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渡惊鸥鹭

　　“本官不知道，”贺青的语气没有一点点的变化，
　　“贺大人金榜及第，才识过人，”梁云华意味深长地笑了，“太后也很赏识你呐，”
　　贺青不语，
　　“章家父子有罪，贺大人是为民除害，”梁云华继续道：“你还有什么犹豫？”

　　“今日的章家父子，明日的贺青？”贺青只道，

　　“把东西交出来，太后即可当你什么事都没做过，”梁云华的手掌从贺青的肩膀上撤离，
　　贺青静静地站在原处，“不知何人诬陷本官，还望梁大人与太后娘娘明查。”

　　“好，赖骨顽皮，果真贺青，”梁云华咬牙道，

　　接着，他半抬手臂，拍拍手掌，
　　得到指令，两个人抱着两个坛子跑了出来，
　　贺青瞳孔一缩，欲要快步上前，却被梁云华拦住去路，

　　“梁大人，”贺青几乎是从齿间挤出的字，
　　“贺大人，”不等贺青继续说下去，梁云华即出口打断，“想好了吗？”
　　与梁云华相比，贺青的身形太过瘦削，他咬牙道：
　　“别太卑鄙！”
　　“我的手下我熟悉，他们的手可是稳得厉害，”梁云华盯着贺青，“院里太阳这么好，尊夫人跟爱子是不是应该出来晒晒太阳。”

　　什么？这是什么话！鸣玉心尖一颤，晴岚早就跟他们讲过贺青的故事，梁云华拿着贺大人最薄弱最薄弱的地方去威胁人家，未免太过无耻了吧，
　　一旁的第五薇看向梁云华的目光，强行忍住里面的杀意。

　　“他们喜静，望梁大人送他们回屋，”贺青的指节，都被攥得泛白，
　　梁云华略略抬眼，“贺大人，这要看你自己了，千万别犯糊涂，就算是为了家里人，”

　　贺青额头上青筋暴起，

　　“我觉得他们两个手稳，他们也跟我说过自己手稳，可实际怎样，我还真不能给贺大人你打保证，”梁云华给贺青持续性地施压，

　　他眼神一瞥，一旁的手下得读懂了命令，从怀里取出火折子，蹲在地上，点燃了铜炉里的香，

　　“贺青，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梁云华继续道，

　　今日本无风，却不知为何，那柱香竟燃得那么快，
　　贺青的双眼，紧盯着那缕升腾的烟，

　　鸣玉跟第五薇的目光，一左一右粘在两只坛子上，

　　燃过的香灰变得那么脆弱，一截一截飘飘然地倒下，
　　马上就要到底了……

　　“大人，”声音突然响起，刹那间引去了所有人的注意，
　　两个侍卫拎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来了，

　　“小宁，”贺青慌张，
　　然而他再次被梁云华拦住了去路，
　　“对不起，对不起……”小宁的脸上满是泪水，她嘴里不断的呢喃着，

　　“有人招了？”梁云华挑了一下眉，
　　左边的侍卫轻蔑地看了眼小宁，“她有话要对大人您说，”

　　“说吧，”梁云华斜看向她，

　　贺青紧紧拧着眉头，冲着小宁轻摇几下头，

　　“对不起，我不想死，他们都死了，我，我害怕，”小宁哆嗦着声音，
　　“梁云华！”贺青听到这话，极力控制着身体的抖动，“你怎么敢？！”
　　说着，他就要冲破梁云华的束缚，

　　梁云华一勾唇，轻而易举地握住贺青的一个臂膀，将他向后重重一推，贺青踉跄着，他努力不让自己倒地，站稳脚跟后，欲从梁云华的身侧绕过去，
　　梁云华向旁边移了几步，抬起脚，“砰”的一声，贺青倒在了地上，
　　他重新起身，梁云华再次抬脚，鲜血从他喉咙里涌出，

　　鸣玉看不下去了，她想去阻止，但被一旁的第五薇不动声色地拉下，见无人注意，她轻摇两下头，示意鸣玉暂时先不要轻举妄动，
　　鸣玉紧紧咬住一角嘴唇，拼命控制着自己的双腿，

　　贺青一次次起身，梁云华一次次抬脚，地上的鲜血越来越多，
　　直至贺青拼尽全力，却再也站不起身，

　　梁云华冲着他摇摇头，转过身，将全部视线都落到小宁身上，
　　“不要怕，他们死是因为蠢，你不一样，你很聪明，”
　　一边说，一边朝小宁逼近，“说了，赐你万贯家财，好过你为奴为婢千万倍。”

　　“小宁，不要！”贺青虚弱地出声，

　　“你看他这副样子，他能护住你吗？”梁云华捏起小宁的下巴，
　　小宁哆哆嗦嗦，看向地上的贺青，

　　“告诉我，你知道什么？”梁云华继续压迫性道，
　　贺青摇着头，
　　小宁左侧的侍卫又抽出了刀，
　　颈间凉意袭来，小宁闭上眼，她的声音里，都是哭腔，

　　“贺大人，他，他，他……”

　　“他怎么？”梁云华紧盯着她的眼睛，

　　“他，他，他……”小宁脸上的泪水更多了，

　　“快说！”梁云华似乎要失去耐心了。

　　小宁的颈间也渗出鲜血，恐慌占据了她的全部，最终，她还是撑不住了，浑身哆嗦着，几个字从她唇间溜出，
　　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因为那几个字是——
　　贺大人是女儿身！

