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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晴笙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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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12 章


      余迟的意志如同实质的冰川,轰然压垮了本就摇摇欲坠的剧院规则。那条苍白的光路在邪神本尊降临的威压下,如同被无形巨脚踩碎的荧光棒,啪嚓几声,寸寸断裂,化作漫天飘零的冰冷光屑,旋即被更深的黑暗吞噬。脚下再次传来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踩在活物内脏上的柔软触感,四人重新“落”回了那无限延伸的、布满蠕动座椅的观众席区域,只是这一次,连那些无形的“观众”都吓得噤若寒蝉,连贪婪的呼吸声都消失了,整个空间只剩下邪神意志弥漫带来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死寂。

      前方,那扇象征着出口的锈蚀大门如同海市蜃楼般扭曲、淡化,最终彻底隐没于黑暗。取而代之的,是在舞台最深沉的黑暗中央,一个身影由虚化实,缓缓凝聚。

      依旧是那身凝固夜幕般的黑袍,苍白妖异的面容,纯粹漆黑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眼眸。但这一次,余迟不再是遥远的意志投射,而是真真正正的本体降临!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周身散发出的规则波动就让整个“永夜剧院”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解体的呻吟。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每一口呼吸都带着撕裂肺腑的刺痛感,那是低阶生命体面对至高存在时本能的恐惧与排斥。

      何初直接双腿一软,瘫坐在了那蠕动的座椅上,面无人色,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了。岚闷哼一声,刚刚强行提起的一丝精神力瞬间溃散,鲜血从鼻端、耳孔中汩汩流出,意识都开始模糊。谢言更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倒在地,银灰色的眼眸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纯粹的、面对天敌般的僵直。

      就连望序,也感觉仿佛有一座无形的规则大山狠狠压在了她的“镜湖”之上!冰面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湖面下的混沌漩涡旋转速度骤降,几乎要被强行凝固!她手中的蔷薇刺剑变得重若千钧,连抬起手臂都变得异常困难。嘴角溢出的鲜血更多了,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那对敏感的紫色猫耳因承受着远超极限的威压而紧紧贴在发丝间,绒毛炸起,尾巴也僵直地垂落。

      绝对的力之差距,如同天堑。

      余迟那漆黑的眼眸,饶有兴味地扫过几乎失去抵抗能力的岚、何初和谢言,最终,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精准地落在了唯一还勉强站立的望序身上。他嘴角勾起那抹标志性的、残忍而玩味的笑意。

      【不错的挣扎,小变量。】他的声音直接回荡在灵魂层面,带着令人牙酸的冰冷质感,【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甚至……损坏了我的玩具。这份‘惊喜’,值得我亲自为你……落下终幕的帷幕。】

      他缓缓抬起一只苍白的手,指尖萦绕着漆黑的、仿佛能湮灭一切存在概念的毁灭性能量。那能量并不庞大,却凝练到了极致,其所过之处,连空间本身都发出了被抹除的哀鸣。

      【作为答谢,就让你……连同你那些无趣的同伴,一起归于永恒的寂静吧。】

      那缕漆黑的光芒,如同死神的指尖,轻描淡写地指向了望序。

      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的清晰。

      望序的瞳孔骤然收缩,体内的力量在邪神本尊的绝对压制下,连调动都变得无比艰难。混沌铃铛在掌心剧烈震颤,发出焦急的嗡鸣,但在余迟本体的气息笼罩下,它的力量仿佛也被禁锢了。

      要结束了吗?

      不甘心……白晓的仇还没报……

      就在那缕毁灭黑芒即将离指而出的瞬间——

      “啧。”

      一个极其轻微,带着浓浓不耐烦,又慵懒到骨子里的咂嘴声,突兀地在这片被邪神意志冻结的空间中响起。

      声音不大,却像是一颗投入绝对零度冰湖中的烧红铁球,瞬间引发了剧烈的、规则层面的“沸腾”!

      余迟那即将弹出的手指,猛地僵在了半空!他脸上那残忍玩味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极致的错愕与……难以置信的惊骇!他那双纯粹漆黑的眼眸,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猛地转向了观众席的某个方向!

