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111章保全
长公主府中,李司南不安地站在小院里,她眉头紧蹙,神色紧张
“殿下。”苏戎跃下墙头,走到了她的面前。
“来信了吗?”李司南急声问道。
苏戎摇了摇头:“没有。”
“都送出去三天了,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李司南责问道。
“或许是被拦在半路了,也或许是……”苏戎一顿,“也或许是将军压根没有来得及看,就离开广宁了。”
李司南忧心道:“这可怎么办?”
几天前,懿安帝以皇室女眷私通外男为由,禁了李司南的足,令她在长公主府中闭门思过。李司南本以为此事能就这么过去,可谁知懿安帝将一纸信报送到了广宁。
“如今北境接二连三地打胜仗,陛下或想借此机会,敲打将军。”苏戎回答。
“敲打?”李司南冷声道,“我看他就是想要崇令的命!”
“殿下,北境战事不断,陛下若真的把将军拿下了,又有谁能顶得上?现在的长鹰可不是六年前的长鹰了。”苏戎问道。
“谁能……”李司南先是一怔,紧接着,她眼前一亮,“先前那蒋守承不是想借着北境调兵一事卸了长鹰的兵权吗?不如现在就顺了他的意。”
“什么?”苏戎不解。
“之前令你办的事办好了吗?”李司南不答反问。
苏戎忙道:“属下已经通过探琅找到了邵绮良的弟弟,那人正是先前咱们在茶馆中发现的小道士,茅林。”
“茅林?”李司南一挑眉,“还真是巧了,既然如此,那便找人给他洗清罪名,想办法送回思云观去。”
“殿下?”苏戎不解。
李司南一笑:“然后去把邵绮良找来,他不是自诩顺王忠臣吗?现在也该干点活了。”
这日深夜,京畿大营外驶来一匹快马,统领副将在看清人脸后,给他开了大门。
次日清晨,岳巍便把折子递到了兵部,称京畿府换防,他想请命调到别出去。
原奉的嫡系部下不想在京梁待了,这自然是好事,蒋守承没多想,当即批复了岳巍的提请。
此时已临近除夕,懿安帝宴请群臣,摆驾行宫。太子李煦告病,留在了京梁。低调沉稳了半年之久的穆王随行,他顺便还带上了府里的一众亲眷。
被禁了足的李司南自然不可能出府,她刚巧接到东边的来信,得知原怀宁明日便能入京。
长公主李殷的气色好了许多,她点起了宫里送来的胡灯火烛,在院中挂上了许些红绸彩条,据说那都是思云观送来祈福的。
懿安帝李肖刚刚沐浴焚香完,此时正在听思云观中的道士讲解《虚荒玄黄真经》。
茅林低着头,混在几个讲经道士中,摆弄熏香用的座子。
“陛下,”一老道捧读道,“天帝叛于神母,神母怒,以冥海之水冲灌,西江泛滥,春山……”
这老道全然不似正清一般会装神弄鬼、引人入胜,他一番捧读听得李肖是昏昏欲睡。
而就在这昏沉之间,李肖隐约闻到了一股奇香,他睁开双眼,问道:“这是什么味道?”
茅林上前,献上香座:“陛下,这是观中用来安神的香料,据说闻此香入眠,可登梦境宝地。”
“哦?”李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那使人困倦的老道,“你们下去。”
殿上诸道士散去,只余下茅林一人。茅林从香座中舀出一小块香料,令李肖凑到近前。
“嗯,确实是好香。”李肖点头。
茅林一笑:“这可是弥丘人的好东西啊,陛下。”
“弥丘?”李肖看着茅林,忽觉此人眼熟。
茅林低下头,捧起经书:“贫道也来为陛下诵经讲经,陛下躺着就好。”
李肖早已困倦至极,他的脑袋刚一碰上枕头,便立马睡了过去。
一觉无梦,李肖似是醒来又似是在梦中,他恍惚睁开双眼,竟发现大殿上空无一人,原本应侍奉在前的茅林和远处屏风外伺候的内侍们都不知去了哪里。
李肖揉了揉额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孟福?”他叫道。
殿外无人应答,只有几声零星的鸟叫,似是从空旷遥远之地传来。
就在此时,呼的一声,那本在徐徐燃烧的炉火突然猛窜起三尺高,一时冲上宫殿殿顶。
“啊!”李肖惊声叫道。
突然,一道黑影从火中跃出,径直扑向李肖。李肖来不及闪躲,被那黑影撞得仰面倒下,他一声痛呼,抬手竟摸到了满脸的血。
“来人,快来人!”李肖叫道。
可惜依旧无人应答,他跌跌撞撞地起身,慌不择路地冲向内殿,可却又被那黑影拦下。此时,李肖方看清,这影子居然在他的面前幻化成一只苍鹰。
“鹰,是鹰!”李肖不断颤栗,呜咽一声,从床上弹身而起。
原来,刚刚那一切都是他的梦境。
“陛下?”茅林故作奇怪道,“您怎么醒了?”