　　“罐子里面的是？”梁云华在震惊之余，接着问道，
　　“是大人的丈夫跟孩子，”小宁不敢再睁眼看贺青。

　　贺青极力地想站起身，
　　鸣玉跟第五薇看向贺青，内心像是被石锤重重一击，

　　“好，很好，”梁云华拍着手掌，
　　在他转过身之时，半抬了下左手手臂，

　　长刀一划，小宁捂着脖子，痛苦倒地，先前闭上的眼睛睁开了，也再也没有合上，
　　“小宁！”
　　贺青痛呼出声，

　　如此突然，鸣玉跟第五薇甚至没能来得及有一丝丝的反应，
　　一条生命就这样在自己眼前消失，鸣玉瞪大了双眼，第五薇看着小宁的眼睛，攥起了拳头，

　　“吃里扒外的东西，我替贺大人教训过了，”梁云华走到贺青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藏着这么大一个秘密，贺大人好手段啊，”
　　梁云华本没抱太大期望，他只以为，贺青这里会有什么贪生怕死之徒，为了活命，罗织些贺青的罪名，他也好以此做些要挟，
　　就算贺青至死不悟，他也能借着这些证据让他死得“罪有应得”，
　　不曾想，竟炸出如此一个秘密，

　　贺青恶狠狠地看向他，
　　“你们两个，过来吧，”梁云华指指鸣玉跟第五薇，
　　鸣玉跟第五薇走到梁云华跟前，
　　“贺大人，这两人，你也想不到吧？”

　　贺青仍是不语，

　　“你们手里，有没有贺大人的什么丰功伟绩啊？”梁云华出了声，
　　鸣玉跟第五薇均点点头，
　　梁云华笑笑，摆摆手，示意她们站到一边，
　　鸣玉跟第五薇听从他的指令，

　　“贺大人，章家父子的罪定下了吗？”梁云华继续道：“十三年前之事，查完了吗？”
　　贺青张张唇，发出什么声音，但梁云华听不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听不出来，

　　梁云华蹲下身，
　　贺青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之后，她重重地抹了下唇角，
　　梁云华迅速躲闪，但他的脸上，还是出现了血渍，

　　贺青笑了，
　　梁云华抬脚，朝着她的胸口处重重一踢，
　　“贺青，你是死是活，并没有那么重要，”他怒道：“既然你始终看不透真相，那么就亲自去九泉之下问问当年那些人好了！”

　　贺青继续笑着，甚至有些瘆人，

　　“大坛子里，装的是你的丈夫，对不对？”梁云华擦了把脸，站起身，昂起脸，道，
　　贺青唇边的笑停住了，她的视线，移向一旁，

　　“砸！”梁云华脸上的横肉都挤在了一起，
　　坛子被高高举起，
　　贺青的一只手紧攥起胸口，她闭上眼，两行泪终是没有控制住，

　　坛子脱手，
　　却没有打碎，
　　因为鸣玉再也忍不住了，她一个飞扑，接了下来，
　　第五薇亦出手，从梁云华的手下那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抢下那只小坛子。

　　“你们两个，要做什么！”梁云华反应过来后，暴呵道，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不小心‘湿了鞋’，成了江老儿的刀，还被要挟做这丧尽天良之事，”鸣玉紧紧地抱着坛子，抽出腰间的长刀，“老子忍不了了，”
　　“你们也想找死？！”梁云华气急，
　　“成全他们！”

　　得到新的命令，梁云华的手下们立即出手，
　　刀光剑影之间，鸣玉跟第五薇奋力搏击，
　　梁云华看了贺青一眼，抽出长刀，也冲了上去，

　　鸣玉跟第五薇如若是只有她们自己，要从这些人里冲出去，尚有五六成的可能，
　　怀里抱着坛子，再加上倒地的贺青，恐怕机会只剩下一两成，

　　她们与梁云华交上了手，他的狠辣程度，逼得鸣玉跟第五薇两人的脚步直向后退，
　　刚退两步，又迎上梁云华的手下，
　　鸣玉跟第五薇的背后，均被割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鸣玉一个趔趄，左臂又被划了一刀，
　　第五薇的右腿处，亦渗出了鲜血，

　　两人的颈间，出现了七八柄长刀，

　　但她们抱紧手中的瓷坛，从始至终未松过半分，
　　鸣玉“呸”的一声，朝梁云华吐了口唾沫，
　　梁云华抬掌，就要朝鸣玉的脸上甩去，
　　“住手！”贺青高喊，

　　这道声音，却没有拦住梁云华，一巴掌劈下来，鸣玉的左脸瞬间红肿，她的双眼有了一瞬间的失焦，但很快，她聚起眼神，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认输，
　　梁云华举起手中的刀，朝着贺青走去，“既然如此，你们三人，今日便一起死吧！”

　　鸣玉跟第五薇此刻，也察觉到了颈间的疼痛，
　　但她们三人，俱是瞪着眼前的这些刽子手，

　　梁云华盯着贺青，此人必须要死……

　　“住手！”又是一道声音传来，
　　梁云华动作更为迅速，刀已经要落下，
　　“杀了贺青，我便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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