      与此同时,压在望序以及所有人心头那座无形的规则大山,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随手拂开,骤然消失!粘稠的空气恢复了流动,冰冷刺骨的恶意威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

      何初猛地喘过气来,剧烈地咳嗽。岚感觉几乎要碎裂的意识重新归位,茫然地抬头。谢言瘫软的身体也恢复了一丝力气。

      而望序——

      在那声“啧”响起的瞬间,她体内那近乎冻结的“镜湖”猛地恢复了流转,冰火漩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但她的表情,却在电光火石间,完成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变脸!

      前一秒还是冰冷坚毅、准备拼死一搏的战士,后一秒……

      只见她那双紫色的猫瞳中,冰霜瞬间融化,取而代之的是水汽氤氲,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紧紧抿着的嘴唇微微下撇,带上了几分可怜巴巴的弧度;就连那对原本因威压而紧贴头皮的猫耳,也瞬间支棱起来,但耳尖却微微耷拉着,配合着那条开始轻轻左右摇晃、带着点不安和撒娇意味的猫尾……

      她手中的蔷薇刺剑“哐当”一声掉落在柔软(但依旧恶心)的地毯上,仿佛连武器都拿不稳了。然后,她用一种带着哭腔、又软又糯、能让人骨头都酥掉一半的声音,朝着观众席某个空无一物的方向,带着无尽的委屈和依赖,喊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老公——!!!!”

      这一声“老公”,喊得是百转千回,荡气回肠,夹杂着显而易见的哭音和惊恐后的脆弱,瞬间把残存的、一丝丝的惊悚氛围炸得灰飞烟灭!

      “帮帮我!他欺负我!他还要杀我!呜呜呜——”

      一边哭诉,她还一边朝着那个方向,伸出了双手,摆出了一副标准的、求抱抱的姿势。眼角甚至硬生生挤出了两滴晶莹的、要掉不掉的泪珠,挂在长长的睫毛上,我见犹怜。

      全场死寂。

      岚:“???”
      何初:“!!!”
      谢言:“……”
      余迟:“…………”

      就连空气中那些残存的无形“观众”,似乎都集体陷入了呆滞状态。

      下一刻,望序目光所及的那片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起来。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如同从水墨画中走出般,由淡转浓,悄然浮现。

      金色的高马尾依旧耀眼,紫罗兰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刚刚被打扰的不悦,以及更多的、难以言喻的玩味和纵容。希让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仿佛刚从一个悠长的午睡中醒来,她瞥了一眼场上僵硬的局势,以及那个画风突变、正在“楚楚可怜”求援的自家猫儿,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了一个像素点。

      她没理会那边如同见了鬼一样的余迟,而是慢悠悠地踱步到望序面前。

      望序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乳燕投林般(如果忽略她比希让还略高一点点的事实)扑了过去,一头扎进希让怀里,把脸埋在她肩颈处,还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蹭了蹭,闷闷地继续告状:“他……他捏碎了白晓的灵魂!还想把我们也都变成渣渣!老公你看他!他好凶!”

      希让从善如流地伸出手,先是熟练地揉了揉望序那头柔软的蓝色长发,然后指尖下滑,精准地找到了那对微微颤抖、绒毛炸起的紫色猫耳,开始不轻不重地揉捏起来,手法老道,仿佛做过千百遍。

      “嗯,听到了。”希让的声音带着刚睡醒般的慵懒,但语气里的那份宠溺和“我家猫我说的都对”的蛮不讲理,几乎要溢出来。她一边揉着猫耳,一边感受着怀里“小可怜”那“惊魂未定”的轻微颤抖(望序演得十分投入),紫罗兰色的眼眸这才慢悠悠地,如同打量一件不太顺眼的垃圾般,瞥向了那边已经石化的余迟。

      “你,”希让红唇微启,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但每一个字都带着让规则颤栗的寒意,“吓到我的猫了。”

      余迟:“!!!”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那抹惊骇迅速转化为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他想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像是被卡在了喉咙里!眼前的景象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那个冷静、理性、甚至带着一丝疯狂潜质的“变量”,怎么会……怎么会是这副德行?!还有闻汀(希让)!她不是一向冷漠旁观,视万物为刍狗吗?!怎么会……这么熟练地抱着那只猫?!还揉耳朵?!老公?!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

      “我……我不知道她是您的……”余迟艰难地组织着语言,试图解释,那姿态瞬间从高高在上的邪神,变成了不小心踩到老虎尾巴的倒霉蛋。

      “嗯?”希让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揉着猫耳的手指稍稍用力,怀里的望序配合地发出一声带着泣音的哼唧。“你的意思是,如果她不是我的猫,你就可以随便欺负了?”

