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枯木

　　澄红的太阳已经跃出云层，万千金光倾洒而下，留下一道道光的轨迹。
　　精灵之森的精灵们在第一束光投下的时候便已经开始了一天的活动，但莉格尔的木屋还是安静不已。
　　莉格尔坐在窗前，柔顺的栗色长发被一根琦柳树枝盘在脑后，看起来端庄美丽。
　　几根散落的发丝遮掩着她的侧脸，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她的手上拿着一个精致小巧的复层珐琅匣子，这是莉格尔的宝石匣。
　　因为设有空间魔法阵，所以可以容纳很多东西。
　　不知多久，莉格尔放下了她的宝石匣。
　　宝石匣上刻画的魔法花纹顿时亮起一抹光，接着一个瘦弱的身影变出现在了莉格尔面前。
　　克伊……或者说是阿尔塔勾唇给了莉格尔一抹妖艳的笑容。
　　“终于舍得放我出来了？”
　　莉格尔紧紧抿着下唇，没有回答。
　　阿尔塔伤得不轻，但她随意地抹去了唇边的一点血迹，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
　　也许是知道自己不被欢迎，阿尔塔毫无风范地随意跪坐在地上，没有说话，也没有因为莉格尔的冷漠而气恼。她双手向后支撑身体，即使全身的伤口都不断地传来剧痛，她也一脸不在乎。
　　那双宝石般的红色眼眸直勾勾地盯着莉格尔，但莉格尔却垂下眸子侧过脸，避开她的目光。
　　阿尔塔会心一笑，她像一条滑腻的水蛇一般起身缠上莉格尔，一只纤细的手臂划过莉格尔的后脊，最后握住莉格尔的椅子靠背。
　　另一只手沿着莉格尔的面庞轮廓挑逗般勾起她的下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莉格尔，你喜欢我吗？”
　　莉格尔抓住阿尔塔作乱的手，不让她继续动作。
　　“别动。”
　　莉格尔表面上强装冷静，一下没控制住力道扯到了阿尔塔的伤。
　　“嘶……”
　　莉格尔立即松手，咽下到口边的担心：“……别碰我。”
　　阿尔塔失了支撑，跌倒在地。她捂着伤口，小脸苍白脸虚弱，盛满了水光的眼睛失落地看向莉格尔。
　　莉格尔不忍地避开目光。
　　阿尔塔顿时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
　　她慢吞吞地起身，走到莉格尔身边：“莉格尔，我疼……”
　　莉格尔冷冷道：“自作自受。”
　　虽然莉格尔话说的无情，但眼底的隐秘情绪汹涌流动着。
　　阿尔塔此时灵魂受损，早已没了反抗之力，莉格尔只是简单地在木屋布下了一个禁锢咒，并没有过多限制她。
　　阿尔塔现在连最弱的魔法都承受不了，一个小小的火焰魔法便可以让她灰飞烟灭。
　　但阿尔塔本人却没有什么怨恨，她的动作从容自然，一个抬眸间烈焰般的红发从发根开始迅速褪变成黑色，她的眼睛也同样变成了干净剔透的银色。
　　她拥上莉格尔的后背，双手轻轻搂住莉格尔的肩膀，整个人贴在莉格尔身后：“夫人，我是克伊啊，您不喜欢我了吗？”
　　莉格尔的身体变得僵硬，但没有再推开她。
　　她轻轻在莉格尔耳边吹气：“夫人，克伊喜欢您。”
　　“克伊想和您永远在一起。”
　　阿尔塔将脸贴在莉格尔的耳边，一点一点地磨蹭着莉格尔的耳廓，再慢慢下移，直到触碰到莉格尔的脸颊，她才低低开口，像是隐秘的情人在低声私语：“夫人……”
　　莉格尔既没拒绝，也没阻止。
　　她沉默良久，直到阿尔塔快要吻上她的下颌，她才轻轻开口，不带一丝情绪：“阿尔塔，所以你一直都在骗我？奥什镇，教堂，都是骗我的？”
　　“不，亲爱的。”阿尔塔闭上眼睛，贴上莉格尔的侧脸，“那一切都是真的。”
　　她的声音沙哑而性感，带着一股迷人的暧昧气息。
　　“只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
　　莉格尔愣在原地，半晌都没有说话。
　　阿尔塔保持着这个亲密的姿势，在莉格尔耳边诉说着她埋葬的过去。
　　“我出生的那天，我的母亲因难缠而死，我的父亲也因为生出了一个银色眼睛的卑贱血脉而被剥夺了财产继承权。”
　　阿尔塔轻轻笑了笑：“哦，他是个小庄园主。”
　　“他不愿丢弃我，于是被赶出了庄园。父亲带着我一路流浪，最终在一个地方定居。那里很偏僻，没有血脉至上的人种论。我在这里长到了十六岁，生活还算幸福吧？我不太记得了。”
　　“可能是因为营养不良，在我十六岁的时候才觉醒了魔法天赋。父亲很高兴，他想带我回庄园拿回本该由我继承的土地，那样我们会过得好一些。”
　　“可没想到，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我的魔法天赋很特别，并且很难掌控。每次失控的时候都会带来灾难。这里的平民根本没见过魔法，他们认定我是被诅咒的女巫，要求烧死我。”
　　“父亲带着我躲躲藏藏了很久，但那时王室正在举行猎巫运动，其他地方比这更危险。”
　　“我们还是留在了这里，艰难地奔藏。直到遇到了布鲁斯，那个畜生。”
　　“不过我可没有克伊那么好运，我没有遇到‘莉莉丝’。”阿尔塔笑了起来，“我杀了布鲁斯，带着父亲逃了出来。”
　　“我们逃到了一座光明教堂。父亲信仰光明神，他相信每个拥有魔法的人类都是神明的子嗣，光明神会保佑我们。”
　　阿尔塔发出了一道讽刺的笑声：“那座教堂的信徒杀死了他，在光明神像前。”
　　“他们收留我们就是想领取赏金。”
