时受了她恩惠的人。她还给了我妈妈一瓶牛奶,还有奶粉,不然我弟弟怕是要饿死了。下船时我去感谢太太,她还给我塞了大洋。”王皎卿说完,林惊鸿收了那枚银杏簪子,微笑着让他坐到了对面。
“是,是有这么一回事。”林惊鸿知道自己是上了年龄了,他无比慈爱的看着王皎卿,他记得当时那个孩子也就十几岁的样子,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呃……您太太呢?是不喜欢这里的东西,所以没来吗?”王皎卿记得当时林惊鸿身边除了那位太太没有其他女人,那位太太也是美的不可方物,又是面慈心善,想来是有大福报的。林惊鸿看起来也仍对太太有情,不至于因为钱不带她来香港的。
“她,她走了。”林惊鸿低垂着眼睛,看着碗中那只虾饺,无限的思念瞬间涌上心头。
深褐色的圆桌,藤编靠背的椅,满墙的山水人家画,角落里摆着养金鱼的青花大瓷缸,在珐琅彩的玻璃罩灯下,昏黄的光线中,林莺歌的一颦一笑犹在眼前,林惊鸿一时之间难以自抑,生生落下泪来。
王皎卿见林惊鸿如此,自知说错了话,坐在原处,不知如何是好。多亏林惊鸿很快擦掉了眼角的泪,帕子还是林莺歌绣了一角银杏的,他用的很精心,才用到第十条。
“谢谢你,还记得她。”林惊鸿拿了茶碗,主动给王皎卿倒了一杯茶,“这是陈年普洱,有些厚重,胜在香气,可以试试看,我太太很喜欢。”
“先生,您太客气了,滴水之恩,须当涌泉相报,是我要谢谢您和夫人。”王皎卿掀开茶盖,抿了一口茶,自是感受那位林太太的喜好。
“你,和他过的好吗?”林惊鸿一点都不好奇别人的事,但他觉得如果莺歌在,她会笑着询问询问。她还一定要张罗着去喝奶茶,和小辈们打成一片。
王皎卿一回头正看到了裴月明的眼神,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注意过来的。
“好,很好,”王皎卿心里还是很痛,如果那位太太还在该多好,“老先生,您……您明天有空吗?请一定给我报答的机会。”
“她做那些本就不是谋求回报的,你过的好,她就已经很欣慰了,而我,没有帮你们什么,不必放在心上。”林惊鸿说着也喝了一口茶,这是九年的普洱茶饼,不知道是储存的问题还是怎么,他总觉得不如之前的好喝了。
“先生,我……”王皎卿还想再争取一下,不料林惊鸿摆摆手。
“君子之交淡如水,若是真的过意不去,就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如此这般,她便放心了。”林惊鸿的眼神温柔却坚定,王皎卿知道他看的不是自己,倒像在透过他看着他“走了”的太太。
“谢谢林太太,也谢谢您。”王皎卿起身向林惊鸿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告辞道:“打扰您了,您一切安好。”
“你也是。”林惊鸿目送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坐到了自己的爱人对面。
真好,莺歌,你若看到了,也会很欣慰吧。
“那是谁?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裴月明绞尽脑汁也没有想起那老男人的身份,索性直接问王皎卿。
“说来话长,跟你还有些关系……”王皎卿刚要开说,才发现桌面上的吃的全都被洗劫一空,他瞪大了眼睛看向裴月明。
“谁让你不好好吃饭,什么时候我们家有吃一半下桌回来还能吃饭的规矩了。”王皎卿无奈的结了账,推着裴月明出了陆羽茶室,全程一句话都没再说。
直到裴月明将一杯丝袜奶茶递给了他,他才勉强原谅了裴月明的幼稚行径,慢慢给他讲起他和林太太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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