      “不!不敢!绝对不敢!”余迟冷汗(如果邪神有的话)都快下来了,他感觉自己周围的规则正在变得“不友好”,仿佛整个空间都在排斥他,一种大难临头的预感笼罩了他。“闻汀……不,希让大人!这是个误会!天大的误会!我只是……只是想和她玩个游戏……”

      “玩游戏?”希让挑了挑眉,低头看了看怀里“瑟瑟发抖”的望序(望序:把脸埋更深,肩膀微微耸动),又抬眼看向余迟,眼神更冷了,“把我的猫吓到掉毛的游戏?”

      望序适时地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眼角还挂着那两滴倔强的泪珠),指着余迟,带着哭腔控诉:“他还要用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戳我!说要让我归于永恒的寂静!”

      希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余迟那还僵在半空、萦绕着毁灭能量的手指。

      余迟如同被烙铁烫到一般,猛地将手缩回背后,那缕漆黑的能量瞬间消散无踪,速度快得仿佛从未存在过。他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了讨好意味的笑容:“玩笑!纯粹是玩笑!我哪敢啊!希让大人您的猫,那就是……那就是我心尖上的……呃,最尊贵的客人!我欢迎还来不及呢!”

      “哦?”希让似乎来了点兴趣,但眼神里的危险光芒丝毫未减,“怎么欢迎?用你的‘永夜剧院’欢迎?用《众生谢幕》欢迎?还是用……‘审视’欢迎?”她每说一个词,余迟的脸色就白一分(虽然本来就很白)。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余迟彻底放弃了邪神的尊严,开始毫无形象地求饶,他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可能真的要被“留”下来当剧院永恒的装饰品了。“希让大人!您大人有大量!饶我这一次!我保证!以后见到您的猫……不,见到望序小姐,我立刻绕道走!不,我给她当坐骑!当护卫!您说往东我绝不往西!”

      为了增加说服力,他甚至试图挤出几滴“真诚”的眼泪,可惜邪神似乎没有这项功能,只能干眨着那双漆黑的眼睛,显得更加滑稽。

      希让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怀里“惊魂未定”的望序,用指尖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珠(演技满分),柔声问:“宝贝,你说,怎么处置他?”

      望序吸了吸鼻子,用还带着鼻音的声音,软软地说:“他吓到我了,还差点打死岚姐姐、何初和谢言……不能轻易放过他!”她顿了顿,仿佛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而且,他这里好脏,好恶心,我待着不舒服。”

      最后这句,简直是绝杀!

      希让抬头,看向余迟,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听见没?我家猫嫌你这儿脏。

      余迟都快哭了(心理上的):“我改!我马上把这里打扫干净!用圣光洗地!用彩虹铺路!保证让望序小姐宾至如归!”

      “不必了。”希让淡淡地打断他,她揉了揉望序的头发,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这破剧院,留着也是污染环境。看着碍眼。”

      余迟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只见希让随意地抬起一只手,对着虚空,轻轻一握。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没有绚烂的能量爆发。

      但整个“永夜剧院”,从那些蠕动的座椅,到无形的“观众”,再到舞台深处那无尽的黑暗,以及所有依附于此的规则结构,如同被橡皮擦擦掉的铅笔画,开始从边缘迅速变得透明、虚化、然后……无声无息地湮灭!

      不是破坏,而是概念上的抹除 !

      余迟眼睁睁看着自己经营(或者说占据)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玩具”就这么在眼前消失,连一丝尘埃都没有留下,心疼得滴血,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反而还要赔着笑脸:“抹得好!抹得妙!早就看这破地方不顺眼了!谢谢希让大人帮我清理垃圾!”