　　阿尔塔没再继续说了，她停顿了一会儿，转而挑起莉格尔的脸。
　　“安特维亚没有杀我是因为不希望法则察觉，特维里斯没杀我是因为懒得动手，你呢，莉格尔？”
　　“你为什么不杀我？”
　　莉格尔咬了咬后牙，刚准备开口就被一根纤细的手指抵住了唇。
　　“嘘。”
　　阿尔塔轻声道：“不要说话。”
　　此刻时间无比漫长，莉格尔怔怔地看着阿尔塔掩映在黑发下的脸。
　　在这一刻，阿尔塔似乎就是莉格尔捡到的那个女孩儿，她们的面容在这此刻重叠。
　　“莉格尔，我嫉妒她。”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莉格尔心里炸开，她几乎停止了呼吸。
　　但下一秒，她猛地回过神来一把将阿尔塔推开，匆匆忙忙地起身离开木屋。
　　“你好好待在这。”
　　——
　　精灵大殿。
　　“王，您准备……什么时候打开暗渊？”
　　欧伦拉恭敬地站在洛尔身前，低声询问着。
　　只有斯德莫泠幻石可以打开暗渊，精灵族唯一的一块在特维里斯手上。
　　为了得到它洛尔假意被阿尔塔重伤，可一旦打开暗渊，特维里斯势必就会知道这一切。
　　“……再等等。”
　　洛尔神色黯然，低声道：“再等等。”
　　“可您与安因诺约定的期限就要到了，如果没有在约定前打开暗渊，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
　　洛尔闭上眼抵着额头，很久才开口：“按照原计划做吧。”
　　“是。”

　　洛尔回到木屋，特维里斯正坐在软椅上。
　　他刚抬头便被洛尔紧紧抱住。
　　洛尔弯着腰将特维里斯抱进怀里，深深嗅着特维里斯身上干净冷冽的气味。
　　特维里斯放下手中的格里莫斯图谱，拍了拍洛尔的后背。
　　“回来了。”
　　“嗯。”
　　洛尔闷闷地应了一声。
　　洛尔抱了特维里斯很久，特维里斯道：“洛尔？”
　　听到特维里斯的话洛尔才恋恋不舍地准备起身，却被特维里斯拽着衣领又拉了回去，喂了一个冰凉的吻。
　　唇舌交缠间气息交融，暧昧声响惹的人不禁脸红心跳。
　　等到分开之际特维里斯与洛尔额头相抵。
　　“不高兴？”
　　“……没有。”
　　特维里斯看着身上小家伙水光潋滟的蓝眸和绯红的脸颊，勾唇笑了笑。
　　特维里斯贴近洛尔的耳边，刻意放慢了动作，指尖若有似无地摩挲着洛尔的滚动吞咽的喉结。
　　薄唇几乎贴上耳垂，特维里斯声线低哑，裹着几分慵懒的沙质尾音。
　　“洛尔，抱我的时候，也可以吻我。”
　　洛尔呼吸一滞，连带着扣住对方腰的手都无意识收紧，脖颈到耳后瞬间漫上一层薄红。
　　他的嗓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隐忍的轻颤，雪白的耳朵鲜红欲滴，却偏执地将人往怀里按得更深。
　　洛尔抬起头，对上特维里斯的眸子。
　　洛尔眼底翻涌着交织的羞赧和偏执的占有欲，连眼尾都染上薄红。
　　他的指节攥住对方的垂落的衣角，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像是怕人逃走，又像是渴求更多。
　　“……特维里斯，不要讨厌我。”
　　特维里斯轻轻咬住洛尔的耳骨，磨了磨，喉咙间溢出一声磁性的闷笑。
　　他知道洛尔纠结着之前的事情，极度没有安全感。
　　但没关系，既然他没有安全感，那特维里斯就在他耳边一遍遍重复喜欢。
　　“不会讨厌你。”
　　“只喜欢你。”
　　洛尔第一次听到特维里斯说如此直白的话，直接愣在原地。
　　一切美好到不真实。
　　他急切地想要印证真实性，特维里斯便任由洛尔吻了个够。
　　直到被他压在床边的时候，特维里斯才推了推洛尔的胸膛。
　　“……洛尔，你的身体还没痊愈……”
　　“我没事的，已经好了。”
　　但特维里斯态度强硬，洛尔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他，只是将他抱在怀里。
　　特维里斯整理了一下衣襟，任由洛尔从身后抱着他。
　　“洛尔，过几天我要去一趟格里莫斯。”
　　“格里莫斯？传闻中吸血鬼的领域？”
　　“对，去那里拿个东西。”
　　“我想和你一起去。”
　　特维里斯并不想让洛尔卷进这件事里，他犹豫着没有开口，洛尔便耍赖着在特维里斯身上蹭来蹭去。
　　“特维里斯，我也想去，你带上我嘛……”
　　“可是……”
　　“特维里斯……你最好了……”
　　算了。
　　特维里斯认真开口：“洛尔，这件事很危险，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洛尔以为特维里斯要拒绝自己了，他还在思考继续缠下去会不会惹人讨厌，正计划着该怎么不让特维里斯发现然后偷偷跟上去，就听见特维里斯说：
　　“所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所以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了？”
　　特维里斯轻笑一声：“洛尔，腿在你自己身上，你去不去为什么要我同意。而且就算我不同意，你难道就乖乖待在家里等我回来么？”
　　洛尔心虚地笑了笑，重新扑在特维里斯的肩窝里：“特维里斯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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