李肖瞪大了双眼,他抖着手指向茅林身后:“鹰,是鹰!”
茅林回过头,正瞧见一道影子映在炉火那头,但他却状似未见,无辜道:“陛下,哪里有鹰?”
李肖已恐惧至极,他一低头,竟见床榻上全是鲜红的血迹,又抬起手,发现自己满掌浸血。
“来人,快来人!”李肖虽神志不清,可却依旧明白是有人捣鬼,他叫道,“快把这妖道带走,快!”
羽林军都尉陈燮闻声冲上大殿,他看了一眼茅林,拱手道:“陛下,还是先宣太医吧。”
“太医?”李肖一滞。
陈燮低下头:“陛下,您的脸……”
李肖浑身一僵,忙寻来铜镜,可就在他看到铜镜中人的那一刻,便气血上涌,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陈燮向那茅林一点头:“你快走。”
茅林不慌不忙地笑了笑:“都尉,有人想请贫道问您一句话。”
“什么话?”陈燮望了望门外,只觉情急。
“你是忠于那位顺王殿下,还是忠于这位广宁公主,或是忠于……”茅林抬起头,注视着陈燮,“探琅?”
陈燮呼吸一顿,他张了张嘴,正欲回答,这时,殿外却响起了孟福的声音。
“陛下,陛下,方才广宁公主递了……啊!”孟福的话没说完,便是一声尖叫。
他刚步入大殿,便见这空无一人的房中遍地是血字,而李肖昏在床上,脸上有两道骇人的伤口,似是猛禽所抓。
李肖殿内惊现巫蛊血灾一事不胫而走,没出半天,便在前朝后宫闹得沸沸扬扬。
然而,此事还未平歇,京畿大营又出了乱子。
第二日一早,京畿大营飞骑将军章符来报,说是营帐内闹出了巫蛊邪术。昨晚,有军士在营中挖出了鹰的骨骸,骨骸上刻“京梁易主,长鹰归位”六个字。此事一出,引起了京畿大营中不少军士离心。昨夜离开的岳巍被迫率兵回营,拿下那看卦之人。
这场祸事闹得满城风雨,紧接着,城中各处又有人相继发现血字,字上所写皆是称北境要变天,京梁要易主。
就在李肖从昏睡中醒来的这日,行宫穆王别院中,李伏正心神不宁地等待手下人回禀巫蛊祸事一案。可他没有等来自己的亲卫,反而等来了正清。
“这种时候,你来做什么?”李伏焦急道。
正清淡淡一笑:“殿下心急了?”
“到底有何事?”李伏一甩广袖,不耐烦道。
“殿下可有了解近日来的东海战况?”正清问道。
“东海?”李伏只答,“有败有胜,双方拉锯。”
“那殿下可知,如今东海十郡中,有哪三郡已被我弥丘占领?”正清又问。
李伏一愣:“渤户、南嘉,还有……”
“还有海州。”正清盈盈一笑。
李伏大惊:“海州?这是何时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殿下不必惊讶,这是即将发生的事。”正清不紧不慢地回答。
“你们……”李伏抽了口凉气。
“若不是顺王南下,紧接着广宁公主被禁足,我们也不可能在影卫司的眼皮底下溜进京梁来。”正清扬眉道,“前影卫司统领原怀宁如今就在京畿府内,明日一早便能抵京梁大门下,此人乃是苍狼军主将邹玄的发妻,身怀六甲。你说,若是她落到了我们的手里,邹玄会如何?”
