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逆流（伏赫）

　　天色越来越暗，星光渐渐在头顶的大罗盘上升起，乳白色的银河光带如同天桥架设在苍穹上。不过赫敏很快就看不见这片寂静的星空了，因为里德尔走进了一条火车隧道。
　　铁轨在月光下反射着银色的光芒，一跳一跳在黑影中湮没。他们沿着轨道向前走，孤零零的脚步声在空洞的隧道中回响。
　　当赫敏走入黑暗中后，她就看不见里德尔了。他与这片夜融为了一体，仿佛他本身就是这其中的一部分。赫敏抽出魔杖施了一个照明咒，几步跑到他身边。
　　“里德尔，你要去哪里？”她急切地问道。
　　男孩没有回答。借着稀薄的光线赫敏看见了他的眼睛，黑溜溜的，光在眼角溃散。
　　“回答我，里德尔，你到底要做什么？”她再次问道，可依然没有得到答案。
　　赫敏咬咬牙，停下了脚步。
　　哒，哒，哒，他的鞋跟敲在地面上清脆响亮。里德尔依然在往前走，似乎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赫敏的驻足停留。
　　她举起魔杖对着他的背影，一道禁锢咒无声迸发。而在光束即将触碰到里德尔的后背时，他却蓦然消失了。赫敏愣在原地，她马上意识到对方可能使用了幻影移形，于是瞬间转身向右躲去，但还是险些被一道魔咒击中。
　　里德尔拿着魔杖站在她面前，目光阴冷。他歪了歪头，低声说道：“我想你做这些事情之前一定没有好好思考过，亨德森。”
　　“恰恰相反，这是我想出来的唯一能让你停下的方法。”赫敏回敬道，“如果要和你打一架才能阻止你的话，我想我会做的。”
　　里德尔的嘴角扭曲了一下，他似乎觉得她的话非常可笑。
　　“噢，你的意思是你要和我决斗？”他调侃道，“说实话，我的女孩，这真不是一个好提议，对于你来说。”
　　“如果你是觉得你能很轻易地战胜我的话，那你就错了！”赫敏高傲地说道。
　　“我从来没有低估过你的能量，当然。”里德尔微微颔首，“如果你想来一场巫师之间的伟大决斗的话，我很乐意奉陪。”
　　赫敏吸了口气，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举起魔杖。
　　黑洞洞的隧道中不断闪过一道一道明亮的魔法光束，点燃了潮湿的雾气，宛若斑驳的鱼群在海底涌过。决斗开始后他们谁都没有说话，无声咒已经被两人使用得登峰造极。
　　赫敏弯下腰避开了里德尔的一道魔咒，她只能凭借着短促的光来确认他的方位，然而这是非常不靠谱的，因为这个人频频使用幻影移形——好像他就是能保证自己肯定不会分体似的——赫敏已经因此中计两次了。
　　赫敏朝黑暗中发射了一道缴械咒，咒语击中墙壁发出一声清脆声响，破碎的石块滚落在了地上。她打了个寒噤，周围的温度似乎下降了，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赫敏警惕地朝四周望去，紧紧捏着魔杖，她明白里德尔就在某处窥视着她，但是他隐藏起来了。
　　赫敏意识到在黑暗中使用幻身术能起到非常好的偷袭效果，这让她第一次觉得也许在隧道中进行决斗确实是一个愚蠢而冲动的决定。她正打算也施展一个幻身术，但有一股冰冷的雾气缠上了她的脚脖子，像一只阴尸的手将她定在了原地。
　　赫敏尝试着挪动双腿，却没有办法做到，而且那冷雾持续向上攀移到了腰部，她觉得自己的双脚似乎已经没有知觉了。远处传来隐隐的鸣笛声，如同细小的火花刺透了迷幻的阴云，赫敏喘着气，施了一个升温咒使自己的手臂不那么僵硬，又用咒立停尝试着摆脱那些雾气的纠缠，但意料之中地没起到作用。
　　这肯定又是某种黑魔法，赫敏内心已经有了判断。她在黑魔法方面的知识自然不如里德尔，这倒不一定就是天赋不足，而是她完全不想触碰这方面的知识。
　　冷雾裹住了她的上半身，赫敏明白再这样下去她的双臂也很快就会被冻住，她咬咬牙，挥动魔杖，一道金色的闪亮光芒如同凤凰从杖尖一跃而出，扑到了她的腿上。
　　火焰舔舐皮肤的感觉绝对算不上好，虽然这并不是普通的火焰，但显然它也具备一般火焰的普遍性质，比如高温。
　　身后的鸣笛声越来越响，地面传来一波一波的震动，车轮在轨道上轰隆隆碾压前进。金色的火焰终于将冷雾都吞噬尽，赫敏连忙跳离了先前站立着的地方，却因为双腿发僵而踉跄着摔倒在地。她想要撑起身，但右腿因为温度和魔法的缘故抽筋了，一抽一抽痛得几乎无法动弹。
