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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豫之
尚扶凌回到南阳,几乎将所有的记事录放了个遍,才终于……得以确认江岂扬可能的身份。
奕阳界界主:商泷!
真的是他?怎么会是他呢!
南戚本身就是禁忌,百年了,尚扶凌也敏锐的察觉到,所有有关南戚的传言都是坠玉仙尊在经手,包括提及名讳所带来的妖灵追杀。
这明明是一支几乎完美的杀手,她可以用它们来做很多事,可偏偏用来做这毫无意义的监杀。
那只能说明,当年的真相另有隐情。而这些人费尽心思隐瞒的,又是什么!
不过再多困惑都在得知江岂扬身份的那一刻被压下,尚扶凌一时难以接受,恶心感如影随形,扶凌殿的池塘都被这些黑鱼挤满了。
关于南戚的线索来之不易,更别说商泷了,这个人神秘得接近空白。可商泷公开承认喜欢南戚却是众所周知!!!
他喜欢男人!还是……
尚扶凌真想把那只被他牵过的手给剁了。剁碎了喂鱼!
算了,还没疯到真对自己下手,这样一来,他不仅仅是废物,还得加一条残废。
尚扶凌从藏书阁出来,心头那股因江岂扬身份而翻涌的恶心感非但没消,反而像黏在喉咙里的鱼刺,越想越膈应。
院落里的桃花又开了,都不记得是今年的第几季了。
尚扶凌盯着窗户出神,指尖无意识捻着袖口,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日鬼巷中残留的、令他如今作呕的温度。云示儿端着新沏的茶水进来,手中一只毕岳:“殿下,有信。”
“不看!”尚扶凌听着,眉头一皱,语气烦躁不耐,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鬼都猜得到是谁发来的。旋即,他目光转向云示儿,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云示儿,你过来。”
“手。”
云示儿不明所以,依言摊开掌心。尚扶凌的食指带着点冰凉,试探性点在她的手心。查不到温度,再将整只手覆了上去。
不是温热。
尚扶凌敏感多疑,此事越想越不对劲,他猛地收回手,眉头紧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文若她们三个呢?让她们也过来。”
云示儿面色沉稳,已然明了殿下的疑虑:“殿下,坠玉仙尊为扶凌殿上下皆配了‘玉寒’,贴身佩戴,若非疏忽,我等体温皆趋于一致,微凉。”
尚扶凌的心猛然一沉,像是被浸入寒潭,“所以,本殿才是那个不正常的……” 他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带着自嘲的尖刻,“真感动,快把本殿感动哭了……”
又是“特殊”待遇,无处不在。
云示儿默然垂首,正思忖如何开解,忽然灵光一闪:“殿下,鹤执事回来了。”
“豫之?”尚扶凌黯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股萦绕不散的阴霾被强行驱散了几分。对!鹤豫之!整个南阳,也就这个话少、板正,却对他有着超乎寻常耐心的执事,能让他暂时忘掉那些糟心事了。“本殿去找他!”
鹤豫之的院落清幽,刚到门口,就被守在外面的心腹拦住了。那人一脸为难,急急躬身:“哎,扶凌殿下!您怎么来了?”
尚扶凌脚步不停,就要往里闯:“本殿看看豫之。”
“殿下留步!”心腹赶紧侧身挡住,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恳求,“执事他……吩咐了,务必要拦住您。他刚回来,伤势不轻,正在药浴,实在不便见客!”
“为什么?”尚扶凌停下脚步,眼眸中是真切的困惑和不高兴,“本殿又不是什么毒药,就进去找他说说话而已。看看他伤得如何了,不行吗?”他语气理所当然,仿佛看望一个受伤的朋友是天经地义,全然无视了“药浴”所代表的私密界限。
“这……这始终不妥啊殿下!”心腹急得额头冒汗,却又不敢硬拦这位小祖宗,“药气熏蒸,污秽不堪,恐污了殿下的眼……”
“啰嗦!”尚扶凌不耐烦的撇撇嘴,趁着对方还在组织语言的空档,灵巧一侧身,像尾滑溜的鱼,直接从他胳膊底下钻了过去,“砰”一声推开了内室的门!