      几个呼吸之间,宏伟(?)而诡异的“永夜剧院”彻底消失。众人出现在了一片虚无的、只有基础空间结构的灰色地带。

      希让抱着依旧“委委屈屈”赖在她怀里的望序,瞥了一眼如同鹌鹑般缩在一旁的余迟,最后丢下一句:

      “滚远点。别再让我家猫闻到你的臭味。”

      余迟如蒙大赦,点头哈腰,连一句狠话都不敢放,身影瞬间模糊,如同丧家之犬般撕裂空间,逃得无影无踪,生怕慢了一秒就会被抓回来当猫抓板。

      强敌(?)退散,危机(?)解除。

      希让这才低头,看着怀里还在“抽泣”的望序,忍不住又捏了捏她那已经恢复放松、但依旧软乎乎的猫耳,语气带着一丝好笑和纵容:“戏精,演够了没?”

      望序立刻抬起头,脸上哪还有半点泪痕和委屈?紫色的猫瞳清澈明亮,带着一丝计谋得逞的小得意,还有被揉耳朵揉舒服了的慵懒。她理直气壮地说:“谁让他先欺负人的?我这是合理利用资源。” 说完,还把下巴搁在希让肩膀上,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尾巴尖愉快地轻轻摆动。

      岚、何初、谢言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从绝望到震惊,再到麻木,最后陷入深深的沉思——她们刚才到底目睹了一场怎样离谱的邪神对峙?以及……自家队长这炉火纯青的……变脸和撒娇技术?

      何初喃喃自语:“我就说……希让大人和望序姐是真的……这狗粮,管饱,还附带物理超度服务……”

      岚揉了揉还在发疼的太阳穴,决定暂时放弃思考这超出理解范围的剧情发展。

      谢言看着相拥的两人,又看了看余迟消失的方向,银灰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对世界(以及邪神阶层)的重新认知。

      希让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于自家猫儿这偶尔(?)的戏精行为,她除了纵容,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她拍了拍望序的背:“行了,麻烦解决了,该回去了。”

      “嗯。”望序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依旧赖在希让怀里,仿佛刚才那个差点大杀四方、冷静分析规则的家伙是她的双胞胎姐妹。

      希让抱着她,随手划开一道通往万象大厅的空间裂缝,对着还处于呆滞状态的岚、何初、谢言淡淡道:“走了。”

      三人如梦初醒,连忙跟上。

      离开前,望序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片已经空无一物的虚空,那里曾经矗立着一座名为“永夜”的恐怖剧院。

      紫色的猫瞳中,一丝冰冷的寒光一闪而逝。

      余迟……这次算你跑得快。

      下次,可没这么好的“老公”来救场了。

      白晓的账,我们慢慢算。

      然后,她转过头,把脸重新埋进希让带着冷冽幽香的颈窝,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软软地抱怨:

      “老公,耳朵还有点痒,再揉揉嘛。”

      希让:“……”

      空间转换的细微不适感如同潮水般退去,脚下传来了万象大厅那特有的、温润而充满能量感的玉石地板触感。空气中弥漫着无数世界交织的、复杂却不再带有恶意的规则气息,远处传来玩家们隐约的交谈声、交易声,以及主系统平稳运行的背景嗡鸣。

      安全了。

      真正意义上的安全。

      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惫与劫后余生的虚脱。何初直接双腿一软,眼看就要瘫倒在地,被身旁反应过来的岚一把扶住。岚自己的状态也极其糟糕,精神力枯竭带来的剧痛如同无数细针在颅内搅动,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扶住何初的手臂也在微微颤抖。谢言则靠着墙壁缓缓滑坐下去,银灰色的眼眸失焦地望着大厅穹顶流转的柔和光辉,大口喘着气,仿佛要将肺里残留的、属于“永夜剧院”的腐朽气息彻底置换出来。

      希让松开了环抱着望序的手臂,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刚才那亲昵的拥抱和揉耳朵只是随手为之。她金色的高马尾在大厅的光线下流淌着静谧的光泽,紫罗兰色的眼眸恢复了平日里的慵懒与深不见底,扫了一眼状态凄惨的三人,随手弹出三点微不可察的混沌光点,没入她们的眉心。

      岚只觉得一股温和却磅礴的力量涌入几乎干涸的精神海,如同甘霖滋润裂土,那刺骨的剧痛迅速缓解,枯竭的精神力开始以缓慢但稳定的速度恢复。何初感觉一股暖流包裹了几乎冻僵的灵魂,驱散了那如附骨之疽的恐惧寒意,虚脱感减轻了不少。谢言混乱的空间感知也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强行抚平、校准,重新与稳定的万象大厅空间建立了清晰联系。

