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崩乐坏

　　“玄帝，我一直在观察你，当妙玄君接下第一掌时，你脸上的表情很诡异——你不是在意外妙玄君竟然来接掌，而是，这一掌竟然没有打死他——”
　　龙藏玄阴暗地盯着玉逍遥。
　　“妙玄君已经受了重伤，玄帝又气势汹汹而来，可出手之际，不仅是妙玄君，连幻吾都能挡在天尊身前——玄帝是何等角色，竟然让他人有隙可乘？所以我想，玄帝是不是早就算好了一件事，”他加重语气，慢慢地说——

　　“故意出手慢一点，好让两个徒弟来挡。”

　　妙玄心惊，瞬间想通。玉逍遥的话语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三掌之约只是幌子，玄帝的真正意图，是灭门整个不染天！”

　　龙藏玄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冷笑。
　　“玄帝是聪明人，要灭不染天，眼下是最佳时机。以天尊目前状况，不出手他也必死无疑，只要干掉两个徒弟，拖住他即可！可若挑明意图，两个徒弟一定会和你拼命，一则你不清楚他们底细，二则与不要命的人交手风险极大，三则，这件事若传出去，将引燃正邪两道的战火，而邪域目前并不适合全面开战——”他话音一转，“但让他们以为你只是来讨三掌之约，则玄帝道义充分，不染天理亏，两个徒弟就会争相前来送死！如此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不染天自绝于此——玄帝！”玉逍遥悲叹道，“你的心思，好毒啊。”
　　龙藏玄的眼中闪动着一星寒光，“你是谁。”

