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凰倒凤

　　广灵和若尘火速赶回赵府，传英已经从昏迷中醒来，他本欲一同上断魂山，不过被广灵阻止了。说句实话，无论是蛇叟还是毒尊，都是那种性情乖僻之人，尤其是蛇叟，他本就极不喜外人上断魂山，这次答应让他将病人带上山，已经算是破例了。
　　在广灵和若尘的解释和劝慰下，传英终于答应留在赵府等消息。
　　虽然钟离绝和耶律焰已经答应出手相救了，但是他们也说过并不擅长解毒蛊，广灵的心一直提着，如果连蛇叟和毒尊都没办法，那可就……
　　没想到钟离绝和耶律焰一看玉素心的情况，脸色倏然变得非常古怪，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噬心蛊。”
　　广灵和若尘一听皆是大喜过望：“两位前辈知道这盅毒？”既然知道，那应该也会解吧？真是太好了！
　　两老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脸色有些凝重地瞪视着对方，眼里有着狐疑。
　　广灵一看两人脸色不对，急忙向蛇儿使了个眼色，蛇儿机灵地上前扶住蛇叟：“爷爷，这噬心蛊是什么东西啊？难解吗？”
　　两老的眼光再度移到躺在软榻陷入晕迷状态的玉素心身上。
　　“噬心蛊，天心族惩罚叛徒之物。”耶律焰手捋长须，眼光如电地眈视玉素心，“难道说这女子竟是天心族人之后。”
　　广灵和若尘心中一惊，正想着要如何解释，钟离绝却冷凝着脸，冷冷地瞪视耶律焰：“天心灭族六十来年了，不知毒尊从何得知这些消息？”
　　耶律烈挑眉瞪向钟离绝，眼里同样有着疑思：“我正想问你呢？你又是怎么知道噬心蛊和天心族的事情？”
　　蛇儿怕他们一言不合又要斗起来，急忙接口：“烈爷爷，我爷爷可是天心族的三长老哦，他当然知道这些事情了。烈爷爷，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是天心族三大异姓长老之一。”耶律烈眉头一耸，脸色颇为动容，喘了口气，缓声道：“那你应该知道天绝娘子玉娇娃吧？”
　　钟离绝眸光微闪：“族长夫人的亲妹妹天绝娘子玉娇娃。”诧异的眼光在耶律烈身上兜转了一圈：“你是她的什么人？”
　　耶律烈一张老脸上竟然露出迷离的神情：“她是我这辈子最敬最爱的女人，我这身毒术也是师承自她。”
　　钟离绝眉心微拢：“你是玉娇娃的弟子？”看他的样子，不像。
　　“是也不是……”耶律烈眼里闪过一丝泪光，神情有些恍惚，一瞬间陷入那久远的尘封记忆之中。
　　若尘悄悄地拉了拉广灵的手，眼光扫向软榻上的母亲，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心情听他们叙旧。
　　广灵低头轻咳一下，小声地说：“两位前辈，救人如救火，能否先救了人再叙旧？”
　　钟离绝在蛇儿的掺扶下下了床，眼里神光电射，缓步在玉素心的软榻前绕了一圈，伸手探测了下脉像，淡淡地说：“心脉碎裂，五腑六脏严重受损，看来毒蛊已经完全进占心脏多时了。”
　　“有救吗？”广灵紧张地问。
　　“那要看有没有救的必要。”钟离绝淡然地说，“若真是叛徒，则死不足惜。”
　　广灵心中一喜，那就是有救。
　　若尘扑跪在钟离绝身前，恳声道：“求前辈救救在下的母亲，小子这辈子做牛做马，定当报答前辈的大恩。”
　　钟离绝的眼光从玉素心身上移向若尘：“她是你的母亲？”目光如炬地打量着他，最终停留在他的脸上，“抬起头来。”
　　若尘缓缓抬起头，对上钟离绝犀利的目光，心里一突。
　　钟离绝看着眼前这张清艳绝俗的俊容，长眉突然向中间靠拢，这张脸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数十年来，他鲜少步入尘世，见过的人少之又少。“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子传若尘。”
　　姓传的，没印象。钟离绝捋须暗忖，“她呢？你可知道她是天心族后人？她为何身中这种毒蛊？”
　　若尘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答。他的曾祖父曾祖母因相恋而沦为天心族罪人，天心灭族之后，曾祖母为救曾祖父，不惜将神珠献出。天心族人早就将他人一家归入叛徒之列。这事如果让蛇叟知道，他肯定不肯出手相救，这该如何是好？
　　广灵脑筋急转，抢着回答：“不瞒前辈，尘哥哥自幼跟父母离散，最近方才团聚，伯母又因毒蛊病倒。对于伯母的身世，我想尘哥哥可能也不是很不解。前辈如有兴趣知道，不如先将她救活，再行垂问。”
　　钟离绝冷哼一声：“小娃娃，你倒是聪明，先救活她再问。如果她真是叛徒，我这不就白费心机了吗？”