      “带她们去休息。”希让的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是对望序说的,但更像是一个不容置疑的指令。她甚至没有多看望序一眼,身影便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悄无声息地淡化、消失在大厅熙攘的人群背景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望序站在原地,怀中似乎还残留着希让身上那冷冽的幽香和一丝属于阳光的温度(或许是错觉)。她脸上的柔弱与依赖早已消失不见,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只是那冷静之下,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仿佛还萦绕着刚才强行催动权限和混沌铃铛带来的、灵魂层面的细微颤栗。

      她没有时间去品味那片刻的“庇护”所带来的异样感。队友的状态需要安置,自身的消耗需要恢复,而更重要的是——“永夜剧院”的经历,如同一次残酷的淬炼,也像一盆冰水,将她对力量、对敌人、对自身处境的认知,浇淋得无比清晰。

      余迟的真身降临,那如同天堑般的实力差距,若非希让恰好(?)赶到,她们早已化为虚无。这份无力感,比白晓之死带来的悲痛,更加深刻地烙印在她心中。复仇,不是一句空话,需要足以撼动邪神本尊的力量。

      “能走吗?”望序的声音将岚、何初和谢言从短暂的休整中拉回现实。她的语气已经变回了那个冷静可靠的队长。

      岚点了点头,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站稳了。何初在岚的搀扶下也勉强起身。谢言扶着墙壁站起来,点了点头。

      望席没有多言,领着三人,穿过熙熙攘攘、光怪陆离的大厅区域,走向属于她们小队的专属休息室。一路上,收获了不少或好奇、或敬畏、或探究的目光。“永夜剧院”虽然是高危副本,但能活着出来,尤其是看起来经历了惨烈战斗出来的队伍,总会引人注目。

      休息室的门在身后合拢,激活了隔音和防护结界,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简洁而功能齐全的房间内,只剩下四人沉重(或虚弱)的呼吸声。

      “先处理伤势,恢复状态。”望序言简意赅,从自己的次级空间袋中取出一些通用的治疗药剂和精神力恢复卷轴分发给三人,自己也服下了一支湛蓝色的、散发着寒气的精神稳定剂。药剂入喉,化作一股清凉的能量流,抚慰着“镜湖”上那些细微的裂痕。

      没有人说话。何初和谢言默默地喝着药剂,岚则展开卷轴,引导着其中温和的精神力滋养自身。气氛凝重而压抑,劫后余生的庆幸很快被失去白晓的悲痛、面对绝对力量的无力感以及未来复仇之路的漫长与艰险所取代。

      望序没有立刻开始深度冥想恢复。她走到房间一角,那里有一个连接着主系统的小型信息终端。她将手按在感应区,调动残存的精神力,开始查询。

      【查询:玩家“白晓”状态。】
      【响应:玩家“白晓”(ID:73420B),状态:已确认死亡(于副本“万象奇物馆”)。灵魂信号彻底消散,无复活可能。遗体已按标准程序暂存,等待处理指令。】

      冰冷的系统提示,再次无情地确认了那个她们不愿面对的事实。

      望序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紫色的猫瞳深处,冰封的湖面下,暗流汹涌了一瞬,随即被更深的寒意压下。

      【查询:副本“永夜剧院”相关信息及记录。】
      【响应:副本“永夜剧院”(编号:Night-07),状态:异常关闭(原因:规则结构崩溃,能量源缺失)。相关记录数据……检索中……部分数据丢失/损坏。最后记录:检测到超高能级混沌规则干涉,副本核心规则被强制抹除。】

      抹除……望序想起希让那随手一握。这就是邪神层面的力量吗?轻易地抹除一个存在了不知多久的副本。

      【查询:邪神“余迟”相关信息(基于现有权限)。】
      【响应:权限不足。目标存在层级过高,相关信息受规则屏蔽。警告:该存在极度危险,建议规避。】

      果然。关于余迟的核心信息,不是她们现在这个级别能够接触的。

      她关闭了终端,走到窗边(休息室的“窗”外是模拟的、流转的星云景象)。沉默了片刻,她背对着队友,声音平静地开口,打破了室内的死寂:

      “我们太弱了。”

      一句话,道尽了所有。

      岚停下了精神引导,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自责与不甘。何初吸了吸鼻子,低下头。谢言握紧了拳头。