　　玉逍遥有些意外。
　　半年前，龙藏玄还在力邀他加入邪域，眼下竟然不认得他这号人了？
　　“玄帝，我是玉逍遥。”他疑惑地说。
　　龙藏玄的表情有一些异样，但没说什么。
　　隐蔽身形的八荒殿也微微动了一下。
　　莫轻衣低声说，“玄帝，此时不用跟他废话，还有战力的仅剩感应妙缘清君，既然对方已经挑明，我们一不做，二不休。”
　　“莫宫主是想开战吗？”玉逍遥笑道，“只怕这里有一个人是你们动不起的。”他看向幻吾，“幻吾姑娘，抱歉，为了大局，玉某只能出卖你。”
　　幻吾流着泪，颤抖着说，“玉公子，若能救得……天尊，幻吾任你驱使。”
　　“玄帝，你知道她是谁吗？”
　　龙藏玄记得幻吾。
　　扶风尖的惊鸿一现，令他心驰神往的姿容，含意深远的话语。
　　他不知道她是谁。
　　除了她来自魔界，以及……她似乎……和邪尊有着某种关联……
　　他望向她额心的封印。
　　可她若是魔界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豁出性命去替道法天尊挡掌？
　　“你想诈我？”龙藏玄冰冷地说。
　　妙玄冷冷地插进一句，“你现在就可以派人去调查，幻吾姑娘额心的封印是谁的。”
　　玉逍遥跟上，“玄帝是来声讨正义的，很好，天尊表明他会负责，这件事有我这个外人为证，很公平。”
　　“师尊，请原谅我刚才的忤逆与冒犯，我们作为正道，又是您的弟子，纵有万般怨恨，也不能让您失信于天下，”妙玄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
　　他转向龙藏玄，眼中带血，一字一顿地说，“但今天发生的事，我们会记住。”
　　玉逍遥接着说，“玄帝，我想妙缘君与妙玄君已不会再干涉你与天尊之间的约定，但幻吾姑娘个人的行为，我们无法预料。”
　　幻吾的行为确实让人无法预料。
　　她站到天尊身前，表示与他同生共死。
　　“你敢打他，我就敢挡，即使你把我控制住也没用，只要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就自绝于此，我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是你把我逼死的。”
　　龙藏玄一言不发，玉逍遥透露的信息轻巧地束住了他的手脚。
　　他最初的计划被点破，已不可行。
　　现在玉逍遥逼着他当着感应妙缘清君与证道妙玄真君的面打死道法天尊。
　　打啊。
　　有种你就打。
　　但幻吾会死。
　　在不清楚她的身份前，尤其是不清楚她与邪尊的关系之前，他不能轻易结仇。
　　他可以赌。
　　赌赢了，只不过杀掉即使不出手也离死不远的道法天尊。
　　唯一的价值是摘掉了诸天的象征性人物，打击了正道的士气。
　　可万一赌输了——
　　代价是他拥有的一切。
　　莫轻衣轻轻地触碰了一下他。
　　不用她提醒，他也明白，他还有最后一个选择。
　　“是的，”玉逍遥看进龙藏玄黑暗的双眼，“你还可以灭口。这才是你将这两位带来的根本原因，但是玄帝，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做。你有没有想过，既然我在你打妙玄君第一掌时就察觉了你的意图，为何到现在才拆穿？”他意味深长地说，“因为我在等一件事，玄帝，你是否注意到，我曾经偷偷对妙缘君说过一些话，你猜，我对他说了什么？”
　　龙藏玄望着他的眼神极为危险，此时此刻，比起不染天，他更想杀掉这个自称为玉逍遥的人。
　　“妙缘君，请。”
　　妙缘有些迷茫地说，“玉公子……让我放出有记录功能的法宝。现在，应该已经飞到灵识天了。”
　　玉逍遥微笑，“一旦我们死了，妙缘君放出的法宝就会把我们在这里说的话，发生的事，通报给灵识天掌教。”
　　狐瓖开口，“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不用相信我，你们可以试试看，我，死不足惜。”
　　莫轻衣一闪身朝玉逍遥杀去——
　　龙藏玄喝住她，“轻衣！”
　　玉逍遥心头会意，龙藏玄已将他的话听进去了。
　　他慢慢地说，“玄帝，你阴谋逼杀不染天，等于向整个正道宣战，”指向自己，“又将无辜之人灭口，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正面形象将毁于一旦，”指向幻吾，“更惹怒邪尊——”他加重语气，“何必呢。”
　　他侧身，示意龙藏玄看道法天尊。
　　“天尊现在的状态，难道还能威胁到玄帝？”
　　他又示意龙藏玄看感应妙缘清君与证道妙玄真君。
　　“这两位的实力你也见识到了，玄帝独身一人，就将他们逼到绝境。要不是你未尽全力，第一掌妙玄君已死了，”他加重语气——

　　“玄帝，不染天不是你的对手。”

　　玉逍遥停下来，让龙藏玄权衡利弊。
　　莫轻衣不知道感应妙缘清君不能打，龙藏玄知道。
　　玉逍遥的话，并不完全是谎言。
　　片刻，玉逍遥又轻轻地说，“玄帝天纵神武，既然有备而来，肯定不愿空手而返，但趁着道法天尊蒙难至此、害死他，不是一件光彩的、值得宣扬的事，整件事因妙玄真君而起，事情至此真相大白，玄帝也无意中教训了他一掌，若能就此了结，将展示一个帝王的气魄与风度。《左传》有言，为政者，不赏私劳，不罚私怨。玄帝这么睿智，这些事肯定早就想到了，不才在此献丑了。”
　　杀道法天尊没有意义。
　　杀感应妙缘清君没有道理。
　　杀证道妙玄真君超出义理。
　　杀幻吾将惹来大麻烦。
　　妙缘君的法宝杀伤力极低，震慑力极高，眼下的阎浮邪域要顾着民心与声望，也不能与正道全面开战。
　　不染天一个都不能留，龙藏玄冰冷地想着。
　　这与实力无关。
　　正邪不两立。
　　像不染天这种正道的顽固势力，必须连根拔起，铲灭干净——不痛打落水狗，难道还等着它缓过气来，反咬自己一口吗？！
　　若不是这个该死的玉逍遥，他早已大开杀戒。
　　龙藏玄在离去前深深地看了玉逍遥一眼——

　　“我记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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