　　广灵一窒，窘迫地垂下头，姜还是老的辣，他的那点小心思蛇叟早就看穿了。
　　若尘心里大急，激动地说：“前辈，晚辈的母亲性情良善，深明大义，绝非叛逆之辈，求前辈妙手相救，稍后前辈如果觉得救得不值，晚辈愿代母偿过。”
　　钟离绝的眼光落在那张因激动而染上红晕的俊脸上，眼睛微瞠，一道模糊的倩影在尘封的记忆中一闪而过。
　　钟离绝倏地抬手一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道凌厉的劲风划破若尘头上束发的发带，满头青丝有如黑瀑般倾泄而下，长及腰际的长发自然披散，如丝如绸，飘逸出尘……
　　广灵一时看呆了，那一个记忆深处的名字脱口而出：“红尘姐姐……”
　　若尘震惊过后，听及广灵的称呼，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苦笑，眼角余光扫向钟离绝恍惚迷离的神情，不禁一愣。
　　钟离绝死瞪着青丝之下更显清艳绝俗的容颜，在那尘封的记忆中，那道模糊的倩影在刹那间清晰起来。
　　圣殿里金光闪烁，一人高高地端坐圣坛上，青丝如墨，白衣如雪，仙子般脱尘绝俗，端庄圣洁……
　　“小哥哥，你的尘哥哥比女人更漂亮。”蛇儿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若尘看。
　　蛇儿的惊呼将钟离绝的心神从久远的记忆中拉回，瞪着那张神似的容颜，尘封的记忆如决崩的潮水，瞪视的眼睛逐渐冰冷。
　　若尘感觉到钟离绝的变化，抬头对上那冰冷刺骨的眼光时，不自觉打了个冷颤，定定神，忐忑低问：“前辈……”
　　钟离绝打断他的话，冷冷地问：“玉绮梦是你的什么人？”
　　若尘全身一震，脸色在一瞬间苍白下来。广灵颓然地垂头捏捏鼻子，真糟糕！还是被认出来了，这下可怎么办啊？
　　若尘握了握拳，是福不是祸，是祸倒不过。深深地吸了口气，正色地说：“我是玉绮梦的曾孙子，但是她——”转头，眼光落在玉素心身上，“她只是晚辈的养母，与天心族无关。前辈可以取走我的性命，但请前辈救救在下的养母。”
　　“只要与玉绮梦相关的人都得死。”钟离绝眼里寒芒乍现。
　　只见艳光一闪，一条两指粗，通体艳红似血的长蛇紧紧地缠住若尘，腥红的舌信舔吻着他的劲项。
　　“爷爷——”蛇儿惊呼着想上前，却被钟离绝拉开。
　　“前辈手下留情！”广灵惊喘了一下，急忙跪在若尘身边，刚想求情，却被若尘喝止。
　　“小灵子，没你的事，走开！”被长蛇缠住的若尘依然直挺挺地跪在钟离绝面前，肃然地说，“这是我天心族内恩怨，你是旁人，插什么嘴！”
　　“可是……”广灵急得满头大汗。
　　若尘不容置辩，冷然怒斥：“退开！”
　　看着若尘真的动怒，广灵不得已起身退至一旁，他知道若尘是不想他得罪蛇叟，可是，尘哥哥有难，他又怎能坐视不管呢？
　　若尘无视身上的毒蛇，昂头直视钟离绝：“当年之事，小子尚未出生，并不清楚，也不敢妄谈。事隔六十年，天心一族早已在世人记忆里淡忘，如果前辈想杀小子，小子就在这里，前辈要杀要剐，小子绝不皱眉。”
　　“你是没罪，但玉绮梦和玉以山却是罪大恶极，他们不但渎亵神灵，惹得天怒神怨，引来灭族大祸。更可恨的是两人为求活命，竟然双双投降，并且连神珠也献给了敌人。”回忆往事，钟离绝激动的须眉乱颤。
　　“灭族之灾，祸起另有原因”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
　　“娘——”若尘惊喜地望向软榻，只见玉素心不知何时醒来，正挣扎着起身，广灵急忙上前帮忙。
　　在广灵的掺扶下，玉素心颤巍巍地站起来，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勉强跪倒在钟离绝身前，口称：“玉绮梦关门弟子玉素心拜见三长老。”
　　钟离绝森然的目光锁住摇摇欲坠的玉素心：“你是玉绮梦的弟子？”
　　“正是。”玉素心微微点头，伸手探身若尘腰间，艳光一闪，纤瘦玉腕多了两个汩汩的血口子。
　　“娘——”若尘一惊，不顾生命，甩开缠身之蛇，冲上前握住玉素心的手腕，只见流出来的血竟然是诡异的青紫色。
　　“不要紧，娘已是将死之人，多一道伤口，多一种毒也没什么要紧。”玉素心淡笑地拍了拍他的手，从他腰间抽出玉箫，两手一旋，玉箫分成两截。
　　玉素心取出藏在玉箫中的一条纸卷，小心翼翼地展开：“三长老可记得这一张批签纸。”
　　钟离绝利眼一扫，黄纸朱砂字映入眼，脸色倏地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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