“豫之!”
浓郁苦涩的药草气息混合着淡淡血腥味瞬间扑面而来,水汽氤氲。屏风后传来哗啦的水声,显然里面的人被这鲁莽的闯入惊动了。
“殿下?”屏风后传来鹤豫之略带无奈的声音,带着重伤未愈的虚弱感。
尚扶凌哪管这些,绕过屏风就凑了过去。只见鹤豫之赤着上身泡在巨大的药桶里,深褐色的药汁没过胸口,几缕湿发贴在苍白的脸颊和颈侧,眉宇间是化不开的疲惫与痛楚。最触目惊心的是他肩胛至胸口缠绕的厚厚绷带,边缘处已渗出淡淡的红褐色药渍。
“哇!伤这么重?”尚扶凌毫不避讳的凑到桶边,好奇探头探脑,一脸蠢蠢欲动,“在蒲阳界被什么凶兽啃了?快说说!”语气里带着点幸灾乐祸的调皮劲儿,纯粹是听故事的好奇。
鹤豫之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压下伤口被扯动的锐痛,强撑着精神:“殿下……此处污秽,您还是先出去吧。”他声音低沉,努力维持着平日的恭敬,但那份急于结束这场面的意图显而易见。
“怕什么,本殿又不碰你。”尚扶凌非但没走,反而拖了张矮凳过来,大坐在浴桶边,托着下巴盯着鹤豫之看,“说说嘛!什么任务这么凶险?你再不回来,本殿都要以为这浮双殿的仙君下凡渡劫去了!”一副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模样。
鹤豫之看着眼前这张写满“快讲给我听”的纯真面孔,内心苦笑。他受的伤岂是寻常凶兽所致?那是追踪一桩离奇的连环命案,在蒲阳界边缘一处废弃祭坛,不慎落入对方精心布置的绞杀阵,阵法力量本源阴冷诡谲,阵中尽是傀儡……
“……嗯,遇到了些难缠的阴邪之物,大意了。”鹤豫之含糊其辞,被殿下这般盯着,饶是他一贯沉稳也觉得不自在,“要不,殿下先去外间歇息片刻?我这就好。”他指向屏风外不远处的软椅。
“阴邪之物啊?”尚扶凌歪着头,似乎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视线又顺着他的示意落在软椅上。他磨磨蹭蹭,抱着凳子挪到了屏风外,嘴里还在嘀咕:“蒲阳人界哪来那么多厉害的阴灵?骗鬼呢……”
尚扶凌坐在桌边,百无聊赖的翻弄着旁边矮几上的几个空茶杯,叮当作响。
鹤豫之动作迅速擦身穿衣,牵动伤口时忍不住闷哼一声。尚扶凌立刻探出脑袋:“疼啊?这药味臭死了,肯定不管用!回头本殿去仙尊那儿给你讨点好的!” 他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却又带着点笨拙的关心。
鹤豫之艰难的系好衣带,披上外袍,遮住满身绷带,这才缓步走出来。脸色依旧苍白,但神情已恢复了惯常的沉静。只要尚扶凌坐着,他便习惯性在一旁侍立着。
尚扶凌的目光又落在他胸口渗血的绷带上,伸出手指就想戳:“真不疼?看着都吓人。”
鹤豫之身体下意识地微微后仰,避开那只不安分的手:“殿下!”语气里带上了点难得的急促和警告。
尚扶凌动作一顿,眼眸危险眯起:“你躲我?”