李伏渐渐平静了下来,他沉思许久,最后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鹬蚌相争,咱们只需坐收渔翁之利便可,没准过不了除夕,太子之位就是穆王您的了。”正清笑道。
李伏呼吸急促,头脑发昏,他阴沉着脸,在屋中来回踱步,少顷,他问道:“那你们又如何保证,邹玄不会抛妻弃子,死战到底?”
“他不会。”正清淡淡道。
东海波涛浩荡,阴冷潮湿的风阵阵袭来,海崖边横停着数艘兵船,船上白帆招展,旌旗烈烈。
“将军,听说了吗?陛下把北境的原将军召到了北幽,不知要做什么。”邹玄的副将刘惜臣说道。
邹玄扶着桅杆,被一阵狂风垂得东倒西歪,他侧耳听去,只听到了原奉的大名。
“他怎么了?北境又打了败仗?”邹玄扯着嗓子喊道。
刘惜臣提气回道:“是胜仗!北境打了胜仗!”
邹玄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摇了摇头:“若真是打了胜仗,京梁该高兴才是。”
“将军,您可是说错了!”刘惜臣眼中放光,“您不知道啊,据说京城里面的姜淑妃死了,是因她知晓广宁公主与长鹰将军私通一事,被公主灭了口。这事一出,祸及广宁,陛下多半是要治原将军的罪!”
听到这话,邹玄愣住了。
这么些年来,不论是与鞑克勾结串联,还是暗中制裁削弱,懿安帝都未曾对长鹰原家真正下死手,他本欲图慢慢逼死原奉,并不想因滥杀戍边将军落下千古恶名。
可那都是以前,现今,原本孤立无援的北境长鹰屡战屡胜,不光如此,京中还有一个李司南。
那个在李殷膝前佯装天真多年的小公主因一盒铅白而锋芒毕露,回想过往,李肖意识到,不光北境,恐怕连南疆叛军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李肖不能冒险再留下这么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他必须斩草除根。
原奉留不得,李司南更留不得。
“将军,你说那广宁公主真的和长鹰将军有一腿吗?”刘惜臣摸着下巴,笑了起来,“我就见过那位原将军两面,他整日里板着个脸,拿下巴看人,广宁公主好好一金枝玉叶,怎么就喜欢上了他呢?”
“闭嘴!”邹玄呵斥道,“速去给县主写信,令她即刻返回海州!”
“什,什么?”刘惜臣一愣,“可是现在县主应该已经快到京梁了,她肯定不会回来……”
“让你去就去,不必……”
啪!邹玄的话说了一半,一个浪花便拍了过来,船头一歪,桅杆倾斜。
“升帆!升帆!”掌舵的校尉高声喊道。
一排士兵喘着粗气,推动了升帆的闸纽。可那白帆刚刚鼓风而动,邹玄便一眼看到了远处漆黑海面上幽幽驶来的弥丘兵船。
“将军……”刘惜臣张大了嘴巴,“他们要偷袭海州郡!”
刘惜臣的话音散落在海崖下的疾风骤雨中,紧接着,战鼓响起,万箭齐发,一抹火光在夜空中灵动一闪,随即落入水中。火光瞬间逆风而上,燃起了熊熊烈焰。
“迎敌!”邹玄拔出长剑,沉声喝道。
“县主,您不舒服吗?”京畿府官道上,一辆马车中,随行侍女忧心道。
原怀宁扶着腰,摇了摇头:“没事,快到京梁了吧。”
“快了,天亮时分就能到。”侍女回答。
“那就好,天亮时就能见到殿下了。”原怀宁笑了笑。
她已怀孕八个月,即近临盆,如今回京,原怀宁便打算把孩子生下来了再走,这样,也可以在公主府里待得久一些。
“县主,今早在陈河镇时,小奴听说京梁出了事,好像是那京畿大营乱了起来,当时急着赶路,也没听清。”侍女说道。
原怀宁皱眉:“京畿大营?”