　　火车摇晃的车灯仿佛两只亮彤彤的白色巨眼，刺得赫敏难受极了。咣当咣当的巨响仿佛就在耳边，钢铁巨龙撞碎空气一往无前的气势让赫敏难以呼吸，她颤抖着抬起手，给自己施了一个漂浮咒，却失败了两次——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情况，她的魔法向来精准有效，更别提这是非常基本的魔法。
　　她有些慌了，又开始了第三次尝试，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身体还在下意识运转。出人意料地，她成功了，身体顺利地飘了起来，朝着安全地带飞去。赫敏连忙控制着魔法移动自己的身体，然而火车快速行驶时产生的气压差使她难以完美地操纵。她抽着气，肺中充斥着坚硬的石块，目光难以聚焦。
　　那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银光，以及临死前的倒带……然后她的胳膊被猛然拽了过来，右腿抽痛的余波尚未散去，她仰起头看见了大理石一般坚固洁白的切面，耳边是尖锐响亮的轰鸣声。
　　她被结结实实地接住了，然后又脱离了那个怀抱。
　　一节节车厢在眼前飞过，车窗中的光芒映着另一个世界。它们远去，像蝴蝶的梦魇般逃逸，白色的隧道口吞噬了千足虫蠕动的身体。
　　四周又陷入了寂静与黑暗，风声呜呜作响，里德尔手中的魔杖杖尖亮着一簇烟头似的红光。过了一会儿，他松开了握着她手臂的手。
　　“你应该明白，就算没有这辆火车，你也一样败得彻底。”他说道。
　　赫敏的内心依然沉浸在劫后余生的余惊中难以平静。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里德尔救了——里德尔会救人吗？以前她能毫不犹豫地得出否定的答案，而现在她却不得不犹豫了。
　　这太荒谬了，他为什么要救她？他不在乎死亡，或者说，不在乎无关人员的死亡，而在此之前他刚表达过对她的不耐烦。
　　赫敏咬了咬嘴唇，尽量平静地说道：“我失败了，这没有错。但我还是会阻止你。”
　　里德尔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几秒钟，他开口了：“那么，你要阻止我做什么？”
　　赫敏一愣，而里德尔很快就自问自答了：“实际上，你并不知道我要去做什么，但你就是想要阻止，因为你假定我将要去做的事情是错误的——以你自以为是的正义观念。”
　　“不，不是——”
　　“噢，你肯定不能理解，”里德尔轻声说道，语气有一丝隐约的讽刺，“毕竟你没有一个堆满啤酒瓶的老家，也没有一个不修边幅的舅舅，更没有一个抛弃你的父亲。你不能理解，所以你想要阻止我……不过我倒是很能理解你的所作所为，所有站在制高点的人都这样。”
　　她感到窒闷，喘不过气来，寒冷的隧道中充斥着令人无助的黑暗。里德尔在指责她，而她竟觉得他说得并非全无道理，可她的内心又指出这不过是在狡辩——他最擅长的那一套……不，她不能就此动摇，他要去做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即使他的身世的确非常悲惨，即使——即使——
　　“我想，或许你也感到非常好奇。”里德尔说道，“你肯定也想见一见和我长得很像的父亲，而我也是。”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眉头似乎皱了一下，但并不明显。赫敏僵硬着没有说话，然后她缓慢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我明白……你肯定想去见他。”赫敏的语速也同样缓慢，她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不安，“我——我并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是说，我——抱歉，是我太——是我错怪你了。”
　　她艰难地挤出了这句话，闭了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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