鹤豫之垂下眼睑,声音平稳无波:“自然不敢。只是伤口狰狞,恐惊扰殿下。”
“嘁!一个二个都嫌我碍事罢了。”尚扶凌哼了一声,那股戾气似乎又上来了。
空气骤然安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鹤豫之默默上前一步,动作轻柔的将尚扶凌随意丢在桌上的几个空杯子一一拿起,整齐归位到托盘里。他语气淡然,像是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殿下总是这样多心。
就在这时,一位温婉娴静的女子提着食盒,步履轻盈的走了进来。“豫之,为师给你送饭来了。哎,殿下也在?”她声音柔和,目光落在尚扶凌身上时带着笑意,仿佛没察觉刚才的微妙气氛。
她自顾自的走到桌旁,打开食盒,取出几碟精致的小菜和糕点。
尚扶凌脸上那股戾气瞬间收敛,勉强撑起一个笑容,虽然难辨真假,但切换得极其自然流畅,仿佛刚才那个闹别扭的小殿下只是个错觉。
“本殿隔老远就闻到香味了,陈姐姐这次又带了什么好吃的呀?”他凑过去,眼睛亮亮的盯着食盒,带着一丝孩子气。
鹤豫之看着尚扶凌这瞬间的“变脸”,眼底的复杂之色却更深了。
陈瑾夜将饭菜摆好,特意将一盘点缀着红色碎末的糕点推到尚扶凌面前。“这是荷花酥,只不过我在上面加了点好东西,大补。”
尚扶凌急不可耐的用指尖拎起碎末尝了一口,“好吃喂,快说说快说说,是什么呀?”
陈瑾夜笑语盈盈,“也是花。佛铃花在南阳愈发泛滥了,可惜通体剧毒,不然真想给它吃绝户喽。”她语气带着点惋惜和玩笑,将筷子分别递给两人,“豫之愣着干嘛,快坐呀。”
尚扶凌捏起一块荷花酥咬了一口,入口酥脆香甜,忍不住真心夸赞:“一如既往的美味!”咽下糕点,状似随意的抱怨,“陈姐姐也知道,豫之死板得很,一见我就不敢坐了,好像本殿会吃了他似的。”
“殿下说笑了。”鹤豫之这才接下筷子,依言在尚扶凌对面的位置坐下,但动作间仍透着谨慎,面前的饭菜也未曾动筷。
陈瑾夜似乎比鹤豫之更亲近尚扶凌,目光慈爱的看着他:“殿下喜欢就多吃点,正长身体呢。”她转向鹤豫之,语气关切起来,“豫之,说说看,此番在蒲阳界发生了什么?怎会伤得如此重。”
鹤豫之沉默了片刻,目光在师父和殿下之间流转,似乎在确认什么。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是巫咒傀儡。那些东西……力量诡谲阴毒,极其难缠。”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除此之外,弟子……还遇到了一个人。”
“什么人?”陈瑾夜追问,神色专注。
“奕阳界的契约者。”
陈瑾夜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脸上的温婉笑意淡去,目色转严,带着一丝凝重:“你是说……你遇上了寒西柃?”
尚扶凌细嚼慢咽完糕点,又闷头去夹菜,尽量降低些存在感,但“巫咒傀儡”、“奕阳界”这几个词接连砸下来,每一个都直指那个他此刻最不想听到的名字:商泷!
下一刻,他霍然起身!依旧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陈姐姐,我吃饱了,本殿要回去了。”
鹤豫之几乎是立刻跟着站起来:“我送殿下。”
“不用!”尚扶凌断然拒绝,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尖锐的疏离,“本殿又不是残废,能自己走!”他看也不看鹤豫之,径直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
目送那道身影消失在门外,鹤豫之才缓缓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师父,眼神带着探询:“师父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陈瑾夜不知何时从食盒底层拿出了一小壶酒,给自己斟了一杯。她端起酒杯,神色平静,目光悠远:“为师只是觉得,殿下他,该知晓些什么了,省得以后……”
她突然止言,轻抿一口,酒香微醺,掩盖了她眼底更深的思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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