“正是呢,都说是一个北境回来的将军挑了头,惹出了巫蛊祸事,要……”那侍女仰着脸思索了好一阵,“要清君侧呢。”
“快住嘴!”原怀宁急声道,“这话不得乱说!”
小侍女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小奴也是道听途说。”
两人正说着话,马车突然一停,原怀宁没有防备,身子一歪,就要撞上栏杆。
“县主小心!”侍女急忙扑了上去。
原怀宁到底是习武之人,她一把撑住了马车前梁,顺手拉回侍女。
“怎么回事?小心摔了县主,治你的罪!”小侍女坐定后,斥责道。
可外面却没有一点声音,两人对视了一眼,小侍女先探出了头。
啪的一声,一根银针钉在了那侍女的眉心,她还没来得及出声,人便栽下了马车。原怀宁倏地一惊,她当即抬手弹出袖中千金线的腕扣,紧紧地握在手中。
“何人?”原怀宁提声问道。
车外嗖嗖作响,似是有人落在了车顶,随后,一只手探入软帘,指尖勾住了原怀宁衣摆。
“你是……”原怀宁向后一缩。
那人也不多言,只扯下她腰间的那枚玉佩,转而便消失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原怀宁这才又听见有人的脚步声,软帘唰的一下被人掀开,苏戎出现在了车外。
“县主。”苏戎惊诧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原怀宁一怔。
苏戎当即抱拳:“属下带人追查一伙弥丘细作,行至此地,不知县主也在。”
“弥丘细作……”原怀宁的目光落在了那根银针上。
“陛下,东海战报!”都虞候魏少武在殿外禀报道,“弥丘人奇袭海州郡,苍狼军主将率部周旋!”
坐在大殿上的李肖漠然道:“知道了。”
魏少武退去,殿上又是一片尴尬的沉寂。
李肖年岁已大,闹了这么一遭,时常精神不济,太医要他多歇着,可眼下这事纷乱复杂,他还不得不起来听事。
“邵主事,你接着说。”李肖扫了一眼座下众人,淡淡道。
邵绮良立在朗丰殿议事堂上,他看了一眼自己身侧的蒋守承,振声回答:“陛下,臣与陈都尉在京中、宫内巡查多日,竟没有发现一丝人为痕迹,臣以为……”
“你以为什么?”李肖不耐烦道。
“臣以为这或许并非人为,而是天命。”邵绮良答道。
“荒唐!”蒋守承斥道,“天命?邵主事,你这意思是,陛下不是天命,北境长鹰才是天命吗?”
李肖沉着脸,不答这话。
“陛下,”蒋守承高声说道,“臣以为,此时就应卸了他原奉的兵权,将这意图谋反的原家满门抄斩才好!”
“满门抄斩?”李肖瞥了一眼蒋守承,“朕记得,原家似乎只剩原奉一个人了。”
“陛下……”蒋守承还欲再言。
“邵主事,”李肖打断了他,“朕记得你是北境长鹰旧部,对吗?”
“正是。”邵绮良答道。
“那你来说说,这巫蛊祸事像不像原奉本人指使的?”李肖问道。
邵绮良盯住地面,不改声色:“陛下,臣以为,原将军没有必要这么做。因为,北境江山都握在原将军的手中,这五洲四海之地,难道有鹰飞不到的地方吗?臣不过是一介蝼蚁,不值得原将军动手。毕竟,在这大殿之中、皇城之内、边关、都城,到处都是将军的人。所以,没有必要。”
登时,李肖一悚,这议事堂中的所有人也跟着一悚,他们互相对视,似是在打量,又似是在怀疑。
这时,蒋守承方才明白,李司南哪里是要保全?她是要破罐子破摔。既然皇帝要杀原奉,那便叫皇帝不敢杀原奉。既然皇帝自以为原奉权势滔天,那就叫原奉真的权势滔天。
“文家……”李肖嗫嚅。
“陛下?”一旁有人唤道。
“查,给朕查!”李肖如穷途困兽一般喊道,“朕要知道,这京中到底谁是北境的人!”
“陛下,东海战报!”就在此时,刚才离开的魏少武复又折返,他在殿外高声道,“弥丘人势如破竹,苍狼军不敌,邹将军退至三百里外的闻道口,向上请援!”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