      “在真正的力量面前,我们的挣扎,我们的智慧,甚至我们的……牺牲,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望序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位队友,“余迟,只是我们目前遇到的威胁之一。无限流的世界,比我们想象得更深,更黑暗。”

      她的语气没有责备,只有冷静到残酷的现实分析。

      “白晓的死,不能白费。我们的无力,不能成为常态。”她走到房间中央,紫色的猫瞳中,那冰封的火焰再次燃起,这一次,更加凝练,更加坚定,“我们需要力量。更快,更强,超越极限的力量。”

      “岚,”她看向副手,“你的符文研究和规则分析需要更进一步,不能只停留在理论和防御。我们需要更具攻击性、更能干扰高位规则的符文阵列。”

      岚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会想办法突破。”

      “何初,”望序的目光转向依旧有些怯懦的女孩,“你的‘运气’或者说‘概率偏移’能力,潜力巨大。你需要学会主动控制它,而不是被动触发。它可能在未来某个关键时刻,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何初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望序会如此看重她那个时灵时不灵的能力,但看到望序眼中不容置疑的信任,她用力点了点头:“我……我会努力的!”

      “谢言,”望序最后看向新加入的成员,“你的空间天赋是稀缺资源。尽快熟悉团队配合,提升你对复杂空间规则的适应和操控能力。我们需要你的力量来应对各种诡异的环境。”

      谢言银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坚定:“是,队长。我会尽快跟上。”

      安排完队友的方向,望席才重新看向她们,语气放缓了些许,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恢复之后,我们会接取更高难度的任务,主动寻找机遇和资源。万象大厅只是中转站,真正的成长在生死边缘。我们可能还会遭遇比‘永夜剧院’更危险的境地,甚至……再次减员。”

      她的目光扫过三人,清晰地看到了她们眼中闪过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悲痛和屈辱点燃的、破釜沉舟的决意。

      “如果谁想退出,现在可以提出来。我不会怪他。”望序给出了最后的选择。

      房间里一片沉默。

      几秒钟后,岚第一个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我加入‘希望小队’,就没想过活着退出。白晓的仇,我们一起报。”

      何初也抬起头,虽然眼圈还是红的,但眼神不再迷茫:“我……我也不退出!我要变强!我要让那些看不起我、伤害我们的人付出代价!”

      谢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手放在胸前,那里有她交出的灵魂契约印记,行动表明了一切。

      望序看着她们,冰封的心湖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松动了一下。她点了点头:“好。”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一个字,却重若千钧,宣告了一支复仇之矢,已经搭上了弓弦。

      就在这时,望序的个人终端轻微震动了一下。不是主系统的公共提示,而是一道加密的、带着独特规则波动的信息流。

      她微微蹙眉,点开。

      信息没有署名,内容也极其简短,只有一行仿佛由星光凝聚而成的文字:

      【‘寂静’归档残余,出现异常波动。坐标:[数据删除]。可能与‘余迟’活动有关。小心‘回响’。】

      信息的末尾,附带了一个极其微小的、仿佛水晶碎片般的附件。

      望序的瞳孔微微收缩。

      “寂静”……那个已经被希让和她联手从规则层面根除的恐怖本源,竟然还有残余?而且出现了异常波动?还与余迟有关?

      “回响”又指的是什么?

      这条信息是谁发来的?目的何在?

      她迅速尝试追踪信息来源,但信息流如同滴入大海的水珠,瞬间消散无踪,无迹可寻。只有那个水晶碎片般的附件,静静地悬浮在终端界面。

      新的谜团,伴随着新的危机感,悄然降临。

      望序收起终端,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岚敏锐地察觉到她周身的气息似乎更加冰冷了一分。

      “休息六小时。”望序下达了最后的指令,“六小时后,任务区集合。”

      她没有提及刚刚收到的信息。有些风险,有些重量,需要由她这个队长先行承担。

      复仇之路,从来不会平坦。而隐藏在黑暗中的视线,似乎比她们想象的更多。

      望序走到冥想垫前,盘膝坐下,闭上双眼。“镜湖”在意识深处缓缓流转,开始修复裂痕,消化“永夜剧院”的规则收获,同时,也在冷静地分析着那条突如其来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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